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锋利的大刀插在墙上,穿出一个窟窿。
街上的老百姓惊呼一声四散开来,却都没有走远缩在墙角往街上瞧着。
细长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个清晰的响指,熟练地做了个勾手的动作,瞬间,几十名佩刀的官兵一字排开。
气势如虹,拽天拽地。
“怎么?单打独斗不够种,带了一群走狗来虚张声势?”大胡子屠夫拔下墙上的大刀,筷子粗的眉毛朝天竖着,时大时小的鼻孔清晰透露出此人此刻异常暴躁的脾气,“老子今日就将话撂这儿,我管你是世子还是虫子,今儿个老子还就不怕你?!”
叶闻流顽劣的眉毛往上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上挑的眼尾带了种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嚣张又跋扈,将富家子弟惯有的通病展现得淋漓尽致:“既如此,那你便是找死。”
几十名官兵接收到叶闻流的目光一拥而上将那屠夫围了个结结实实,屠户用力撸起袖子,愤愤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大喝一声“老子和你拼了”勇敢无畏地冲向了官兵。
官兵都是训练有素的渌州巡逻兵,就算是一人应对这有勇无谋的屠夫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几十名官兵。
屠夫和官兵撕扯在一处,不过片刻,屠夫便落了下风。
叶闻流双手环胸,扯着闲笑优哉游哉瞧着街道中央,屠夫不留神被谁踹了一脚,他哀呼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迅速站了起来。
墙角,缩着的百姓忍不住为大胡子屠夫捏了把冷汗。
叶闻流是何人?他可是渌州的世子,当今岁王叶承达的嫡子,关键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刘屠夫这般明目张胆同叶闻流过不去,可是不想活了?
未过多时,屠夫鼻青脸肿被官兵扭送到叶闻流跟前:“跪下!”
大胡子屠夫倒算是条汉子,一口牙被打碎了还梗着个脖子不肯屈服,活脱一巾帼英雄的模样:“给这个禽兽跪下还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
叶闻流走到屠夫跟前一脚踢他小腿肚上,屠夫吃痛趴在地上,叶闻流伸手抽了把官兵的佩刀精准抵在屠夫脖子上。
再近一寸,便是血流成河。
叶闻流阴鸷笑了,那个笑,带了些嘲讽也夹了些冷漠:“很好,既然你想死那小爷我就如你所愿好了。”
刘屠夫没想到叶闻流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结果了他,一时间有些急了,脖子上青筋暴起:“叶闻流!你一手遮天草菅人命,是会遭报应的!”
“遭报应?”明亮的桃花眼随意弯起,叶闻流目光慵懒在刀刃上反复打量片刻,却是收回了刀。他的目光依旧似笑非笑将大胡子屠夫瞧着,声音寡淡夹着得意,“刘胖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他给我暴打一顿。”
“是!”
官兵们正要动作,叶闻流不轻不重强调道:“记住……是暴打。”
动作稍愣,官兵们迅速应下:“是。”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大胡子屠夫揍了个半死,围观的百姓见状颤抖着将脖子缩得更短了。
“就说吧,惹了这渌州小霸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世子真是是越来越跋扈了。”
“岁王这嫡子向来顽劣不堪,今日让这屠夫撞上也算他倒霉。”
刘屠夫被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他肿着面皮仍不忘对叶闻流啐了口:“叶闻流……夺妻之恨……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叶闻流被他磨得没了耐性,索性一脚将人踢翻:“刘胖子你脑子有病吧?你妻子受够了你整日酗酒要同你和离,你非但不准还将人关在家里百般虐】待。好在此事被本世子瞧见,本世子仁慈这才将人放了出来。”叶闻流慢条斯理拍了拍肩头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扬眉轻笑,“再者你妻子入王府当丫鬟是她自愿的,又不是我强迫的,你跟我闹什么?”
“你……”刘屠夫被叶闻流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嘴角抖了抖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既然将此事说开,那这事明面上就算了了。叶闻流扫了眼周遭看热闹的百姓,顿觉无趣转身离开:“此事已了,你若是再无故找本世子的麻烦休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走了几步,叶闻流回过头来朝着屠夫阴恻恻一笑,“到时候说不定直接给你脑袋开个】瓢来个痛快的,一了百了。”
大胡子屠夫像块案板上的鱼肉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叶闻流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屠夫的瞳孔才逐渐有了生气。
城郊,车轱辘压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车厢中,叶闻流撩起车帘,望着不远处的寺庙皱着一张清秀顽劣的脸。
半个时辰不到,马车停在了奇山脚下。
“世子,到了。”
叶闻流皱眉下了马车,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心中一阵子烦闷。他兀自往石阶上一坐,双臂不管不顾往后一撑,仰头瞧着随行的小厮,带了一脸的漫不经心:“也不知老爹怎么想的?非得让我来这奇山替他还什么愿。”
小厮毕恭毕敬往前迈出一步,低头敛目相当守规矩:“世子,该上去了。”
余光瞥见那蜿蜒曲折的石阶,叶闻流黑着一张脸纹丝不动:“不去。”
知道叶闻流吃软不吃硬,小厮也没想着同叶闻流大世子来硬的。他不卑不亢往叶闻流面前一挡,语调淡淡的:“世子,王爷说了,若是世子这事办不好那世子这个月的吃穿用度便削去一半。”
叶闻流一张清秀的脸更黑了,眼尾高高上挑,不高兴的情绪慢慢蛰伏于长睫后。半晌,他胳膊撑着石阶站起来,声音慵懒淡漠:“好……去就去……”
两个时辰后,叶闻流顶着一头臭汗出现在奇山寺门口。
回头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石阶,叶闻流皱紧的眉心不觉舒缓开来:“累了,在这里歇一歇。”
随行的小厮抬头看看日头,面露为难之色:“世子,王爷说了,这还愿和成亲一样也讲究个良辰吉日,世子定要在日落之前将这愿给还了才作数。”
叶闻流抬头看着落了一半的日头,不悦睨了小厮一眼,小厮却不卑不亢:“王爷还说,若是世子不听劝告误了时辰让小的务必将此事转达给王爷。”触及到叶闻流越来越阴沉的一张脸,小厮怯怯往后缩了缩,强装镇定,“王爷还说,若是回府见不到……小的……世子……也不用回去了。”
他最了解自家老爹的火爆脾气,平日里叶承达最信这些个祈福还愿的说法,若是自己真将此事给搞砸,怕是他这半年的吃穿用度都会被削减了去。
对叶闻流来说,头可断,血可流,只有这月银不可缺。
叶闻流这心里头憋火,眼角还是僵硬扯了扯,朝着小厮落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既如此,那便进去吧。”
小厮点头在前头带路,拐了几个弯又转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面前。
叶闻流抬起袖子遮去那晃眼的金光,待看清了面前之物,他扬眉轻嗤,语气颇为不屑:“这般俗物,灵么?”
身后,无人应答。
叶闻流回身看向身后,随行的小厮不知去了何处。
虽然这小厮没瞧见,他倒是瞧见一素衣公子。
这公子生得那叫一个温润端方,眉目如画。一头齐腰的墨发整洁大方束在脑后,素衣翩然,衣袖款款,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
那人站在佛像后头仰头看着头顶的云朵,目光平淡安静,白净的侧脸在阳光中镀上一层金色光晕。他的衣袖很宽,腰间用一条素白的帛带缚住,宽肩窄腰,体型匀称。
叶闻流看得入了神,脚下不自觉调转了方向,这样一来他就能好好观察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美人腰背挺直在院中站着,不多时,他伸手挑起一根树枝,雪白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
手腕上,戴了一串玉珠。玉珠通透圆润,里头隐约有赤色流动,色如朱砂。这样鲜艳的颜色衬着他素白的手腕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叶闻流呆了呆,双腿不自觉朝着美人站的地方走了过去。
作为堂堂渌州世子,不论男女他叶闻流什么美人没见过,温婉的,凌厉的,艳丽的,娇柔的……可他……就是偏偏没见过面前的这种……美人……
美人如令,可入画也。
说的可不就是面前之人?
“这位公子,在此祈福?”美人眸光稍动,他淡定收了目光转而看向叶闻流,没有说话,叶闻流咧嘴一笑不甚在意继续同人套近乎,“祈福还愿这种事在奇山寺一向灵验得很。”
素衣公子转身看向叶闻流,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但隔得近了叶闻流才发现这公子的一双眼睛竟然如此深邃……冷寒……还带了一股子……疏离……。他忍不住又咧嘴一笑,直接伸手捞起那公子的手腕,霸气道:“实不相瞒,我瞧着公子相貌身段不错想把公子带回府中一叙,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被叶闻流握住的手腕猛地僵住,素衣公子一双眸子无波无浪,声音却冷得冻人,像极了腊月飞雪:“放手。”
叶闻流自小骄横无礼,命令别人的事一直都是他做。这次,变成旁人命令自己叶闻流变得很不适应。他没有松手,非但没松反而握得更加用力了:“哎,你这人说话怎的这么伤人,我好心相邀你怎的还……”
“不必!”素衣公子眸中含雪,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扎人。
叶闻流心中暗笑,兀自将那素白的手腕握得又紧了些,他笑得更贼了:“公子若是依了我,以后这穿金戴银是断断少不了公子的。”
白衣公子一张脸瞬间冷成了块冰疙瘩,可即使如此,仍是个貌美的冰疙瘩。
叶闻流瞧着那人不反抗更加得寸进尺,他伸手就要往人脸上摸。手伸到一半,直接被人一脚踢飞:“大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对……”
“算了。”是素衣公子的声音。
来人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眉心紧紧蹙起,看那架势就差拔剑往叶闻流身上招呼了。
“走吧。”素衣公子止住来人的话头,转身径自走了。
叶闻流从地上爬起来嚷嚷着就要往前冲:“好大的狗胆,竟敢踢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
“世子,该还愿了。”随行的小厮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皱着一张脸催促,出现的还真是时候“不然,若是王爷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还完愿,回了城中,在街上再次遇到那素衣公子,叶闻流一颗顽劣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瞧着素衣公子身边除了那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再无旁人,叶闻流咧嘴一笑吩咐小厮这几日打听打听那素衣公子的来头,自己则优哉游哉回了王府。
一回府,叶闻流就召集心腹来了院子。
“你们给本世子听好了,过几日你们随本世子去劫个人,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
一心腹皱眉:“世子,王爷说了您若是再往府中劫人就打断您的腿。”
叶闻流眉心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说的话半真半假:“之前劫的不是都让父亲放了么?这一回我是真的中意这位美人,你是知道的,这美人不到手我是寝食难安,心思郁结啊。”
心腹复又皱眉,眼角跟着无可奈何地皱了皱:“世子每回劫人都是这一套说辞,连语气都一模一样。世子,你能走点儿心么?”
叶闻流有些心虚:“我……我……有么?”
一院子的心腹:“有。”
叶闻流:“……”
管他的!走不走心结果最重要,叶闻流压低声音下了命令:“少废话!过几日等本世子摸清了状况你们随我去劫人,就这么定了!”
“可是,世子……”
“散了吧!”
“……”
只是叶闻流不曾想到,没等他去劫人,第二日他那老爹叶承达便将他五花大绑扔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还蒙着层灰,叶闻流睡得迷迷糊糊,半张的眼睛一阵恍惚:“父王,一大早的,您这是做什么?”
叶承达气得一个鼻孔两个大,胡子被吹得老高,就差直接拿根竹竿捅爆叶闻流的头:“不孝子!不孝子哇!”
叶闻流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伸了个懒腰,不明就里地问:“父王,出了何事?”
“何事?!”叶承达气得显些背过气去,指着叶闻流的手抖得厉害,“快说!书房里那幅美人拜月图可是你拿出去卖了?”
叶闻流闻言松了口气,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吊儿郎当站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幅画么?父王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么?”
“逆子!”叶承达随手抓了个茶壶丢过来,茶壶砸到地上碎开一地的瓷渣:“你自小顽劣成性,四处闯祸,本王哪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倒好,长到这么大还是死性不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劫美人,斗蛐蛐,逛赌坊倒是样样精通。这一次居然还将你祖母的遗物拿出去卖了?你……”
眼看着叶承达又抓起了一本茶碗,叶闻流赶忙抬手制止:“哎,父王,那幅画儿子没卖!”
叶承达扔茶碗的动作滞了滞,浓黑的眉毛往上皱起一个弧度,显然在怀疑叶闻流这话的真假:“奥?那幅画现下在何处?”
叶闻流咧嘴一笑,面上毫无半分愧色,眉宇间尽是得色:“闻流将那画送给了竹宣阁的灵清姑娘。”
“什么?!”
叶承达手里的茶碗闪电般扔了过来,叶闻流一时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下子疼得直吆喝:“啊!”
“逆子!孽子!你竟然将你祖母的遗物拿去给那种红尘女子,你这个不孝子!看来为父是管不了了,只能找人来替我管教了。来人!送世子去无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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