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候府。
听着小厮从府外带来的消息,趴在床上哎哟了一上午的元宵可算觉着自己这回没白遭罪,当然,对自家表哥的敬(惧)畏(怕)也更深了——一下收拾了俩狗皮膏药不算,还把自己吹说成皇室小可怜,绝!
没错,如今外头那沸沸扬扬的一切,都在某王爷谋划之中。
老话说得好,会咬人的……哦不,会……总之,主谋是这人就对了。
“阿尘如今这手段倒是温和许多。”小江氏回想着自家外甥早年那行事,如今不免欣慰“到底是心里有了归落,不似早年沉浮去留心无牵挂,那时他就像利刃,虽锋锐却只像一件兵器。”
“我看表哥是怕手段太狠了,薛家更有理由不待见他。”
“娘,伯府来人了。”元芫提着裙摆跑进来“娘您猜的没错,决口不提伤了哥哥的事,只说请您回去一趟。”
小江氏慢条斯理地吹着嘴边的茶,道“请?伤了我儿子竟连句道歉都没有,只想着我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这就是你们的外家,看清楚了吗?往后我们没有这门亲戚。”
“就是,我们虽不是长房,可哥哥怎么也是侯府正经少爷,哪有这样过分的!”元芫一张小脸气鼓鼓地说道。
“他们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废太子刚出事那会儿,他们还想着把江琳琅塞给你哥哥呢,你那大姑母也不逞多让,回京本也谋算着把那继女塞给你哥哥的,只是后来都瞧着你表哥更有前程。”
“娘您这番话说得我是该高兴自己不如表哥呢还是……”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出来让你们操心,可如今也不知他们会再做出什么丑事来,芫芫你有卫国公府娘不担心,就是阿宵……”
“娘您放心吧,我都为表哥这样了,他还能不管我。”
“这点你还真是随你爹。”
“什么?”
“惯会找靠山。”
“对了……娘,刚刚大伯母给您回了伯府的人,说娘您看哥哥受伤,心疼得都病倒了。”
“大嫂也是的,每次都一样的话,怕别人听不出她是在忽悠吗?算了,我回去卧病了,芫芫你照看着你哥哥。”
小江氏走后。
“妹妹,我受伤卫二没点表示?”
“卫夫人不是遣人给哥哥送了药材来。”
“啧啧,都不关心大舅哥,怎么也得亲自来看看我呀。”
“哥哥你这是在挑刺。”
“挑刺?你是没见过表哥那大舅哥……我受伤竟也不来瞧瞧我,哼,算什么同僚。”
“哥哥你可真傲娇。”
“我……傲娇?傲娇是什么?”
元芫双手胸前一抱,扬起下巴,道“看哥哥你还得趴好几日,妹妹就大方的借些话本子给你看好了。”
“你那一屋子话本不都是四大名捕……我不要。”
“哼,我的珍藏才不借,是我和妙妙近日发现的宝藏……”
话分两头,却说此时江伯府上早已乱成一锅粥。
前有二房长子离京归期不明,今有二房长女身陷流言,接踵而来的变故,让将二房一直视作骄傲的江家老太愈发心力交瘁。
“祖母……祖母,孙女是被人陷害了呀……”往日不可一世的江琳琅此刻趴在江家老太膝上,哭喊得悲戚哀婉“祖母您一定要救救孙女啊……”
“母亲,这一定是有人见不得琳琅好,故意害她啊!”夫君仕途无望、母子离心若再是……想到这些,小吴氏也顾不得会被大房看笑话,也扯着嗓子悲哭起来。
江家老太被吵嚷得头疼,转一眼看着悠哉哉坐在那儿的大房父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就骂道“你们可真是枉为人伦,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这般痛苦,竟是无动于衷。”
“母亲您说得是,我们今日压根就不配来,儿子,咱们走!”
“爹您别啊……街口那蜜饯铺子还没开门,再坐会儿,外头风大,等开门了咱再走。”
“行吧。”本来起身了的江家大爷听这劝说又重新坐下。
“你们……你们……”
“老太太莫气,气坏了身子可没人为二叔他们一家谋划了。”江家大少依旧一副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模样,眼瞧二房出事怎么了,他巴不得呢。
“是啊,母亲您可是二弟他们的主心骨,您这要倒下了,让他们怎么办。”
江琳琅听着立马停了哭声,拭着泪水,一脸善解人意道“祖母,大伯父不过是心直口快,您千万不可跟大伯父置气,大伯父平日里最是拂照家中晚辈了,今日大伯父能来……也是为了琳琅啊。”
“你是个好孩子,都这时候了还念着家宅和睦。”江老太目光怜爱地摸摸江琳琅的头,可转头却又继续斥责长子“你看看,琳琅这种时候还在为你说话,再瞧瞧你哪有身为长辈的半分样子!”
“我何时有过长辈样子?当年我自己的亲外甥被拦在门外,我什么都没做,如今也只会一样铁石心肠。”
“好端端的你又提当年作甚!”
“自然是让母亲别妄想用什么手足之情、母慈子孝来挟制我,以前我放任你们是因为还念着父亲,可如今我想明白了,父亲是父亲,你们是你们。”
“你个不孝子,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江老太怒喝。
“这几十年来,老太太您满心满眼都是二弟一家,处处打压我捧高二弟,不就是因为觉得会有这一天吗?”
“好啊好啊……这么多年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江家老太一声冷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走来“我就知你祖母哪里会教导你孝顺于我,这些年的兄友弟恭不过是你想取信于我,想从你弟弟手里抢走爵位。”
“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老太太,自古爵位嫡长先于庶幼,我爹既嫡又长,算哪门子抢?您自欺欺人也就罢了,这明目张胆混淆是非可就太无耻了。”
“老太太您知道当年为何祖母会容下您吗?她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巾帼女将……因为我啊,她不忍见继室进门置我于尴尬境地,可她若知道往后你会这样待我,这样教导子孙后代,怕是早早就让你作了下堂妇。”
“你们……你们父子一个两个少在这里满口正义,一个嫉妒亲弟,一个觊觎堂弟的女人……”
“我就是爱慕阿秀怎么了!”江大少闻言拍桌而起“她虽出身低微,却比你们这些无耻贪婪恶毒的女人不知好上多少,今日我把话撂这儿,往后你们这些破事别来烦我们家,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地里使绊子,掂量掂量你们都做过些什么丑事吧!爹,我们走!”
“走!”
父子俩大步流星,一先一后走得潇潇洒洒。
走出伯府大门,父子俩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门上牌匾,又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爹,以后咱都不回来了吗?”
“放屁,你老子是这伯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想回来谁敢拦着?走,给你娘买蜜饯去。”
这头江伯府里虚与委蛇了几十年的母子俩终于撕破脸面,另一头,吴家隔房正盘算着要分家。
毕竟同是牵扯上与废太子的风流韵事,于江琳琅不过是旧账被翻苦心洗白功亏一篑,可于家族门第,既当年就不曾受废太子之事牵连,如今自然也不会,倒是吴家……
当年藏掖着与废太子交往甚密,如今这事儿被捅出来,往轻了说是儿女情长,往重了说可有废□□羽之嫌,废太子当年的罪名是什么——弑君篡位。
此时不分家,等着回头被牵连吗?
“这大房可真是教养出了个好女儿,就说当年父亲怎执意要将她许配给那新科状元,敢情还有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我们,往后这京里谁还敢跟咱家往来,我不管,这家我是分定了。”
“吵吵什么,分家不分家岂是我们说了算,你以为老爷我不想分啊。”
“爹娘,我早就说三姐姐虚伪得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性子还阴晴不定,听说她昨日宴上还发疯把六扇门给得罪了。”
“夫人你去打听打听二哥他们院里的动静。”
“甭打听了,二嫂一早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连庶出都一块儿带走了,长子庶子明年都要下场,得亏房里两个姑娘早出嫁了,不然二嫂能撕了大房。”
“要我说莫牵连了宫里的姑母才是。”
“不行,我得去寻父亲问个清楚,不能就这么等着!”
话说自昨夜宫宴回府,吴家老太爷就病倒了,今早醒来又听闻这满城流言,现下病得更重了,躺在床上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往事一幕幕,从满怀期待送长女入宫,到长女后宫得势惠及家族,长女无所出再送孙女入宫攀附太子……
“父亲,当年与那位的往来可谓辛秘,又有江家挡在前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吴家大爷焦头烂额地守在床前“明明……父亲如今可怎么办呀?”
吴老太爷合上眼,长长叹了一声,道“登门去给薛家道歉。”
“父亲?”
“当年我能将薛家赶出京城,如今也能拉薛家做垫背的。”
“可宸王那儿……”吴家大爷也不傻,大约也猜到此事闹成这样与宸王绝脱不了干系。
“他若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旁人,嫀儿如今是没指望了,看她昨夜在殿上那个疯样子……就让她一直做个折磨他们的疯子吧,谁也别比谁好过。”
“父亲……那宫里大姐……”
“她早与我们离心,不过她当年做的事不还捏在我们手里吗?我累了,你出去吧。”
吴家大爷应声退出屋去,扭身刚出门口就撞上了吴家三爷。
“大哥,父亲如何?”
“方才歇下了,三弟你这是……”一家兄弟,吴家大爷哪里看不出这弟弟的心思“无论什么事,等父亲好些再说罢,这家还是父亲做主。”
“老爷、三老爷,老族长来了,执意要见老太爷。”
“你没跟他说老太爷病了吗?”
“说了,可眼下外头风言风语,还在有人传大小姐幼时曾有高人批命,说小姐乃是凤栖梧桐不可多得的贵人命格,凤凰浴火这大造化在后头……”
“大哥,若我没记错这嫀姐儿院里是栽了一株梧桐吧?”
要说这凤命也并非就是指的皇后命格,但就眼下这情形架不住人人都往那上头想,先是攀附过废太子,再是废太子失势后不想着如何远离皇室,反倒继续不顾姿态的要往皇室跟前凑,若不是有何不可言说的缘由,谁信啊!
什么,真爱?
真爱之说作个吃瓜乐呵的谈资还行,当真?可拉倒吧。
吴家将如何面对此番风波暂且不表。
只说另一头云尘将清安送回薛家后,便在一处茶楼左等右等,等了近一个时辰,可算把人等来了。
一先一后进来两位中年男子,一人高大英武,一人俊美风流,正是薛家大爷与三爷。
本着媳妇儿的长辈就是自己长辈的觉悟,云尘刚想起身晚辈客套一下,不想薛家大爷自来熟地进门就坐下,跟着大手一摆道:
“别的我现在不想听,先给我说清楚了,钦天监那到底怎么回事?”
某王爷:又是考验演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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