第6章 第6章

    收拾了林艳后,沈岳将第三只玉米棒子掰断,分了林宝一半。

    小家伙拿到玉米后,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却不舍得吃,宝贝地放到碗里,说中午等他娘回来了,给娘吃。

    沈岳不置可否,快速地吃完早饭,便将椅子放到玉米堆旁,坐在上面,开始将玉米棒子一个个的往外围扔。

    林宝收拾了厨房后,拿着木锨从沈岳的对面将玉米堆扒开。

    两个人合作,很快就将玉米晒开了。

    沈岳看看天色,太阳升起来了,估计一会儿下一车玉米就要到了。

    他想到了晚上的住宿问题。

    既然林元是哥儿,那他就不能再睡床了,应该再另外铺个床铺。

    沈岳想了下,他们屋里的情况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不然他没事,林元估计得承受不少指指点点。

    沈岳不能让林元因为他的原因受委屈。

    因此打新床是不可能了,动静太大。

    考虑到现在是秋季,白天温度高,晚上温度低,林家估计也没多余的褥子,沈岳打算用稻草做个床垫,既保暖又透气。

    问了林宝,林家今年种过早稻,六月份收的,稻草堆在村子东边的晒场里,冬季了用来当柴火烧。

    晒场不远,就在林家东边百米左右。

    听到沈岳需要稻草,小家伙自告奋勇,说叔叔不方便,他去背些过来。

    沈岳有些不太放心,但林宝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自己烧火做饭背柴啥都干过,他可能干了。

    看小孩子跃跃欲试,像是不让他去背就是看不起他,就要眼泪汪汪的样子,沈岳最头疼孩子哭,于是就同意了。

    林宝出去背稻草,沈岳则回到屋里收拾。

    他们屋里另铺床铺,肯定是不能让人看到的。可以白天收起来,晚上铺下去,但挡不住家里人来人往的,男人们晚上不会进一对新婚夫妇的房间,女人和孩子们可就不一定了。

    要在门口到床的地方拉个帘子,挡住进门人的视线。

    沈岳翻了翻床头的箱子,找到了一条换洗被单,挺宽挺长的。

    他从林元的针线筐里找了一条粗麻线,又去院子里找了两截竹片,用剪刀削成竹钉,然后用一块石头,将两只竹钉钉进了他头顶高度的土墙里。

    被单的一边折叠一块,用针粗略地缝上,形成一个容许粗麻线通过的小隧道,然后将粗麻线穿过隧道,最后将麻线两边分别绑在竹钉上,一个帘子就制好了。

    得亏他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看的多,工作之后又多次出任务,各种各样的技术都会点儿,一会儿就把帘子给制好挂上了。

    帘子挂上之后,屋里光线就暗了,沈岳拉了拉帘子,粗麻线凸凹不平,帘子拉起来很麻烦。

    不过条件先这样了,等他哪天有空了,搞些挂钩或者窗帘夹就方便了。

    他这边在搞窗帘,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了林宝尖利的哭声。

    “呜呜!还给我!”林宝哭道,然后一阵急促拉扯声后,院子里“咚”的一声巨响,林宝的哭声更大了,显然被谁推倒了。

    沈岳沉着脸,撑着椅子快速往门口赶,想着林艳那姑娘真是无药可救了,看来早上收拾的那顿真的太轻了。

    然而院子里的人却不是林艳,而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下巴可以戳到天上去的小子。

    此时他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啃了半拉子的一截玉米,一脸厌烦道:“哥儿果然都是目光短浅的下贱人种,不过是一截玉米,哭什么哭,以后等我中了举,还会缺你半截玉米?”

    林宝仰躺在地上,抹着眼泪哇哇大哭道:“你还给我,那是我留给我娘的。”

    少年不屑道:“留给你娘吃有什么用,你的东西叫我吃了,那才是你的荣幸……”

    沈岳听着他的话,沉着脸一瘸一拐地往厨房门口走,却突然感觉眼尾一道黑影掠过。

    他就势一看,就见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林元正一脚踹向一脸倨傲,吐沫星子横飞的林泽,将林泽一下子踹飞了出去。

    院子里霎时想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林泽又惊又痛地躺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个家里竟然有人敢踹他。

    看着脸色铁青、一脸凶狠的林元,林泽下意识抖了抖,但口头上却不肯输,骂道:“你个下贱……”然而话没说完,便被林元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林泽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摸着脸,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你竟然敢打我!”他的眼神慢慢聚焦,神情也狠毒了起来,伸手指着林元,“你给我等着,等我中了举,不把你赶出林家,我就不姓林。”

    林元的眼里闪过一丝害怕,一下子让林泽给捕捉到了,他冷哼了一下,得意笑道:“你等着奶奶中午回来吧,哼,有你好果子吃的。”

    沈岳拎着椅子,一瘸一拐地走近,一把将摔倒在地的林宝拎了起来,嘲讽道:“你们姐弟俩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林泽似是没听到他的嘲讽,冷笑一声,“敢欺负我姐姐,等奶奶回来,你也别想跑。”

    林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岳,眼里似有疑惑和担心。

    沈岳安抚地看了林元一眼,笑道:“哟,原来你知道呀,还以为你读书入了迷,没听到呢。”

    他啧啧出声,“你这弟弟做的,看姐姐受了欺负,竟然憋在屋里不出来,真是另类的姐弟情深啊。”

    “你……”林泽气结,他当时确实有点儿害怕,才选择了装没听见,不过这话他不会说,他仰着涨红的脸:“你不过是个入赘的窝囊废,娶了一个血脉低贱没人要的哥儿,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沈岳都气笑了,他漫不经心道:“资格?就凭你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就来贷款吹嘘自己,不觉得太搞笑了吗?”

    他眼神里的不屑,再加上那通身的气势,只叫林泽脸色红了青、青了红,最终踉跄着站了起来,太高下巴,骄傲道:“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奶奶宠着我,你也拿我没办法。”

    他甩了甩袖子,一脸嘲讽地看着沈岳,“反正你们给我等着,中午奶奶回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话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

    “慢着!”沈岳慢悠悠道。

    林泽怒而转身道:“干什么?”

    “把你手里的玉米留下!”

    林泽脸色顿时发黑,他看了看手里啃了一半的玉米,哼了一声,将玉米哐地一下摔到地上,然后进了正屋,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院子里的地面全是土,就算早上刚扫过,也是一层灰,林宝却一把将滚到脚边,沾了一层灰的玉米捡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抹了抹眼泪,一把抱住了林元的腿,抽噎着道:“小叔!”

    林元拉开他的手,蹲下身耐心地给他擦眼泪,擦完之后然后一通比划。

    沈岳看不太懂,但还是认真地看了,他以后总要了解少年在表示什么。

    林宝看完林元的比划之后,抽了下鼻子,道:“艳姐早上欺负我,不过叔叔帮我啦。”说完还冲站在一边的沈岳挤了个笑。

    林元顿了一下,飞快地瞄了一眼沈岳,就又低头冲林宝比划。

    然后林宝就把早上到现在的事情全说了一遍,包括他在背稻草,现在已经背了好几趟啦。

    沈岳这才看到他和林元的屋门口堆着三捆金黄的稻草,林宝身后的地上还扔着一捆,已经散开了。

    估计是林宝刚回来就看到林泽偷吃他的东西,然后上前理论,被踹开的时候,稻草也掉到地上,四散了开来。

    林元想了一下,站起身来,比划着问沈岳要干什么?

    有林宝在旁翻译,沈岳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说现在天有些冷了,他想编几个床垫。

    然后他就看到林元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过林元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往院门口走。

    沈岳这才发现,平板车停在院子外面的大路上,距离院门口还有很远的距离。

    估计林元刚推着车回来,就听到了林宝的哭声,于是直接丢下车就跑了回来。

    沈岳想,林元估计很喜欢小孩子的吧,林宝一个小侄儿,他都护的那么紧。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两个人先前晒玉米的时候,沈岳已经从林宝的口中,打探到了林家的家庭情况。

    林宝的爷爷林如松是林家的大家长,今年五六十了,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用药。他娶了高家村的林高氏,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哥儿。

    林家大儿子林宇三年前服徭役的时候出了意外,最终留下林宝一个哥儿和一个老实巴交的妻子张氏,撒手人寰。

    林家二儿子林括,娶了冯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林泽十三岁便过了县试,成了童生,秋收时节,先生们忙于回家抢收,他就从镇上的书院回来了,在家温习功课,准备明年四月份的府试和院试;女儿林艳十五岁,已说给了隔壁镇上一个商户之子,明年春天就要出嫁,除了农忙时候,她就在家里绣嫁妆。

    林家三儿子林征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太河镇最年轻的秀才,被镇上首富宋知礼看上,将女儿宋氏嫁给了他。只是宋氏自嫁到林家后,嫌弃林家穷,除了逢年过节,都一直住在宋家。林征现在已二十有七,考了三次,都未中举,宋氏越发强势,更是不愿回来,林征无法,只能在镇上租了房子,和宋氏住在那里。现下秋收,他回来帮忙了。

    林家四儿子便是看起来十三四岁,实际上已十六岁的林元,是一个小哥儿,招了沈岳当赘婿。

    沈岳想到了那尖酸油滑的冯氏,再结合她一儿一女的思想与行为,不由得感慨,这林家虽然庙小,但妖风可不小。

    不过他也就是一感慨,在现代他经历了父母从婚姻关系美满到婚姻关系破裂的全过程,自是知道某些宗族亲人搅家精的作用。

    现代他一直顾及着奶奶,不好真和那些人撕破脸皮,到了古代,他还真没什么可怕的,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求的光棍,真惹恼了他,有的是办法去教训那些搅的家庭不安宁的事精。

    林元的第二车装的非常多,沈岳和林宝两人在两边协助,三人使劲推了半天,才让车子度过了门前的小斜坡,拐进了院子里。

    沈岳顺手将林元脑袋上粘的玉米穗子一条条摘下,皱眉道:“下一车别装那么多了。”

    这一车如果让他来推都吃力,别说林元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哥儿了,也不知道推了多久才推回来的。

    哥儿本就力气不如男人,哪里能当成大汉来用。

    过于压榨劳力是会伤了根本的,年轻时可能看不出来,年纪大了是会受罪的。

    林元视线掠过他的手指,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他有点心不在焉。

    沈岳以为他是害怕林艳林泽姐弟俩告状,安慰他道:“不用害怕,中午如果他们告状,一切由我来担着。”

    林元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岳没发现,面无表情地卸车的小哥儿,耳朵都红的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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