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郁迟秋对着漫天飘雪生出要冒雪回家的心思时, 苏杭雪已经问店家借了伞, 不过却只借到了一把伞。
“伞都被其他的客人借走了,现在只剩下一把了。”店家为人热心, 对于不能帮到苏杭雪他们两人反而生出些许愧疚,带着歉意看着这两位屐履风流的年轻男子。
接过店家手中的伞, 苏杭雪走到郁迟秋身旁对其说道:“走吧, 我先送你回去。”
郁迟秋低头注视着苏杭雪手中的伞, 后来又将目光注视在对方的脸上。见他一副理所当然十分自然的样子,若是自己拒绝了他反而显得矫情。而且这雪越下越大,他家离宋公馆即使是乘车也要十分钟的路程, 更何况是踏着雪徒步走回去了。
“好吧。”
听郁迟秋答应了,苏杭雪便撑开了伞, 这把有些老旧的伞遮挡了他与郁迟秋头顶的那方天空,如同开辟了一个小世界将他们束在一起。
伞并不宽大,两个男人共同撑一把伞, 实属拥挤了些。不过尚可挡住风雪, 聊胜于无。
走了些许路, 再回头往后看。只见那家晚上也出售羊肉锅子的小店正在雨雪之中伫立, 静默地就像一位目送他们离去的人一般。
郁迟秋看了一眼, 之后将头转了过去, 发现苏杭雪将大部分的伞都往他身边靠,而自己的左肩已然落了些许白雪。
他这个举动让郁迟秋凭空生出了一些受之有愧的情绪,于是便将伞柄从苏杭雪的手中接过,由他自己撑伞。
“你的肩膀上落了雪, 快掸掉吧。”郁迟秋的声音在寒冷的雪夜中显得格外清冷。
苏杭雪侧过脸一看,确实如郁迟秋所说的那样,便将雪掸去对他道了声谢。
郁迟秋摇了摇头,二人便继续那么走在着。
路灯相隔得不远,足以照亮他们眼前的路。而在他们的身后,两串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的脚印很快又被风雪所掩去,消失无踪了。
“郁老师以后打算一直在燕大教书了吗?”苏杭雪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怎么这么问?”苏杭雪话里有话,郁迟秋随即反问道。
“时局动荡不太平,郁老师不应该从国外跑回来的。”苏杭雪说得很诚恳,倒是有种真的把郁迟秋当成朋友来看的感觉。在他低头用那双拥有漂亮形状的黑色眼眸含有深意的地看着郁迟秋时,一片雪随着急促的风落到了苏杭雪的眼角,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郁迟秋看不懂苏杭雪眼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只能坦白地说道:“在这个时代,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被战火波及,只是那一天来得或快或慢罢了,所以在国内或者国外又有什么差别呢?”
“但是在国外总归要比在国内好上一些。”苏杭雪将眼角的雪花揉去说道。
宋玉楼去了一趟国外,在外国待了几年后就变得崇洋媚-外起来。回到北平,看哪都不好,看哪都比国外差,脸上挂着明晃晃嫌弃的神色,使人反感。而苏杭雪这番话虽然说的是此时此刻在国外待着要比国内待着好,但是却没有让郁迟秋觉得苏杭雪是宋玉楼那种人。
“那苏老师不也是从国外回来,还留在了燕大教书?”
按照苏杭雪的身世品格都比宋玉楼这个眼前的例子好上一大截,可苏杭雪却没有借着他舅舅的东风从政反而也当起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教师。想起初见时,苏杭雪与几个学生去北平附近的荒山上测量古建筑的那件事,郁迟秋暗想外出考察这可比光是教书更累。
他们之前在饭桌上聊得都是关于他们所留学那个国家的趣事,这次把话题转回国内,两人的聊天氛围变得有些许沉重了下来。
一直不止反而刮得更大的寒风,将雪花纷纷卷起抛到半空之后又以回雪之势朝地面侵袭而来。时间越晚,天气也更冷。被风猛地一吹,郁迟秋打了个喷嚏,而苏杭雪却没有注意到。他这时尚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他回国之后有很多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回来,以及回来之后为什么要去教书而不从政。他那时只回答是自己的喜好,这样对质问他的人来说显得无比苍白的辩解让他们越发不满,最后苏杭雪接到了燕大的聘书便执意上京,孤身一人来到了北平。
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不过一个月,苏杭雪便又奔赴另外一处。他的这种行为让本族的族人十分不忿,苏父更是写信斥责于他。反而苏母虽然担忧却并不在乎,她忧虑的只有苏杭雪这个儿子而已。因此在苏父写信的时候她也写了一封几乎是同时寄了出去,让自己做总理的哥哥在北平好生安置苏杭雪。
苏杭雪没有跟他舅舅住在一起,而是一个人住。这对他来说清净更好些,他舅舅那种职位的人每日临门拜访的人太多,况且他也不喜欢遇到那些一心只喜欢在仕途上用功的人。
他的住所离燕大不远,为了保持低调每日都是自己走着去学校。幸好没几个人知道他舅舅是总理的事,否则在学校里掀起一阵风浪这又不是苏杭雪想看到的。
宋家是北平的有名的世家,他舅舅事忙便托了他来贺寿。苏杭雪也没想过还会在宋家遇到郁迟秋。
郁迟秋没有听见苏杭雪的回答也不追问下去,便引着路冒着风雪,两人一齐来到了他家的屋檐下。
“谢谢苏老师送我到家。”郁迟秋说完本想看苏杭雪离开在进门,但是见苏杭雪还站着不动,不由又问了一声。
“苏老师?”
见郁迟秋探究疑惑的神色,苏杭雪回过神淡淡了说了一句再见便重新踏入了雪中。
穿着深色风衣的苏杭雪身姿选举,撑着伞独自走在雪中的背影让目送他离去的郁迟秋看在眼里,不禁想起了年少时所读晋代之书上所描述的一句话。
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可苏杭雪会是王太尉那种人吗?郁迟秋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一思绪,也许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好笑,微微发出一声短暂的笑,便推门跨入了门槛,将屋外飞雪关在了门外。
翌日,昨夜还下得那么大的雪已经停了,不仅如此天光乍破,露出了连日阴冷以来最好的一个晴天。
庭院中的茶花即使被白雪所覆盖,但是手掌大的红色花朵仍旧不会因为霜雪的冰冷或者是天气的严寒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若非人力将它从枝头摘折而去否则除非自己凋零,茶花永远怒放在绿叶的衬托当中展露不群芳姿。
阳光从雪白纸窗中透露变得轻薄温柔了起来,郁迟秋拿着本书看着,却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声音。
他认为这是隔壁人家的因此不在意,继续往看得段落读下去,结果宋玉楼闯了进来。
宋玉楼一身西装革履,带着金边细框的圆眼镜。此时那双显得再机灵不过的眼珠子正透过这层薄薄的玻璃片看着坐在铺了软垫的藤编圈椅中,犹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样在桌上放了一杯茶读书的郁迟秋开口说道:“今天天气好,出去玩啊!”
郁迟秋放下书,茶杯冒着袅袅的热气,他也叹了一口气。
“昨天才见过怎么今天又要出去玩?”你昨天难道还玩的不够吗?
郁迟秋可以想象在宋公馆举办的夜间舞会中,那颗最明亮的星必然是宋玉楼,因此他上哪还剩余那么多的精力再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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