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冰凉,隔着清冷的夜色淡出一片浅浅月色。
叶闻流人在寒池边上禅坐,心里头想的却是别的事。
算一算,他来无垢天也有小半年了,他那叔父叶枫词一直未曾露面,还真是心无旁骛一心扑在修行上。
“即日起,本尊授你御剑之术。”
乙莫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对面,此刻他正一脸寡淡瞧着叶闻流,仿佛口中所说之事与他毫无干系。
叶闻流赶紧回神,扯出一个恭敬乖巧的笑:“是,师尊。”
乙莫年淡淡点头,月白色的袖子微微晃动,一柄赤色仙剑腾空而出。
剑柄,剑鞘,剑穗都是清一色的赤红色,剑鞘剑柄上是飘逸的曼陀仙云。
优雅,大气,好看。
叶闻流瞪大了眼,目光直直落在面前的仙剑之上,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师尊,这是……”
“给你的,算是拜师礼。”声音不轻不重没什么起伏。
“给……我……的?!!”叶闻流抬眼望向乙莫年,眼底不可置信的情绪险些夺眶而出,他迟疑着又确定了一遍,“这仙剑……是师尊给我的?”
乙莫年淡淡点头:“嗯,给你的。”
叶闻流用指尖小心戳了戳剑柄,仙剑仍旧稳稳浮在半空中。他伸手缓缓握住剑柄,仙剑周身光芒骤收。
“剑已认主,以后赤云便是你的佩剑。”
“赤云?”叶闻流乐呵呵望着乙莫年,眼角嘴边尽是满足的笑,“师尊,这仙剑名唤赤云?”
“不错。”
乙莫年往寒池边上迈出几步,甫一伸手,赤云嗖的一声夺鞘而出,叶闻流意识到赤云就连剑身都是扎眼的赤红色,一朵朵曼陀仙云萦绕周遭,又惊艳又霸气!!
赤云在空中转圈,叶闻流顺也不顺地盯着仙剑,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多谢师尊!!”
“赤云由本尊练就,除了本尊只有你可以驱使。”乙莫年转头看着叶闻流,“好了,开始练习。”
话毕,赤云似是心有感应般停在叶闻流身边。叶闻流握住剑柄,满心满眼尽是喜色:“是!师尊!”
跟着乙莫年修炼的日子如那溪涧之水,时而惊险,时而平缓,不过大多时候还是赏心悦目的。
因着教授御剑之术,有些动作要领乙莫年会亲身示范,如此一来,叶闻流少不了借机在乙莫年身上左蹭一下右挨一下,总之,手脚不老实,揩油很勤快。
对于叶闻流这些小心思乙莫年或明令禁止或冷眼训斥,无奈叶闻流耳朵背脸皮厚,此种行径屡禁不止。时日一长,乙莫年被叶闻流磨得乏了,只要他不是太过逾矩便不与处置了。
初冬的风呼呼刮着,吹在面皮上有种要在脸上割块肉的蛮横。叶闻流今日的修炼时辰已满,得了乙莫年的准许出门转转。
沐春殿位于无垢天主峰渡暮峰之上,敛心林还有尹仙翁居住的玄北殿分别位于无垢天的玉缕峰和撞仙峰上。多日不见丘浅寒,叶闻流这心里十分挂念,出了沐春殿他御剑一路往东去了撞仙峰。
“师弟,你这弟子服怎的破了?”
“丘师兄,今日我随同门去玉缕峰修炼,曹师兄故意刁难要同我比试。可我哪里是曹师兄的对手,不过几招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叶闻流站在长廊下,瞧着丘浅寒在为一个年纪小些的同门整理衣衫,边整理边语重心长教导:“曹师兄为人跋扈,你以后尽量不要同他有正面冲突。”丘浅寒的手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开怀的事憨乎乎笑了,“叶师弟刚上无垢天时性子跋扈招惹了不少同门,可他那人机灵得很,很少会被旁人欺负。你以后要学叶师弟机灵些,遇事不要过于刻板守旧,这样才不会经常被人欺负。”
同门感激点头,忙不迭道谢:“多谢丘师兄,今日的事给丘师兄添麻烦了,师弟先行告退。”
丘浅寒一副为人兄长的模样,笑着点头:“嗯,去吧。”
叶闻流眼角挑起个笑,加快步子朝着丘浅寒走了过去,远远的就吆喝起来:“丘师兄!”
回头瞧见叶闻流,丘浅寒方才因着同门皱起的眉梢舒展开来,如被春风抚平的湖纹:“叶师弟,你来了!”
“丘师兄!”叶闻流伸手搂上丘浅寒的脖颈,笑得一派灿烂 ,“方才丘师兄口中那机灵之人可是指的本师弟我?”
“哈哈哈!想来方才我说的话叶师弟你都听到了。”丘浅寒不自在挠挠后脑勺,笑得老实巴交,“不错,就是说的叶师弟你。叶师弟你啊生得好看人又机灵,就是有时候爱招惹是非。”
叶闻流拉着丘浅寒在院里坐下:“好了好了,丘师兄你就别念叨了,你师弟我饿了。”
丘浅寒咧着嘴笑得是那慈祥的老父亲,可分明他比叶闻流也没大几岁。他匆匆进了寝房又匆匆出来,手里多了一盘紫苏糕:“知道叶师弟喜欢吃,我这房中常备着,想着万一哪日叶师弟来了多吃几块解解馋。”
“还是丘师兄待我好。”叶闻流接过紫苏糕兴冲冲塞嘴里一块,“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块。”丘浅寒又递了块过来,双眼笑成了两道细缝,“好不容易抽空来一趟,多吃几块,多吃几块。”
叶闻流忽地拉住丘浅寒的手腕,做泫然欲泣状:“丘师兄……”
丘浅寒以为叶闻流在沐春殿受了委屈,赶忙安慰:“叶师弟,我晓得岁华尊他老人家性子清冷,训徒严厉,不过所谓严师出高徒……”
“不是这个……”叶闻流打断丘浅寒的话,声音发闷似是含在了嗓子眼儿里,“不是师尊。”
“那是为何?”
叶闻流忽地扬眉一笑:“丘师兄,你真像我爹!哈哈!!”
“你……”丘浅寒无奈摇头失笑,“叶师弟,你真皮。”
“不过,我父王可没有你这么慈祥。”
丘浅寒并不赞同叶闻流的话:“但凡世间父母哪儿有不心疼子女的?岁王不过不善言辞罢了,实则父爱深沉。”
叶闻流知道丘浅寒所言非虚却不想轻易苟同 :“可能吧。”他望着手里的紫苏糕,心绪翻腾。
“丘师兄!风师兄从灵湖回来了!”一同门气喘吁吁跑到近前,这大冷天的竟也跑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皱着面皮挤着眼,一脸的担忧,“尹仙翁叫丘师兄快些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丘浅寒二话不说抬脚就走,叶闻流纳闷喊道:“丘师兄,这灵湖是什么地方?”
“风师兄可有受伤?”丘浅寒顾不上叶闻流,径自随着同门往玄北殿的方向去了。
“嗯,风师兄受伤了,看样子伤得不轻。”
两人渐行渐远,叶闻流憋了满肚子的疑惑,略一思忖抬脚追了上去:“丘师兄,等我!”
无垢天是众仙门之翘楚,渡暮峰的岁华尊更是众修士的信仰,可庄严神圣如无垢天的仙山,关于收徒之事也逃不脱看走眼的时候。
二十多年前,无垢天就出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叛徒。那人违背修行之根本,修炼禁术驱灵术。
这驱灵术邪门得很,修成驱灵术的人不但能吞灵驱灵,如果他们愿意还能将自身的心魔化作邪灵供自己驱使。
后来,此人被同门发现修炼禁术从此叛逃无垢天躲进了灵湖。
灵湖是渌州极东一处死湖,此湖夺人性命无数。修行不足的修士不敢涉足,寻常人更是不敢靠近此处。因着死湖长年累月积攒了无数怨气,邪灵妖灵丛生,是以后来旁人给这死湖起了个还算文雅的名字—灵湖。
据传,无垢天的叛徒就藏在这灵湖湖底。
那叛徒名唤怨空。
怨空借助地利的条件隐匿灵湖多年无甚动静,仙门世家想着若是这怨空与众仙门相安无事,他们也犯不着让门下弟子去灵湖涉险抓人。
谁知,就在上个月,灵湖接连出现异动,紧接着灵湖附近的几个村庄也相继出现了灵识被吞之事。
怨空本就是无垢天的叛徒,如今出了事,肃清叛徒之事无垢天自然是责无旁贷。乙莫年和尹江春商量过后,决定先让风烈前去探听虚实之后再做打算。
风烈是尹江春的入室大弟子,如今他负伤归来,可见此事不容乐观。
“风烈,此去灵湖可有同怨空正面交锋?”尹江春站在风烈跟前,目光里头带着忧心。
“此去,徒儿并没有见到怨空。”风烈说着咳嗽起来,往日里挺直结实的脊背佝偻起来,让人瞧了有几分心疼,“咳咳……”
尹江春立即出手给风烈输送灵力,不曾想风烈磕得更厉害了,原先额角上结了痂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鲜血顺着额角淌过旧时的伤疤自下巴落在地上。
“浅寒,快扶风烈去我房间!”
丘浅寒应声跑上前去,搭上风烈的胳膊就走,走了没几步脚步明显变慢了不少,叶闻流赶忙跑过去帮忙:“风师兄身量高,身体又结实,丘师兄一个人肯定吃力,我来帮忙!”
“叶师弟?”丘浅寒眼角的疑惑很快被一个憨笑所覆盖,“嗯!好!”
尹江春替丘浅寒把脉过后,花白的眉毛忧心地皱在了一处:“风烈这次受伤很重。”
“师父,风师兄他……”丘浅寒说话断断续续,瞧着风烈惨白的面容声音越发没了底气,“风师兄……他不会……因此丧命吧?”
尹江春凝眉摇头:“丧命倒不至于,不过怕是要卧床休养一段时日了。”
“没有性命之忧便好。”丘浅寒擦把冷汗,松了口气。
“咳咳咳……”风烈眸子半张,声音有气无力,“徒儿让师父忧心了,是徒儿学艺不精……咳咳……”
“好了。”尹江春止住风烈的话头,“为师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放心,接下来的事为师会看着办的,你在无垢天好生修养就是。”
风烈皱眉:“多谢师父……”
尹江春将风烈的伤势好生料理完这才起身去了沐春殿,左右这里有其他弟子守着,叶闻流想着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就顺道跟着尹江春回了沐春殿。
一盏茶过后,尹江春从沐春殿离开,离开时还分外同情地瞧了叶闻流一眼。
对于尹江春的这个眼神叶闻流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日落的光景他才明白了尹江春那神情的意思。
是时,乙莫年在检查叶闻流的御剑之术。跟了乙莫年小半年,叶闻流这无论是灵力还是御剑术都长进不少,是以他想着在乙莫年面前显摆一番。
叶闻流踩着剑身在虚空中转了几圈,接着来了个凌空翻跟头,脸上傲娇的神色像是打赌赢了两头猪的隔壁老王。
“师尊,您看我这御剑术修炼得如何了?”
乙莫年站在院中,抬头瞧了叶闻流一眼,眼里的神色没什么波动:“嗯,有进步。”
这话叶闻流听了欢喜,一张嘴咧得老大,他赶忙御剑往院中落,乙莫年淡淡转身,抬脚往正殿走:“既然有进步,过几日你随不为他们一同前往灵湖。”
“什么?!”“灵湖”两个字钻进脑壳,叶闻流身形一抖直接从赤云上跌了下来。
沐春殿内传出一阵哀嚎,不多时,正殿内飘出淡淡的两个字,没什么温度:“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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