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留,你如今成了上神,往昔所作所为,你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空中刹时升起白雾,看不真切。
紫昙全部开放,周围的白色昙花跟着一起绽放,从花心释放无数恶灵,叫嚣着朝飘过来,回荡无数尖细诡异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
“来呀,在月光下与我共舞呀,嘻嘻嘻嘻......”
“我好恨,我好疼!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巫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浓雾中飘荡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恨,强大的怨念,震得人心中颤抖。
扶留脚步一滞,给了紫昙鬼魅机会,紫黑鬼气凝结的利刃劈下,扶留召出流夭,来不及去挡,身前突然一个身影。
“墨逍!”
鬼气劈下,扶留吓得呼吸停滞,奇怪的是,那个鬼魅将鬼气劈到了其他地方,威力足以劈山碎石,墨逍毫发无损。
无数恶灵前仆后继,在空中横冲直撞,陈毕安手握仇生,通体漆黑的剑散发与夜同黑的剑气,凤雪年的滦青剑威力无比,恶灵撞上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只恶灵直冲凤雪年后背搞偷袭,陈毕安抬起手要去斩,眸中异光闪动,剑刃劈歪,终究什么也没砍到。
谢辞一把将凤雪年拽到自己怀中,召出碧魄长剑,斩散恶灵。凤雪年有点懵,脸趴在谢辞肩膀上,耳廓微红,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点的谢辞。
“多谢师尊。”
谢辞松开放在凤雪年腰间的手,道:“切勿分神。”
旁边陈毕安转眼望向别处,眼神不明。
扶留冷目凛冽,紧握流夭,笔直的流夭剑变成莹绿色长藤,长臂一挥,劈开浓雾直刺那只紫昙鬼魅,焦灼的撕拉声伴随鬼魅扭曲的尖叫。
鬼魅被彻底激怒,仰天长嚎一吼,鬼气爆炸般四射,墨逍斩散一只恶灵,鬼气冲到他背后,扶留飞身挡在墨逍身后,鬼气冲击在扶留胸膛,扶留吐出一口血。
墨逍慌忙转身接住差点跪倒地上的扶留,“师尊!”
“没,没事....”扶留强喉头腥甜,整个胸口像是烈火在灼烧,靠着墨逍的搀扶才没有倒下。
紫昙鬼魅体内的鬼气散尽,白雾渐渐变成刺眼的白光,鬼魅撕心裂肺的尖叫飘到远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白光逐渐消散,空气扑面而来一股热浪,眼前景象愈发清晰。
烈日炎炎下,满目疮痍,皲裂的大地,老汉跪在地上,浑浊疲惫的眼珠闪着泪光,伸长双臂重重拍在干裂的土地。
“老天降灾,三年无雨,庄稼颗粒无收,官府贪污粮款,我们老百姓活不下去啦!”
旱灾饥荒如魔咒般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空,阴霾笼罩挥之不去。难民背井离乡,或者活活被饿死。
干裂的河床上架起火堆,几个干瘦饥黄的男人围在火堆旁,正烤着一只血淋淋的腿骨。
“你们在做什么!畜生!畜生!禽兽不如!”骨瘦如柴的妇女冲过去,悲痛欲绝的扑向火堆:“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孩子啊!”
“活不下去了!我们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死!”
红了眼失了理智的男人,一起把那个痛哭流涕的妇女抓了起来。
这是百年难遇的旱灾年,没有粮食,难民只能啃树皮啃草根,吃观音土,甚至有的被逼疯的人,吃起了自己的同类。
“都住手!”墨逍冲过去制止,双手却如无物般从眼前人的身躯穿过。
扶留牵住墨逍手腕:“紫昙鬼魅制造的幻境中,我们只能看到,却触碰不到任何人,无法干预。”
墨逍眸中流光闪动,怜悯的看着那些难民,他侧头问:“师尊,你知道这是哪吗?”
扶留回道:“两百年前的殷国。”他胸口发闷,心脏不正常的跳动,脸色白的发透。这些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第二世尘劫,百年旱灾将殷国土地摧残的面目全非,大地干裂,满地饿殍。
“朝廷对咱们不闻不问,贪官压着咱们的粮食,再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
面黄肌瘦的年轻男子,站在高台上义正言辞的喊着,台下的难民纷纷附和,他们反了,联合起来暴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场暴动在富得流油的贪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们都太弱小了,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们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丑恶的嘴脸吞噬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污吏提着程亮的刀,把暴动的人强行镇压,反抗者杀无赦。
难民太多,于是他们在郊外挖了一个大坑,欲将其活埋。
画面流转,风中砂砾拍打脸颊,苍茫大漠一望无垠,寸草不生,大漠中心的绿洲蝴蝶弯有一个西阙国。
“嘭嘭嘭——”远方传来接连不断的巨响。
幻境中旁观的人闻声而望,只见大漠中的城池,兵临城下,为首的人身着铠甲。扶留眼神一暗,他认出来,是殷国将军杨蒙,这是殷国攻打西阙国的场景。
殷国将军大喊:“巫咸大人有令,夺西阙国主首级者,直升万户侯,赏金万两!”
城门垒起一座人墙,空中投掷的□□弹炸在大漠深处的城池,身着铠甲的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摇摇欲倒的城门轰然崩塌,无数入侵者嘶吼着冲进去,烧杀抢掠。
“誓死捍卫西阙国!把殷国人赶出大漠!”
身披轻甲的少年双目赤红,望着眼前的敌人面目狰狞,手握长剑,奋力抵抗。
杨蒙冷哼:“负隅顽抗,给我杀!”
惨烈的战争葬送无数鲜活生命,城中硝烟弥漫,尸骨成山。
幻境中,流着鲜血的骁勇少年近在眼前,墨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指尖触及时,少年如泡影般消失。
情景转变,地下河流水面波动,少年被强行推到河面漂浮的船只上,然后有人将入口的铁栏杆门上锁。
少年手抓栏杆拼命摇晃,急迫嘶喊道:“少主!我不走!让我留下吧,少主!”
少年的瞳孔倒影出修长的身影,辨不出人脸,那个身影嗓音变得沙哑,说:“带着西阙国的百姓逃出去,拜托了。”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任由少年如何叫喊,都没有回来。
墨逍心里升起一阵异样的情绪,他忽然能明白那个神秘人影心中虽有万分不舍,又不得不走的心情。
眼前幻影如石子入水,将画面打破,幻境之景继续变化。
被俘虏的西阙兵卒,被迫带上沉重枷锁,排成排走在烈日当空的大漠,忍受残暴将领的鞭打。
“少主!”沙丘上出现一个人。
少年逆着风沙跑回来,势单力薄,极度脱力的他轻易被两个殷国兵按在大漠黄沙中。
空中出现一只手打在少年头上,怒斥道:“李长鸣,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摔傻了!”
叫李长鸣的少年笑着缩缩脖子,“我要与少主同患难,共进退!”
从苍茫大漠到深山密林,乌云遍布,阴风怒号,树林空地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官吏押着被俘的人,狠狠推进他们事先挖好的深坑中,一具具瘦弱的躯体重重摔到坑底。
深坑中的人无助望天,巨坑中不仅有难民,还有战争结束后穿着铠甲的俘虏,铠甲血迹斑斑残破不堪。残酷的统治者将俘虏与难民,一起活埋。
“哥哥,我不想死。”一个瘦弱的小孩子无助的哭泣着。
“天道无情,小不点,我们努力过了,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变成厉鬼,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李长鸣一身轻甲已经没了,浑身伤痕累累,白囚衣血迹凝固,眼睛里是漫天的仇恨,看着深坑上高台之上正冷冷看着他的人。
墨逍随着李长鸣的视线望去,高台之上的人,一身黑衣,面容他在熟悉不过了,甚至就近在身侧。
师尊?!
黑衣人像是有感应般,将视线转过来,瓷白的脸庞毫无血色,鹰隼般的目光斜过来,透过虚空与岁月,与此时的墨逍对视。
其实那个人只是与扶留五官一样,其他简直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深坑中李长鸣长叹一声,眼角隐约闪现泪光:“只是见不到少主了。”
破空之声袭来,锋利的箭矢腾空而来,人挤着人,中箭的人无法倒下,死人挨着死人,坑底的人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渐渐停止,鲜血漫上脚踝。
高台上走来另一个人,那个人的左眼带着半边银色面具,他们的对话能听得一清二楚。
银面人嘴角阴鸷的笑容若隐若现,道:“人命天授,天降灾难,是天不让他们活,人活着就是受罪的,我们只是提前送他们脱离苦海。”
黑衣人淡淡道:“大祭司觉得是天不给他们活路,还是我们不给他们活路。”
银面人是殷国的祭祀,他嗤笑着:“巫咸大人是在怜悯他们?有的人生下来就是错误的,这些人的命,就像草芥,轻若羽毛,不值一提,更没必要去在乎。”
“你是有报复有野心的人,扶摇直上的鹏鸟,看不到地上的蝼蚁,你若执意去在乎这些人的贱命,就要做好与他们沦为一类人的准备。”
幻境中的扶留脸色白得发青,神情凝固,睫毛微微发颤,似乎连呼吸都忘却了,谢辞担忧的轻轻拍向扶留的肩膀,扶留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转脸感激的望着谢辞。
墨逍怒火中烧:“人命没有高低贵贱!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墨逍想冲上去暴揍那个银面人一顿,可是这是幻境,已经发生过的,尘封进历史长河的往事,他触碰不到任何人。
李长鸣望天,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眼前的世界出现血红色。
他最后呢喃的是,少主.....少主.....那个在他生命最后依旧惦念着无法释怀的人。
随着李长鸣彻底闭上眼睛,幻境随之消失,紫昙鬼魅抱着头跪在地上,嗓音嘶哑,他抬起头,披散的黑发中露出一双眼睛,眼角滑下泪痕,枯树枝般的手臂伸向墨逍。
没有鬼气,墨逍也将手伸了过去,在触碰的一刹那,鬼魅周身流光闪烁,身后的紫色昙花瞬间枯萎,顷刻间化作一柄剑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墨逍静默片刻,蹲下身双手捧起剑身,这次剑没有断掉。
扶留捂着心口处,脸色虚弱苍白,谢辞拍在扶留肩上的手正输送灵力缓解疼痛。
剑身泛着紫光,方才手指触碰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满面黄沙干涸血迹的少年,正在冲他笑。
墨逍走过去,犹犹豫豫说不出话,最终他还是问道:“师尊,你是不是那个巫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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