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刚亮,叶闻流便被人给叫醒了。
“叶公子,叶公子。”叶闻流迷瞪着眼睛抬头,人没瞧见倒瞧见一张狰狞狠厉的鬼脸,吓得他“啊”地一声连连退后,“鬼啊!”
鬼脸顿了顿,一只手将那鬼脸取下露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脸
叶闻流止住不断往后退的动作,强撑着从嘴角挤出一个能看的笑:“丘少侠,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丘浅寒不好意思挠挠头:“叶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胆小,睡觉时总爱戴个鬼面具壮壮胆。方才急着喊醒叶公子竟忘了将面具摘下,公子莫怪啊。”
不想这丘浅寒生得一副憨厚老实样,胆子居然小成这样。对丘浅寒叶闻流心里带了几分鄙视,面上却是一派笑意:“不怪,不怪。不知丘少侠这么早喊我起床可是有什么急事?”
“嗯,姚师兄吩咐我今早带叶公子去见岁华尊他老人家。岁华尊一向起得早,我看时辰不早咱们就早些去吧。”
望望外头还灰着的天,叶闻流忍不住心中犯嘀咕:“这位丘少侠眼神儿没毛病吧?你确定这是时辰不早?”
顶着朦胧的月色叶闻流再次来到了沐春殿外,这次,他刚站定,里头便有人开了口:“何人?”
丘浅寒像那日姚不为风烈一样朝着紧闭的殿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岁华尊,师父命我带了叶枫词先生的侄儿过来。”
“何事?”声音没什么波动。
“回岁华尊,叶枫词先生的侄儿叶闻流想来无垢天拜师。”
“五年后再来。”
叶闻流心里犯嘀咕,怎么回事?叔父在这无垢天就这么没面子?
“是。”丘浅寒示意叶闻流离开,叶闻流非但不离开还直接伸手去推殿门,“不是,岁华尊您听我说,我可是叶枫词的亲侄儿。我这叔父在这无垢天修行十多年,您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给个面子呗……”
那只手把门推开一个缝儿,里头一声低斥声传来,又冷又淡:“放肆!”
叶闻流伸出去的手迅速缩了回来,眼角的余光透过门缝儿只瞧见一抹浅色衣角。
丘浅寒急出一脑门子的汗,他往叶闻流跟前靠了靠好心提醒:“叶公子,切莫,切莫在岁华尊面前放肆。”
叶闻流脑袋瓜儿转得极快,他立马反应过来,在殿外乖巧赔着不是:“岁华尊莫怪,晚辈初来乍到没什么见识,险些唐突了前辈。只是,晚辈自小仰慕岁华尊的仙名一直想拜岁华尊为师。虽然无垢天再次收徒是在五年后,可是晚辈要入无垢天的一颗心时时躁动,日】日难眠,还望岁华尊成全。”
他这番说完,殿内许久没什么动静。
半晌,殿内终于再次响起了那人的声音:“五年后再来。”
“可是,岁华尊,晚辈……”
“将人带下去。”
“岁华尊……”
丘浅寒同情瞧着我:“叶公子,既然岁华尊都这般说了,你还是回吧。”
叶闻流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讲道理不行便耍赖好了。他脚一蹬,背一躺,直接平躺到了地上。
丘浅寒瞧着面前直挺挺的一个大活人,有些无措:“叶公子,你还是起来吧。你越是这样,岁华尊对你越是厌恶,你这样讨不到半分好处的。”
叶闻流不听,直挺挺在地上躺得平整俨然一翻了白眼的死鱼:“岁华尊今日不收我,我便躺它到天荒地老。”
“好。”沐春殿内飘出这么一句,叶闻流心中暗喜以为里头的人终于改变了主意,不想岁华尊下句话直接一盆冷水将叶闻流热乎的一颗心浇了个冰凉,“那就扔下山。”
“什么?!哎,岁华尊,不带你这样的,堂堂岁华尊怎能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动粗啊?”
沐春殿内静了半晌,继而传出一个冰冷无温的声音:“扔!”
丘浅寒站在叶闻流边上不知该如何下手,恰巧这时风烈来了。他笑得是那不怀好意的狐狸,罪恶的爪子直接捞上叶闻流的后衣领:“是,岁华尊!”
“啊!”随着叶闻流一声凄惨的叫声,一个红球从无垢天主峰飞了出去。
还算姚不为有些恻隐之心,在叶闻流快要着地成为烂泥之际,一道灵力护着叶闻流平稳着地。叶闻流稳住心神,抬头朝着主峰斥道:“好你个不通情理的,待小爷回去告知父亲定要让父亲上门与你等理论。到时,有你们好受的!”
半晌,一个清冷的声音隔着山水荡入耳中:“好。”
叶闻流后颈一麻,有些怂:“这么远都能听得到,这个岁华尊老头儿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抬头望着天,叶闻流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子惆怅。
无垢天不让待,岁王府又不能回,他该如何是好?
叶闻流低叹一声,索性双腿一弯,坐在了山下。
不知何时他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大雨淋醒的。
夜深了,大雨瓢泼,淋得人睁不开眼睛,叶闻流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紧接着雨水又流了一脸。
叶闻流坐在雨水中,无可奈何地想,若是自己晕倒在无垢天山下,山上那位岁华尊会不会一时心软让他进去?
想到此处,心底莫名多了几分惆怅,他仰着头冲着山顶大声嚷嚷:“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曾想,这上无垢天的路也是难于登天呐!可怜我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就要活生生淋死在这无垢天外了。”
自然,无人回应。
叶闻流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喂!有没有人呐!喂!有没有人呐!”
记不清是喊了多久,总之,叶闻流觉得自己当时筋疲力尽瘫倒在了雨水中。
好似过了很久,一个慈祥的声音近在耳畔:“真想上无垢天?”
迷糊中,叶闻流点了点头,后来的后来,第二日他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无垢天了。
无垢天,弟子们的住处都是两人一间。昨晚尹江春临时安排叶闻流住下,正好丘浅寒房里还有个空着的床榻,便将叶闻流安排在了这里。
塌边,丘浅寒拿着手巾帮叶闻流擦拭发上的雨水,瞧见他醒了,憨憨笑道:“叶公子,你总算醒了。”
叶闻流不明就里,抓住丘浅寒的手问:“丘少侠,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带我回来的?”
丘浅寒笑得更大了,他拍拍叶闻流的肩膀笑里头带着宽慰:“放心吧,是师父他老人家带你回来的。”
“你师父?”叶闻流不大相信。
“是啊,叶公子。师父瞧你是诚心上无垢山拜师,为此还不惜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一时不忍就将你带回来了。虽然叶公子不是师父的入室弟子但是好歹以后是无垢天的入门弟子了。”
叶闻流用力在自己脸上捏了把,很疼,是真的。
虽不知尹江春这老头儿究竟是因为他的诚心还是顾念叔父的情面将他留了下来,总之能留在无垢天就是好的。
叶闻流抓住丘浅寒的手,兴冲冲咧嘴一笑:“太好了,那小爷我,咳咳……我以后就喊你一声丘师兄可好?”
丘浅寒笑得憨厚:“如此甚好,那我就喊你一声叶师弟。”
“好!对了,丘师兄可知我那叔父叶枫词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叶师弟。”丘浅寒为难瞧着叶闻流,“叶先生在闭关,不方便相见。”
闭关?
叶闻流蹙眉:“多久?”
“少说也要半年,叶师弟莫要心急,最快半年就能见到叶先生了。”
半年?
叶闻流心中忐忑,没有叔父这靠山,也不知他在这无垢天的日子好不好过?
丘浅寒小声安慰他:“叶师弟放心,我作为你的师兄会好好照顾你的。待会儿我先带叶师弟四处转转,熟悉一下无垢天的环境。”
“好。”
这弟子寝房还没出,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敲响了叶闻流和丘浅寒的房门。
“师弟,你可醒了?”
声音很轻快,听着有几分耳熟,叶闻流略一思忖记起了是谁的声音。
丘浅寒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姚不为风烈二人。叶闻流的目光略过风烈时风烈也正好抬头看他,一双浅色的眸子里全是狐疑。
“叶闻流,你既已入了无垢天就要守好无垢天的本分,切莫惹是生非。”
叶闻流心中极为不屑哼了声,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带了一脸讨好的笑:“大师兄放心,小爷我……”
一时大意,叶闻流对自己的称谓还没改利索。风烈听罢,眼神在瞬间变得暴躁起来。他目光如炬盯着叶闻流,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叶闻流,你……说什么……”
虽然他一向看不惯风烈对自己这态度,但碍于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况,叶闻流面色稍怔立即恢复成方才恭敬的模样:“哎,大师兄听错了。我是说大师兄放心,想……我能上这无垢天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我既然成了无垢天的入门弟子,定会恪守自己的本分,断不会给无垢天抹黑的。”
“是么?”风烈对叶闻流的话显然不信,他冷哼一声,对着丘浅寒吩咐,“师弟,以后叶闻流就交由你带了。”
丘浅寒憨笑一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师父的入室弟子只有三个,丘浅寒是最小的,他一直想有个师弟,虽然这师弟只是个入门弟子丘浅寒还是很欢喜:“大师兄放心。”
姚不为同情拍拍丘浅寒的肩膀:“师弟,你可千万别小看我们这位叶师弟。依我看呐,咱们这个小师弟油头滑脑得狠。”他啧啧出声,“怕是不好带。”
叶闻流赶紧跳到丘浅寒跟前表忠心:“丘师兄放心,我可听话了,好带得很,好带得很!”
风烈一个暴躁的眼神扔过来,他睨了叶闻流一眼,转身想走:“不为,我们走。”
姚不为乐颠颠跟上:“好来!”
“风师兄!”
风烈步子还没迈出去,叶闻流高声喊住风烈,风烈不由皱起剑眉:“什么事?”
其实,这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此事憋在叶闻流心中久了就成了个疙瘩,不解不快。
叶闻流撑着一脸谦和的笑,强行和风烈套近乎:“大师兄,我其实是想问那日在奇山寺同师兄在一处的公子是何人?”
姚不为听了叶闻流这话,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味瞧着他:“公子?师弟说的可是位相貌生得极其好看,但是却不苟言笑的端方公子?”
姚不为的描述同叶闻流脑中的人影重合在了一处,他两眼放光笑得急切:“不错,不错,就是那样一位男子!实不相瞒,那公子不仅生得好看,那皮】肤也是嫩得紧呐!”
当日见过那位男子后叶闻流这心里总是对那个背影念念不忘,他做梦都想同那仙人般的男子再见上一面 。
那人简直成了他心中的魔咒,挥之不去,渐入渐深。
“住口!”愤怒的情绪化作一道道血红的痕迹爬上风烈的眼角,他的眉毛因为生气棱角变得越发凌厉起来,“叶闻流,你给我住口!”
姚不为被风烈这一嗓子惊到,整个人往后退出几寸。机灵的目光在风烈和叶闻流之间扫了又扫,忽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师弟这么想找到那公子,不知……所为何事啊?”
“那公子生得好看,我寻那公子自然是……”
“放肆!”这一次,风烈的嘴角都气得颤抖起来,“叶闻流,你好生待在无垢天就好,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姚不为双臂搭在胸前,饶有兴致瞧着叶闻流没有搭腔。
丘浅寒从头到尾都没明白为何风烈会忽然上火,他更没有猜出他们口中那位神秘的男子是何方神圣。
一股子邪火一路从脚底窜到头顶,叶闻流心想他生来放肆顽劣惯了,突然被一个自己不怎么待见的同辈这般教训还真是窝火。
那团邪火在叶闻流脑壳里冲了冲,终于在即将倾泻而出之时被理智强行压制下去。他唇角上扬,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师兄这么生气莫不是……”叶闻流忽地瞪大了双眼,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莫不是风师兄也中意那公子?!”
“胡说八道!!”
叶闻流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因口不择言被风烈扔到了敛心林去悔过。叶闻流自问自己没做过什么逾矩之事,他充其量只是多问了几句关于那公子的事。是以人虽然在敛心林待着,这悔过的心思是半分也没有。
敛心林,顾名思义是一片树林子。只是,这树林子里的树全是碧枝红叶,风吹过放眼望去,那绵延不绝的红浪像极了一片蔓延千里的海棠。
叶闻流百无聊赖躺在林子里,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片赤红色的叶子,仰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出神。
谁能料到,他堂堂渌州世子自小跋扈嚣张,随心所欲,细细算来长这么大除了偶尔被叶承达责问几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可刚来无垢天一天,自己就被人扔到这敛心林受罚。摸摸自己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叶闻流面上有了一丝哀怨的表情。
太阳从头顶落到西边,日头终于彻底落了下去。与叶闻流预想的漆黑一片不同,虽是夜晚敛心林的树从枝干到树叶全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晕。
树叶淡红似赤云,枝干浅碧若瑶池之水,着实好看得惊人。
叶闻流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他伸手摘了片叶子。叶子落于掌心,叶脉间淡红的光晕逐渐褪去。
好看。
敛心林本就独自占了一座偏远的山头,再加上入夜之后周遭变得格外安静,是以但凡有半分动静都会显得格外清晰。
“叶师弟,你在么?”
声音隔着厚厚的树林飘荡过来,叶闻流听到喊声想也未想直接伸长了脖子喊回去:“在这儿!这儿!”
“师……弟……”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叶闻流从地上弹起来,卯足了劲儿往敛心林边缘跑。不知跑了多久,叶闻流撩起树枝正好同丘浅寒碰了个对面。
“丘师兄!”
叶闻流双眼晶亮,目光触及丘浅寒手里的食盒,眼眶莫名一阵酸胀:“丘师兄,你……”
姚不为机灵爱耍滑头,在他面前他说话做事都要留个心眼儿。风烈性子暴躁,稍不留神触了这位的雷区,他就要遭殃。
仔细思量一番,姚不为,风烈还有丘浅寒这三个入室弟子中还是憨厚老实的丘浅寒对他最好。
丘浅寒关切笑了笑,拉着叶闻流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四下巡视一遭确定没有旁人监视这才放松了防备:“叶师弟,我想着你这一日没吃饭定是饿了,就带了几碟紫苏糕给你。”
叶闻流生在富贵人家,自小什么珍馐美味没吃过,可他却唯独没吃过这个紫苏糕。
紫苏糕由紫苏叶和藕粉制成,咬在嘴里又软又香,满嘴的香甜。
“丘师兄,这紫苏糕真好吃,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丘浅寒嘿嘿笑着,瞧着叶闻流吞下一块紫苏糕赶紧又递了一块过来:“叶师弟,你慢些吃,这里还有好多,小心别噎着。”
叶闻流饿得厉害哪儿还顾得上说话,他将一块紫苏糕塞进嘴里,丘浅寒递了茶水过来:“叶师弟,喝些茶润润嗓子。”
叶闻流:“……”只顾着吃。
一通狼吞虎咽后,叶闻流满足地靠在树干上打了个饱嗝:“丘师兄,还是你对我好。”
“叶师弟,你也别怪风师兄,他这人古板,脾气又爆,若是无垢天的弟子行为举止不端他是定要罚的。”
“切,我看那风烈就是个□□罐子,一点就着!他今日敢这般对我,我以后也不会让他好过!”
丘浅寒听闻,压低了声音朝这叶闻流紧张摆了摆手:“叶师兄,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风师兄看着凶巴巴的,其实这心里还是挺为旁人考虑的。”
叶闻流自是不信,想他被风烈扔到这敛心林中整整一日,那风烈也没来看自己一眼。说他为旁人考虑,这话叶闻流是如何也不信的。
“要我看呐,这风师兄就是脾气差,缺管教,其他的说多了都是掩饰!”
“也不是这么说的。”丘浅寒着急替风烈开脱,“风师兄的身世其实挺惨的,他与旁的弟子不一样。听师叔讲其实风师兄是师父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虽然师父没有将风师兄的身份细说,但师叔说当时风师兄来无垢天时浑身是伤,眼角还流着血,也是从那以后风师兄眼角留了疤。”丘浅寒叹了口气,“所以我们都猜风师兄小的时候肯定特别不容易。”
风烈这身世听着有几分凄惨,叶闻流心中唏嘘,面上却还是表现出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他不容易也不能动不动就拿人当出气筒吧?”叶闻流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依我看,他就是缺少管教。
“你说谁缺少管教?”
声音暴躁,若有若无的暴戾从夜色中扑将过来,叶闻流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他强撑着脑袋回头,对上的正是风烈那双被狂风暴雨席卷的双眼。
叶闻流顿时怂了,咧着腮帮子笑得浮夸:“哈哈哈,原来是风师兄啊!风师兄这么忙怎的有空来敛心林闲逛?”
“我问你,你方才说谁缺少管教?”风烈眸中的暴躁越积越多,似乎下一刻就会夺眶而出。
“我……哈哈……我什么都没说……”叶闻流下意识往丘浅寒身后躲了躲,顺手拽了拽丘浅寒的袖子,“丘师兄,你说是不是?”
丘浅寒知道风烈的脾气,他生怕叶闻流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风烈,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佬:“风师兄,叶师弟也没说什么。”话是这么说,可丘浅寒因为扯了个谎说话底气终究没那么足。
风烈自然知道丘浅寒是出于好意想息事宁人,可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叶闻流这人不但油嘴滑舌还大少爷脾气。
总之,不可信,不可靠更不讨喜。
风烈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叶闻流眼尖瞧见风烈手里拿了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风师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背对着的人步子顿住,经叶闻流提醒丘浅寒也转头去看风烈的手,的确,有个纸包,目测里头似乎装得东西不少。
风烈没有转身,他语气不善道了句“拿去喂狗的”提步要走,叶闻流瞅准时机一把抢过风烈手里的纸包。
“你……”风烈暴躁的眉毛再次翘起。
纸包上挂了层油渍,叶闻流三两下撕开纸包,里头是十来块紫苏糕。叶闻流面色一怔,愣愣看向风烈:“风师兄,这是给我的?”
风烈冷哼一声:“若你是狗便是给你的。”
叶闻流倒不生气,他看着风烈故作老成的脸觉得有些好笑,风烈他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叶闻流扬了扬手里的纸包,笑得灿然同那洛阳的白牡丹有得一拼:“风师兄,谢啦!”
风烈脚下不再迟疑,迅速消失在敛心林尽头。
丘浅寒看着叶闻流手里的紫苏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风师兄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嘴硬心软,风师兄定是怕你饿着特意给你拿来的。”
叶闻流盯着手里的紫苏糕,笑得没心没肺。
敛心林思过的惩罚在两日后结束,叶闻流一大早哼着小曲儿出了敛心林一路往弟子寝房的方向走。
也是巧了,姚不为迎面走了过来。瞧见叶闻流,他的嘴角缓缓勾了勾,那个笑怎么瞧怎么别有深意:“叶师弟。”
眼下寄人篱下,这该忍的该装的他还是要做全套,叶闻流堆了一脸的笑迎上去:“姚师兄。”
果然,这笑得古怪,问的问题也不怎么正常:“叶师弟可知昨日风师兄为何那般生气?”
叶闻流略一思忖,促狭一笑:“姚师兄,实话实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为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叶闻流猜,昨日风烈啊反应那么激烈多半有下面两种原因。
要么是嫌他口无遮拦,要么……哼哼……就是对他天仙般的美人也动了歪脑筋,护食。
若是前一种叶闻流自己的确举止不当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倘若是后一种他这心里头就有些不乐意了。
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凭什么只能风烈惦记不许他肖想?
姚不为隐约知道些什么,他笑得越发古怪,伸出手隔着衣衫指了指叶闻流的胸口:“叶师弟,奉劝你一句,那美人你还是别惦记了。”
“为何?!”叶闻流这人一向霸道惯了,虽然现在处境不同他不得不敛去身上的顽劣跋扈,但骨子里还是霸道。
“为何?”姚不为嘴边的笑更大了,像是得了什么好处又像是在看戏的旁观者,“叶师弟,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再肖想那美人了。”
姚不为走了,叶闻流没有跟上去追问,他闷头想了半晌觉得姚不为这话来得蹊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他的话抛诸脑后。
弟子寝房里,丘浅寒正在帮叶闻流铺床,瞧他进来,老实的脸上挂了抹亲切的笑:“叶师弟,以后你与我同住一屋。”
叶闻流对丘浅寒印象不错,虽然大多时候脑袋有些楞,但他能看得出他这师兄是个心善的。
“好。”
叶闻流在敛心林待了两日,丘浅寒也任劳任怨拎着吃食往敛心林跑了两日。他没饿着,身子却开始使懒。脑袋碰着被褥,睡意像那狂风里的柳絮,扑面而来。
半睡半醒间,叶闻流听见丘浅寒乐呵呵道:“呐,这是无垢天的弟子服,今日我给你拿过来了,睡醒了就换上,毕竟叶师弟已经成了无垢天的弟子,这些装束还是要讲究的。”
叶闻流在床上滚了半圈,伸手将被子往头上一捂,模糊不清道:“几(知)……刀(道)……咧(了)……”
睡了整整三个时辰,叶闻流才算差不多恢复了精神。
外面,天已经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叶闻流塌边落下细碎银光。
借着月色叶闻流看清了身边的弟子服饰,同丘浅寒他们一样,黛青色,稳重风雅。
不过,他不喜欢。
叶闻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亮眼的大红色,喜庆又霸气。
嗯,还是这个颜色瞧着舒服。
丘浅寒在旁边的榻上睡得一塌糊涂,脸上还带着那龇牙咧嘴的鬼面具。叶闻流借着外头的光亮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入了夜,无垢天安静得很,除却偶尔走过的巡逻弟子便再没了旁人。
叶闻流先去厨房找吃的填饱了肚子,瞧着眼下清净索性四处逛逛。叶闻流在无垢天去过的地方除了弟子寝房,敛心林,剩下的就只有沐春殿了。
凭借自己超群的记忆,叶闻流如愿找到了沐春殿。
以往来沐春殿时都是白天,他也没瞧出沐春殿外有什么稀奇,现在入了夜,天黑得透彻,殿外的园子却亮得纯粹。
十几丈宽的园子里,一颗通体银白的仙树高耸入云。仙树下头是一方寒气蒸腾的寒池,树枝上坠满了或银白或淡蓝的叶子。每片叶子都亮晶晶的,冷如寒冰,美若琉璃。
叶闻流不可自抑往前迈出步子,寒气迎面扑来,他直觉浑身一抖却没有半分退意。
手抚上树干,凉意像海蛇的信子透过指尖钻入血液,叶闻流浑身禁不住抖了几抖。夜风扫过,冷凉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叶闻流禁不住抬头看,这一抬头,却是愣了神色,僵了身子。
仙树穿云而过,冷气寒凉 ,树叶晃动间他似是看到了神仙。
对!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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