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愤怒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美食街的店铺陆陆续续都打烊了, 余下几家烧烤店还在营业, 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街道两旁的停车位上三三两两地停着几辆车，道路变得宽敞起来, 热闹了一天的美食街渐渐趋于安静。

    荆重川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夏至的胳膊，将人往身边带了带，看似平静无波的脸庞微微紧绷着。眉宇间染上了丝丝愤怒,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落在前方，将那个高傲地扬起下巴看热闹的人, 紧紧地锁进了冰冷的眼眸。

    夏至被荆重川抓得有些疼，他刚想挣脱对方的钳制, 不经意间抬头，却被荆重川的表情怔住了。平时的荆重川总是神情淡淡, 极少能从这人身上看穿喜怒哀乐，但这一刻他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人情绪的变化。

    荆重川在生气！

    夜风袭来，被奶茶浸湿的衣衫紧贴着肌肤, 传来丝丝凉意, 那股粘腻感十分难受。

    夏至拧紧了眉头，神色淡漠地看向几步之遥的戴丽, 见对方非但没有丝毫歉意, 反而看热闹一般笑嘻嘻地望着他们。他算是看出来, 原本以为戴丽是想报复柳沐羽, 结果错将奶茶泼到了他身上。

    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戴丽纯属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也不知道高中三年，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她。话没说上几句，仇恨值却拉到了满值，从头到尾除了今天这顿晚饭，过去三年他连“戴丽”这个名字都没跟人提起过。

    回过神来的柳沐羽和安忆涵赶忙打开包包，取出纸巾给夏至擦拭。

    韩初玖定定地看着夏至，豁然转过身去，清丽脱俗的脸庞面无表情，她径直走到戴丽面前，不给对方丝毫开口的机会，扬手就一巴掌打了下去，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戴丽当场就被打懵了，捂着脸错愕地望着韩初玖：“你……”

    “打的就是你，之之不与你计较，是出于男人不打女人的绅士风度，但是我可不一样。”韩初玖说完，对着戴丽的另半张脸，又是重重地一巴掌呼了上去，冷着脸道，“道歉，否则你今天别想离开这家奶茶店，我说到做到！”

    韩初玖说完也不去看戴丽的表情，她快步回到夏至面前，轻柔地道：“之之，重川的车上应该有可以换的衣服，先让重川带你去车上换身干净的衣服，这里就交给我和沐羽，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我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韩初玖说着，冰冷的眼眸看了戴丽一眼。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婊|子！”戴丽捂着红肿的脸庞，眼眶赤红，愤怒地冲到韩初玖面前，扬手就要打下去。

    韩初玖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腿扫向戴丽的脸颊，十几年的舞蹈功底，将她的韧带功力发挥到了极致，动作既凌厉又充满力度。

    如果这一腿扫下去，戴丽绝对会被当场掀翻在地，她当即吓得闭上了眼睛尖叫起来。

    韩初玖嗤笑一声，鞋尖在距离戴丽的脸几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她气定神闲地收回腿，拍了拍裙子，恰似还想挽回一点温柔娴淑的形象，勾了勾唇，语气却不容拒绝地道：“道歉！”

    戴丽往后退了好几步，紧抿着微微颤抖的双唇，怨毒地望着韩初玖。就算不在同一所学校，韩初玖和荆重川大名，她一样如雷贯耳，包括整天与韩初玖形影不离的柳沐羽和安忆涵，她也同样认得。

    她咬紧了嘴唇，脸上火辣辣地发疼，望着步步紧逼的韩初玖。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划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戴丽惊喜地朝着车子飞奔而去，接下来才是真正算这笔账的时刻。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其中一个还有点面熟。

    柳沐羽与归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繁星满天的夜空翻了个白眼，好嘛，老熟人，眼前这个虎背熊腰，满脸凶神恶煞的人，不就是之前“踢馆失败”的花脖子纹身男嘛，叫什么来着？徐鸿博？

    这下可就热闹了，新仇旧怨，看来这笔账，今天不算也得算个清清楚楚了。

    夏至沉默不语地换好衣服，低头看了眼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松的短袖衬衫。他将脏了的衣服折叠好放在后座上，推开车门下车，见荆重川正双手抱胸倚靠在副驾驶座的车门上，他刚想说点什么，眼睛余光就瞥见韩初玖突然的发威。

    他愣了愣：“小初也学过空手道？”

    荆重川直起身，打量了夏至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伸手拉主他的手腕，边走边道：“她和忆涵跟着沐羽学过几招防身术，不过只是架势看着慑人，实则三脚猫功夫，没什么用。”

    “那也足够唬人了。”夏至淡淡地道，注视着捂住脸一边痛骂韩初玖，一边找男朋友哭诉委屈的戴丽，眼神逐渐变冷，他本就不是大度之人，曾经伤害过他的每一张脸孔，他全都深刻在脑子里，哪怕不会刻意地寻仇报复，也会是一辈子的陌生人。

    徐鸿博看到柳沐羽和归祎，也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仇恨，以及油然而生的那股子畏惧和退却。他和赵家茂都见识过柳沐羽的身手，一个小姑娘拥有那么强劲的爆发力和力气，定当是真正的练家子。

    他初中就出来混了，打过的架和挨过的打，多到连自己都快麻木了，但柳沐羽这样的身手，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后来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小姑娘高考刚结束，从小就练空手道，拿过不少冠军。

    他原本以为空手道、跆拳道不过是花里胡哨的花拳绣腿，动真格时顶不上多大作用，别人或许是，但柳沐羽绝对受过专业的训练，有别于比赛场上的正统训练，而是真正的搏斗技巧。

    徐鸿博凑到其中一名男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沐羽身上。

    那名男子点了点头，朝徐鸿博使了个眼色，看向身边两颊红肿哭哭啼啼的戴丽，眉头皱了皱，他拍了拍戴丽的后背，将人推给了先前和戴丽一起过来的女同伴，走到韩初玖面前道：“大致经过我听说了，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韩初玖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道：“我就两个字，道歉！”

    “小美人，口气倒是不小。”那人突然笑了，抬手对着韩初玖的下巴掐了过去。

    一旁的柳沐羽一个狠厉的手刀劈了过来，差点将他的手给劈折了，紧接着屈膝顶向他的腹部，待那人吃痛弯腰之际，又是一个利落的回旋踢，直接将人给踢飞出去，撞上了跑上来接人的徐鸿博。

    “孔哥。”徐鸿博一把扶住他，猛烈的撞击力度，让他接住人后又硬生生倒退了两步。

    “放尊重点，再敢动手动脚，老娘直接废了你。”柳沐羽一把将韩初玖护在身后，胸腔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着与戴丽的争吵，被无辜泼了一身奶茶的夏至，以及差点被骚扰的韩初玖，她正想这个出气筒好好发泄一番。

    孔亮紧捂着腹部，低垂着头面目扭曲，仿佛从未受过此等侮辱，他轻轻地“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咸腥的唾沫。抬起头时，怨毒的目光透过凌乱的发丝，冰冷刺骨地落在柳沐羽身上。

    孔亮咬着牙低声问：“人还没到吗？”

    “就在附近，马上就到。”徐鸿博皱眉，心里有些没底，就怕叫的人都到了，也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何况除了柳沐羽，还有一个午后遇见你的老板，其实混在道上的人，现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都不太愿意去招惹午后的人。

    徐鸿博想着，又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人，一个他见过，午后遇见你的员工。另一个有点面熟，他和赵家茂砸场子那天，这个人也在午后，似乎和午后的关系很亲密，那身凌厉的气度，也不像是轻易可以招惹的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又有两拨人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走来。

    夏至眯起了双眼，不管是哪一对人马，中间都有熟面孔。这两个人昨天都出现在了秦梓砚给的那份调查报告上，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陈康和赵家茂，此时狗血地聚到了一起，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

    孔亮看到陈康，像是有些不解：“你来做什么？”

    陈康耸了耸肩，上下打量了一番孔亮，又将目光调向脸肿得惨不忍睹的戴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拍了怕孔亮的肩膀，好声好气地道：“兄弟，今天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看丽丽的脸需要及时处理，再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孔亮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陈康突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有他必须出现的理由。

    陈康也不管孔亮心里怎么想，他直直地看向夏至，露出一个堪称亲切的笑容，上前一步道：“嗨呀，这不是夏至吗？老同学啊！行了行了，大家都是熟人、兄弟，误会一场，都消消气，大热天的火气别那么旺。”

    陈康说着直接凑到了夏至面前：“兄弟，多年不见了，咱也吃不了不打不相识这一套了是吧？我朋友不懂事，那就让我这个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来来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明天我亲自请你吃饭，亲自给你赔礼道歉，今天就给我这个老同学一个面子，都消消气好不？”

    夏至转头看向荆重川，又看了一眼韩初玖几人，这么一闹，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他也不好真跟人耗到明天。何况对方现在人多势众，就算柳沐羽和归祎再能打，哪怕再加上一个荆重川，还有他和韩初玖、安忆涵三个拖后腿的人。

    陈康嬉皮笑脸地看着夏至，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又当着夏至的面打开了微信扫一扫：“来，兄弟，把微信加上，我明天一定联系你。”

    夏至往荆重川身边靠了靠，淡淡地道：“不用了。”

    陈康也没强求，仿佛也没看到荆重川离开时，落在孔亮几人身上的冰冷眼神，冲着夏至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那我去午后找你。”

    直到夏至几人的车子驶离美食街，陈康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他沉着脸看向孔亮和戴丽，似笑非笑地道：“有时间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人，别什么人都去招惹，以后见到一中的校草校花，都绕着点路。”

    陈康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出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加了一句：“尤其是荆重川，你忘记那个追求韩校花不成，反被他往死里揍的富二代了？那一家人到现在屁都不给放一个。还有，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去午后晃荡，要是真闲得发慌手痒，往自己脑袋上多揍几拳，指不定哪天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开了窍，脑子变机灵了。”

    赵家茂握紧拳头，眼中燃起的仇恨因子，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

    徐鸿博伸手拦了他一把，朝他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