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冲突

    夏至刚推开车门下车, 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轰炸着他的耳膜, 他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耳朵, 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循声望去，周围人群中发出一道道唏嘘声, 目光全都聚集在十几米开外的一辆白色宝马上。

    “怎么了？”荆重川锁好车门走了过来。

    夏至的目光落在远处，心下一紧：“归祎的车好像也停在那里。”

    荆重川皱眉：“过去看看。”

    夏至点了点头，跟上了荆重川脚步。

    白色宝马逐渐被看热闹的人包围，连附近餐馆里的人都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争执声紧随而来。果不其然，他在越来越大声的争吵中听到了柳沐羽的声音, 转头与荆重川对视一眼，两人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撞到人了？”

    “没呢, 抢车位，这边就一个车位, 那边开保时捷卡宴的先到了，那两个开宝马的女孩突然冲了过来。速度还很快，差点就撞到了, 不知道是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还是没看到车位已经有车先一步占了。”

    “估计是吓了一跳，反而恼羞成怒了, 宝马车上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女的凶得要命, 一下车就冲到保时捷面前去骂人。结果怎么着, 保时捷上下来的那个女孩更凶, 都快把人给骂懵逼了。”

    “本来就是开宝马的那两个女的不对, 这车位不就是先来后到么，非要抢人家车位，得亏没撞到，不然这臭脾气还不得打起来。”

    夏至和荆重川站在人群外，听着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人没事最重要，这个时间点本就是吃夜宵的高峰期，这条美食街又是存在多年的老街区了，道路本就很窄，再加上两边都划了车位，基本只余下来去两条车道，就显得十分拥挤。

    夏至听着柳沐羽滔滔不绝的嗓门，有些哭笑不得，柳沐羽与人争执，绝不会破口大骂，更不会咒人爹娘，但她会说出一大堆令人无法反驳的道理，喷人的话张口就来，还不带重复，跟她吵架，那必定是比谁命更长的节奏。

    柳沐羽的外表极具欺骗性，乍一眼会把她想象成温柔大方的森女系小姐姐，实际上这人非但拥有一身，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干翻一群小混混的武力值，不惹她还好，不然一张嘴喷得人分分钟怀疑人生。

    担心柳沐羽吃亏？醒醒，她只会让人吃亏。

    夏至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所有目光的聚焦点，他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认识？”荆重川轻声问。

    夏至又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和沐羽对喷的那个女生，是我班上的同学戴丽……”

    “你确定？”荆重川打断夏至，惊讶地问。

    夏至轻笑，他刚才也是看了很久才认出来，戴丽和高考前的形象已经不是差别巨大几个字可以形容，简直像换了个头。脸上化着夸张的妆容，周围人根本想象不到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才刚参加完高考。

    在他的记忆力，戴丽长得不算差，唯一的缺憾就是皮肤有些黑，但高中三年，并不影响她在男生之间的受欢迎程度。原本她性格还挺开朗，在班上的成绩中等偏上，不过高考成绩好像不是很理想。

    夏至和她并不熟，高中三年没说过几句话，不过戴丽从前给他的感官就不是特别好。他很多次在戴丽的眼中看到过一丝丝莫名的敌意，他也搞不懂戴丽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敌意，他们明明就不熟。

    班上有个性格非常内向的女生，长得也不是很好看，有些男生口没遮拦，老是拿她开一些自认为无伤大雅的玩笑。戴丽每次都笑嘻嘻地在一旁劝阻，然而那些“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的安慰，殊不知才是最伤人的刀子。

    或许是他曾经遭受过同等的待遇，对这些所谓的“玩笑”过于敏感和较真，总之他很不喜欢戴丽当时轻飘飘的态度。虽然人们常说，一个人美不美看内在，但是很多长得不漂亮的人，连挖掘他们内在美的欲|望都没有，但也没义务成为娱乐别人的工具。

    和戴丽同行的女生，似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脸上露出了些许难堪和慌乱，一边劝一边拼命拉住想要冲上去与柳沐羽拼命的戴丽，何况整件事本就是她们不在理，只想着息事宁人快点离开。

    夏至皱着眉头挤过人群，假装不经意地来到韩初玖的身边：“怎么回事？”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还在破口大骂的戴丽身上，对方看到他突然出现，果然愣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狼狈。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同伴的胳膊，抬眸恶狠狠地瞪着柳沐羽，最后将目光落在他和紧跟其后的荆重川身上，很快又低下了头。

    “最好别让我再遇到你。”半晌，戴丽对着柳沐羽撂下一句狠话，打开车门上了车，又重重地甩上了车门。

    柳沐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恶毒女配惯用的放狠话伎俩吗？

    归祎失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消消气，争论了这么久，更饿了吧，快进去吧，吃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柳沐羽当即上演了一出火爆女秒变温柔森女系的精彩演绎，抿唇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这炉火纯青的演技，让夏至几人笑开了，硝烟味渐渐消散，又恢复到和乐融融的气氛。

    点完餐，柳沐羽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水，她放下杯子用纸巾十分淑女地擦了擦嘴角，嘴上还在抱怨道：“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明明就是我们先找的车位，她们突然斜刺里冲了过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好吗？”

    安忆涵点头附和：“刚才真的以为要撞到了，我们还没下车，那个女的就冲到我们车前骂人，一边骂还一边拍车窗。”

    夏至皱眉，简单地将戴丽的情况说了一遍。

    柳沐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夸张地用手托了托下巴，将张大的嘴合上。

    平时她和韩初玖、安忆涵也很注重打扮，毕竟在她们的观念看来，追求穿着打扮就和追求优异的成绩一样，并不冲突，女孩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没什么不好，更不会因为爱漂亮了就没心思学习。

    柳沐羽揉了揉脸颊，刚才一门心思只顾着将那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喷得原地自闭，都忽略了对方的长相。只记得这个叫戴丽的女生化着色彩特别浓重的妆容，穿着露肩长裙，还以为已经出入社会了呢。

    韩初玖笑了笑：“她的妆仔细看其实还好，只是眼影部分的色彩选得过于沉重，不是她这个年龄和打扮。不过我看她的眼皮有点肿，可能是埋过线，或者割了双眼皮，还没有完全恢复，就急着上妆遮掩了，路灯太暗，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难怪我老觉得她的双眼皮有点不自然，还以为是屠龙刀割的呢。”柳沐羽扶额。

    “噗……”归祎喷笑，用力揉揉她的头顶，“还没解气呢。”

    夏至笑着摇了摇头，尽管戴丽以前就不是很讨喜，班上那些不喜欢她的女生，就形容戴丽婊里婊气。在女生面前趾高气昂，看起来笑脸迎人，实则眼睛里根本没有神采，皮笑肉不笑的典型，而她自己也更喜欢被男生包围的那种感觉。

    夏至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以前听班上的同学提过几次，戴丽好像还有个弟弟，家里也比较宠她的这个弟弟。他是不知道戴丽突然性情大变，到底是不是和高考失利有关，更或者大家压根就没真正地认识过她，她骨子里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安忆涵笑了：“从小到大，她哪件事上吃过亏？压根就不是会吃亏的主。”

    夏至回过神来，感兴趣地问：“你说沐羽吗？”

    “对！”安忆涵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边笑边说，“之之你有所不知，沐羽小时候的吨位可不比你小，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熊孩子特别皮，平时就各种调皮捣蛋，老师也很头疼的那种，他不仅骂沐羽是头猪，还妄想搞恶作剧捉弄她。”

    “然后呢？我仿佛预感到那个熊孩子的悲惨下场了。”归祎笑着道。

    “结果那个熊孩子被沐羽追着绕操场跑了三圈，最后她一巴掌直接将人呼地上了。”安忆涵说着笑了起来，“当时这件事震惊全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取笑她了，那些不信邪的人，都被她摁地上各种摩擦，收拾得服服帖帖。”

    韩初玖轻笑：“所以沐羽在某些方面从小就特别有天赋。”

    柳沐羽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撩了一把及腰长发，伸出右手比了个小心心：“别随意cue姐，姐当年也是传奇人物。”

    夏至看着被逗乐了的众人，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原本以为将会埋葬一辈子，立着碑时刻刺痛着他，此时却发现心口的那些伤疤，正在慢慢地愈合，不留痕迹。

    这顿夜宵吃得十分尽兴，戴丽带来的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餐厅，漫步走向停车位。

    经过奶茶店时，一道人影突然蹿了出来，夏至惊了一下，还来不及躲避就被泼了一身的奶茶。他猛然抬头看向那人，却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正高昂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瞧着他们。

    戴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