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了菜, 服务生端上来两杯大麦茶。
夏至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转头凝视着窗外色彩斑斓的夜景,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还在地下车库时,荆重川说早就已经跟餐厅打过招呼了, 难不成他还没下班,荆重川就已经打算好约他出来了?
夏至用眼睛余光悄悄地瞥了一眼荆重川,荆重川正与他一样,喝着茶欣赏夜景。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其实柳沐羽那番试探性的谈心,在他心里多少激起了点点涟漪, 静下心来时,他会忍不住地揣摩荆重川的心思。
好像就是从两人同床共枕那天起, 荆重川对他的态度和言行举止,慢慢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动不动就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过后回想起来,他并不讨厌荆重川的碰触,也不排斥荆重川的过分亲昵。
此时餐厅入口, 又有几名客人走了进来, 两男两女,学生模样, 彼此间有说有笑。
夏至的视线正对着餐厅入口, 他稍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几名年轻男女, 他微微一愣, 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漠。半晌,他收敛情绪,不动声色地端起玻璃杯,继续喝茶看夜景。
荆重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新进来的那几名客人,这一眼便认出了那几张略显熟悉的面孔,竟是他和夏至曾经的初中同学。不过他初三就转学去了六中实验班,算起来也有四年没见过面了,当年稚嫩的模样都有了挺大的变化,若不仔细瞧,还真得有点认不出来了。
荆重川想起夏至中考结束就退了班级微信群,想来也不愿见到当年的那群人,目光便没有多做停留,将视线调回了夏至身上,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我们的初中同学,好多年不见了,差点没认出来。”
夏至看着荆重川,轻点头:“嗯,当年那些同学我都不太记得了,对着初中毕业照,很多人的脸和名字也已经对不上号了。你知道的,我很早以前就退了班级群,要不是棋棋拉着我去看那天的篮球赛,连郁占和谈安都是那时才联系上。”
荆重川稍作沉默,不管夏至掩饰得多好,表现得多轻描淡写,他还是从夏至隐隐流露出的目光里,看到了不同往昔的冷漠,他想起了毕业那会儿,夏至虎着脸把情书和毕业礼物转交到他手里的场景。
难道和这几人有关?
荆重川想到夏至喝醉时吐露的心事,他记得很清楚的几句话,那些曾经给他递过情书的女生,误以为他和夏至青梅竹马,感情非常深厚。为了让夏至帮忙递情书,表面上对夏至和颜悦色,背地里又极尽恶意地侮辱夏至。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看过那些情书,初中三年他收过的情书和表白不计其数,既然没这个心思,他自然一视同仁,全部拒绝和无视了,当然也就不记得哪些女生给他写过情书。
总不至于那么巧吧,先前进来的那两名女同学,也给他写过情书?
“之之……”荆重川叫了一声。
夏至端着玻璃杯的手微顿,抬眸看他,见他一脸认真,不由得笑了起来,心情也十分放松:“我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但是造成的伤害,我不可能那么大度地全部忘记,所以要我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们,抱歉,那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夏至说完就木着脸道:“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还记仇!”
荆重川忽然笑了,伸手握住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很快又缩回手道:“小心眼就小心眼吧,那就一辈子不要原谅他们。我说过,无关紧要的人,你无需理会,更不用放在心上。”
夏至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无比舒坦,他悠然自得地端起杯子喝茶。
“那几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年在背后议论你的人?”荆重川试着问道。
“不用那么委婉,直接说他们就是聚众语言暴力我的主犯。”夏至光明正大地转头看向那四名老同学,口气带上了些许不屑。
那四个人就坐在不远处,与他和荆重川只隔了几张桌子,不过他有些肆无忌惮,想来那几个人的脑子里只会记得他胖得没有人样的时候,他现在这副样子,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
荆重川顿时冷了脸:“真的是他们?”
夏至抬头望着神色不悦的荆重川,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几张将他拉入地狱深渊的人?他刚答应帮她们转交情书和礼物,才出去上个厕所,等回来时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拿他的身材开玩笑。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恶意、嘲讽和假装呕吐的姿态,依旧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次之后你再也没有理过我。”荆重川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被夏至拉入黑名单的原因,说起来六中和夏至就读的初中其实相隔并不远,他初三转去六中后,夏至帮忙给他递过好几次礼物和情书。
夏至瞧了荆重川一眼,知道真相后,还让他用什么脸面面对荆重川?荆重川在那些女生眼里,简直就是天上无地下无,人间一大褒义上的极品和奇葩,而他就是活该被衬托得分文不值的泥潭里的污泥。
荆重川托着下巴,有些闷闷不乐地问:“所以这么多年,你才那么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夏至下意识地反驳,话刚出口就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无从纠正,只好没好气地补上了一句,“谁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就是小心眼爱记仇。”
此时,服务生将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笑容可掬地道:“两位请慢用。”
待服务生离开后,荆重川笑得万分得意,一边给夏至夹菜,一边道:“喜欢我就好。”
夏至咽了口气,默默地低头吃饭,一股被人占了便宜的滋味油然而生。
夏至吃饭的速度不快不慢,也称不上细嚼慢咽,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慢条斯理。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忙了一天后,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地狼吞虎咽,夏至即便再饿,也会不紧不慢地吃,更不会胡吃海喝。
荆重川看在眼里,心里依旧有些沉甸甸的难受,看着他问:“你还在减肥吗?”
夏至轻摇头:“没再减了,不过健身老师说,我仍旧属于较为易胖的体质,平时最好注意饮食,少吃多餐,不能暴饮暴食,否则很容易反弹。这么些年,我已经养成了习惯,一顿饭不会吃太多,不饿就行了。”
荆重川微微皱了皱眉头,初中时期的夏至有多胖,他至今还记得,起码有两百多斤吧,肥肉堆积得五官都快看不见了。走几步楼梯都要喘好几口,东西掉地上了,他根本没法蹲下去捡。
“你花了多长时间瘦成现在这样?”初中毕业后,荆重川第一次见到夏至是在高二的下半个学期,临近期末考试,那个时候的夏至已经很瘦了,变成了轰动午后的“学霸美少年”,惹得在场无数女生窃窃私语。
夏至当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其实后来我生过一场病,毕竟年纪小,那样的打击让我难以接受,躲在家里暴饮暴食、自暴自弃。结果就把自己给弄出了毛病,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那会儿应该已经瘦了点。”
荆重川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阴沉沉乌云密布:“病了很久?”
“半个月吧,不太记得了。”夏至边吃边道,“医生说我不能再胖了,最好减肥,我爸妈就给我找了一个在遇色俱乐部当健身塑型教练的朋友,专业指导我减肥和塑型。我当时就很中二地想,不是嫌我胖、嫌我丑、嫌我油腻、嫌我恶心吗?我就瘦成一道闪电,等下次见面就劈瞎他们的眼睛。”
夏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荆重川却听得很不是滋味,一般人减肥瘦几斤,都会呼天抢地叫苦连天。夏至瘦了起码有一百多斤吧,他知道真正让夏至下定决心减肥的理由,根本不是想要变得多美,而是不想再遭受那样的侮辱和背叛。
夏至瞧见荆重川严肃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安慰道:“你平时就在遇色健身,应该知道遇色的健身教练有多专业,所以减肥的过程没你们想象中的痛苦和艰辛,何况我也不是很神奇地一下子瘦下来,中间也花了差不多有两年时间吧。”
荆重川轻点头,心脏隐隐地刺痛和不舍,有些后悔打开了这个话题,便故作自然地转移了话锋:“待会儿想去哪里逛逛?有想买的东西吗?”
夏至转头看向窗外热闹的大街,思考了一下道:“我想去一趟超市,买点零食囤家里,最近一直上晚班,都没空去超市。不如我们先在盛世广场到处转转,再去圣洛湖逛一圈,就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荆重川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不自己地带上了些许温柔和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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