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谈心

    荆重川单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手屈指轻扣着方向盘, 趁着等红灯的空当, 撇头看了一眼仰靠在椅背上，专心致志欣赏车窗外街景的夏至。从上车开始, 夏至就神情淡淡，满腹心事，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之之。”荆重川轻轻叫了一声。

    夏至回过神来，微微愣了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荆重川的这声“之之”叫得越发顺口了。反观他, 不管听多少次，心跳总会漏掉一拍, 有那么一丢丢的难为情，明明在午后大家都习惯叫他之之了。

    即便是憧憬这么叫他, 他除了些许开心，也没有丝毫悸动。但是荆重川的这声“之之”，仿佛轻轻地敲在他的心上, 有些羞涩, 也有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动？

    夏至别过脸去，不让荆重川看到他微红的脸色, 小声应道：“怎么了？”

    荆重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语气轻柔地道：“听沐羽和忆涵说, 陆和丽下午又去午后找你了？你们好像聊得很不愉快了, 怎么, 她惹你生气了？”

    夏至惊讶地看向荆重川，嘴角缓缓翘了起来，郁闷了一下午的心情在这一刻拨开了乌云，艳阳高照。和荆重川相处得越久，他越发能感觉到这人的心细，并不若平时表现得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夏至将下午陆和丽来找他的原因简单地说了一遍，无非又是和男朋友蔡烨炜吵了一架，很多时候他都不明陆和丽生气的点究竟在哪，就像这次，陆和丽莫名其妙地担心男朋友被占便宜，然后和蔡烨炜大吵了一架。

    想起来夏至仍忍不住地叹息，过去的18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从小到大习惯了保持优异的成绩，稍有落差就会引起老师的注意，叫去办公室谈心，若是落差太大，连家长都会被叫去学校。

    好在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但他到底不是天才，也没有超乎常人的高智商，优异的成绩都是用他的休闲时光，以及做不完的练习题和上不完的补习班换来的成功，所以学习以外的东西，他想都没想过。

    夏至没有谈过恋爱，荆重川总是臭不要脸地说初恋都还没给出去呢，事实上他也是。毕竟不会有人喜欢像他这样的超级大胖子，哪怕成绩再好，但人都是感官动物，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三年前遭遇惨痛的打击后，他慢慢地封闭了自我，扮起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人设。其实也无需什么演技，他本就是一个除了读书，毫无任何闪光点的人。

    瘦了之后，他多多少少似有若无地接收到些许示好和暗示，不过他选择了装傻蒙混过关。也收到过几封情书，就塞在班级的信箱里，他也没有打开，在别人眼中，他将书呆子的人设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不知道一个人谈恋爱后会不会改变，学校里确实有谈恋爱后成绩猛退的学生，老师语重心长地劝导，家长软硬兼施地批评，最终高考失利，这样的例子每个学校都有，但谈恋爱和学习两不误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最典型的正面教材不就在他身边吗？宁棋和靳亦航，这两个可是他们学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谈恋爱前的宁棋在他们这所学霸遍地走的高级中学，那就是学渣中的战斗机。

    听说宁棋以前偏科极其严重，还特别讨厌身为他们班数学老师的靳亦航，连带着讨厌起了数学这门课。但是和靳亦航交往后，成绩突飞猛进，从学渣一跃成为了拔尖的学霸。

    夏至这就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了，按理说陆和丽也是属于名列前茅的学霸，如果他记得没错，陆和丽还考上了S大。以前也没听说她的性格这么的“独特”，不客气一点讲，陆和丽就是个奇葩，谈恋爱好似被下了降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

    夏至越想越服气，转头看向车窗外，企图调节抑郁的心情，当即愣住了，回头疑惑地看着荆重川：“这不是去我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还是你临时有事，要改去别的地方？”

    荆重川勾了勾唇：“给阿姨打个电话，我们不回去吃饭了，你不是心情不好吗？今晚我们就在外面吃，吃完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圣洛湖散步，或者去看电影，你选吧？”

    夏至笑了：“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荆重川在又一个十字路口踩下刹车，转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也可以把我刚才的话，当成是我向你发起约会暗示的请求。”

    夏至忍不住轻笑出声，倒是没有拒绝荆重川的好意，拿出手机给夏母发了一条微信。夏母一如既往地对荆重川喜爱有加，只要他是和荆重川一起出门，自家母上大人绝无二话，百分百放心。

    夏至突然恶劣地想，要是荆重川真的对他抱有别样的心思，母上大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笑脸迎接荆重川？指不定会当场拿起扫把，直接把人扫地出门了吧？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放在心上，若真的不喜欢，也千万别勉强自己，不理她就是了。”荆重川边开车边道，“何况那本就是你的上班时间，她打扰到你了，你有理由拒绝。”

    夏至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总感觉她谈恋爱后，变得有点歇斯底里，我就怕不理她，她会在午后无理取闹。第一次在午后遇到她，她就当场和蔡烨炜吵架，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正常。”荆重川不以为意地道，“否则哪来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

    夏至笑了，调侃道：“吆，我们荆大校草不是号称连初恋都还在的纯情少男吗？我看你懂得不少啊，想来一中多的是求而不得、为你所困的小女生。”

    荆重川单手握方向盘，腾出一手掐了夏至的脸一把：“恢复得不错，都有心情取笑人了，不过你那位校友也是胆大包天，成年了找男朋友谈场恋爱不足为奇，还敢欺骗家人和对方同居。”

    夏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终于反应过来，皱眉道：“那是她的私事，说白了18岁的年纪，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很大，思想不够成熟，考虑事情也不够方方面面。”

    “你倒是想得很通透。”荆重川笑笑不置可否，随后又意有所指拐弯抹角地问，“上大学后，你要是谈了恋爱，愿不愿意搬出来和他住一起？”

    夏至眯起眼睛瞧荆重川，只看到对方认真开车的侧脸，仿佛真的只是就着陆和丽和蔡烨炜的恋爱史，问了一个十分随意的问题，他抿了抿嘴，答非所问地道：“我本就不打算住校，S大离我家又不远。”

    荆重川但笑不语，打转方向盘拐进了盛世广场的地下车库，半晌才飘来他轻柔低沉的声音：“想去遇色西餐厅，还是茶餐厅？”

    夏至想了想道：“茶餐厅吧，要不是天气太热，吃完了味道太重，我倒是有点想去27楼吃烤肉。不过你说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那烤肉下次再来吃吧，叫上小初她们一起来。”

    荆重川停好车，回头看他：“你对她们倒是上心，郁闷了一下午，不就是因为陆和丽说了小涵和小初两句么，就暗自跟自己较上劲了。”

    夏至轻笑，口气带上了几分认真：“除了郁占和谈安，午后的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是那种真心实意的好。那天晚上，戴丽发疯泼了我一身奶茶，小初二话不说就上去打了戴丽，那一刻我就知道，哪些才是真正值得付出真心的人。”

    荆重川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仿佛推倒了一排醋缸，酸气冲天，有些气闷：“你这话说的，要不是知道你对小初没有半点想法，我会以为你是想当着我这个弟弟的面，向我的姐姐告白。”

    夏至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小初那么漂亮，又温柔善良，我为何不能对她有想法？”

    荆重川眯起眼睛，锐利的眸光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他一把掐住夏至的下巴：“你这是在触我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吗？知道‘就地正法’四个字怎么写吗？懂这个词的深层含义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夏至一把拉下他的手，勾起嘴角，将他的手抓在手里捏了捏，随后飞快地丢开，推门下车。

    荆重川一愣，随后笑了起来，这家伙的胆子越发大了啊，竟敢明目张胆地勾引他，还是在暗示他可以做点什么了？

    夏至关上车门，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放眼整个地下车库，目光所及之处，偌大的地下车库二层只剩下没几个车位，他回身对下车走到他面前的荆重川道：“这么多人，遇色的茶餐厅和西餐厅位置不好订了吧？”

    荆重川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往前凑了凑道：“急什么？来之前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夏至斜昵他一眼：“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走吧，早点吃完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散步还是看电影？”荆重川揽着他往前走。

    夏至想了想：“可以先四处逛逛，再去圣洛湖散步吗？”

    荆重川低头看他，语气轻柔：“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