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幽灵马车从卡拉米小镇疾驰而过，西尔看见街头巷尾笼罩着熟悉的白色光晕时，就知道这是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
圣光教廷的搜查已经在三大帝国全面展开。
作为受教廷影响最大的奥古斯丁帝国，即便是卡拉米这样偏远的小镇也难免受到波及。
“管家先生。”
“嗯？”
“我觉得有点奇怪，教皇他亲手封印的魔王，难道不知道他长眠在哪块地底？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搜查。”
幽灵马车从阴影中掠过，西尔看见那光明笼罩的地方，梅斯男爵正和一位身着教廷法袍的男人说着什么。
“他在找的不是魔王。”兰斯洛特淡声说“而是另一个，更让他害怕的存在。”
西尔问，“是那位炼金术士？”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
“这要从伊莎贝拉时代说起……”
“那还是别说了。”西尔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之前在拍卖场里，那个牧师说，高阶死灵法师培育死铃草都需要用特殊器皿，可我明明只是往地里种了普通的蔬菜种子……”
“那不是蔬菜种子。”兰斯洛特说。
“哈？？”
“那是狗尾巴草的种子。”
“……”西尔想起，当时菜农大婶非常热情地向自己推销那一箩筐种子，自己就把身上仅有的十枚金币交出去了。
现在想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果然是上当了。
兰斯洛特提醒他，“殿下，十金币买一筐菜种也是亏的。”
“咳。”西尔干咳一声“我当时还不懂市价，以后不会了。”
“不对……”他忽然回过神“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吧，就算是狗尾巴草的种子，也不应该种出死铃草啊？”
兰斯洛特沉默片刻，低声解释，“墓场环境特殊，在这里种不出正常的植物，它们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异。”
幽灵马车速度极快，远远地，西尔已经能看见墓场内漂浮着星点青蓝色的幽光，那是死灵们在帮忙照料坟地里的植物。
“嗯……就比如那个？”
墓场里的植物长势非常快，其中有几株庞然大物的黑影伫立在夜色中，即便不近距离观察，单看那轮廓，西尔也能猜出是什么植物——食人花。
“那是捕蝇草变异的。”兰斯洛特说。
“捕蝇草？”西尔有点懵。
大婶给自己的种子到底是什么大杂烩，除了正经蔬菜啥都有。
接着他又联想到，狗尾巴草、死铃草，捕蝇草和食人花，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相似性，那或许说明它们的变异是有规律可循的。
马车在墓场门口停下，兰斯洛特安置好死灵马，和西尔步行前往几位死灵前辈休憩的坟头。
他们正各自坐在棺材里。
第一任前辈卡尔在数星星。
“一千二百八十一、一千一百八十二……欸我刚刚数到哪儿了？”
第二任前辈萨亚斯在捏泥人儿，西尔往他棺材里一瞅，发现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泥人，收藏量之丰富，估计他原本世界那些收集无数手办的肥宅朋友看见了都要叹为观止。
第三任前辈维克让一只老鼠先跑出三十厘米，然后一手按住它的尾巴，“啊哈！逮住你了！”
第四任前辈迪伦拿着草杆，一边扒拉下自己的坟头草，手指翻飞地织着什么，看见西尔来了，没有瞳孔的脸上表情十分和蔼，“天冷了，我给你织件毛衣，保证暖和。”
西尔：“……谢谢您了。”
这坟头草织的得是寿衣吧？
“你们变成死灵后就一直呆在这里吗？”
“是啊，没出去过。”
萨亚斯说，“这里的死灵都不是用死灵法师的法子炼制的，而是依靠墓场环境自然形成，一旦离开就会变回普通的尸体，在日出时腐烂。”
“不然那些镇民的死灵早就杀回镇上了。”
迪伦放下草杆，看向远处坟地里种菜的死灵们，“不过我看他们现在也挺安居乐业，还种上菜了。”
他一指领头的那个老头儿死灵，“看见没，那个就是卡拉米原来的镇长。”
西尔喉咙一哽，“啊……是他啊。”
他默了默，询问，“可是这里种出来的植物都变异了，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变异了？”迪伦朝菜地里一瞅“没有啊，这不长挺好吗？你看那食人花，多精神啊，张牙舞爪的。”
“可我种的是捕蝇草。”
“哦……那是窜种了。”迪伦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钻回自己棺材里摸索半晌，捧出本厚厚的书来。
那书显然有些年头，页边都泛黄发脆了，他小心地用指尖拈着翻过去，最后停在一页图画上，“找着了。”
西尔凑过去一看，书页上画的正是食人花，而右下角还有一幅小图，依稀能辨认出是捕蝇草。
“这本书是最早的主人，也就是写信给我们的那个人留下的。”他又往后一翻，下一页画着的就是死铃草和狗尾巴草“书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我以前炼制死灵的那些法子也是从这上头看来的。”
“就在前面……”迪伦说着哗啦啦翻过好几页，西尔眼尖地瞥见那些页面上好像都画着某种怪物。
“哦，这还有伊莎贝拉时期的历史呢。”迪伦显然把西尔当作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捧着书就念起来。
他生前大约是惯戴眼镜的，翻书时总习惯性地扶一扶鼻梁，让西尔想起外婆扶着老花镜讲故事的模样，那时他还在婴儿车里。
“传说伊莎贝拉是光明女神，也是洛斯拉的创世神，她为这片大陆带来第一道光，此后便有了人类。”
“在远古时期，伊莎贝拉一直庇护着人类，直到可怕的瘟疫席卷洛斯拉，为了驱除疾病，她耗尽神力羽化，拯救了人类。传说光明女神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化为了洛斯拉大陆的光，驱散邪恶，依旧照耀着每一片土地。”
“在伊莎贝拉羽化以后，教皇陛下为了纪念她，成立了圣光教廷，招募散布于洛斯拉大陆各处的光元素魔法师，共同守护圣光的信仰，传承光明女神的光辉与意志。而那段时期，也被圣光教廷命名为伊莎贝拉时代。”
另一口棺材里的卡尔插话，“不过在人类历史上，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伊莎贝拉大人为驱散瘟疫羽化，紧接着魔王出世，死灵魔法横行，当时建成不久的教廷也险些被毁灭。”
卡尔是第一任墓场主，因为想逃出墓场而被法阵绞杀的那位，他生前似乎是一个忠实的圣光教廷信徒，“要我说，死灵魔法这种东西，就不该被创造出来。”
迪伦不乐意了，索性停下和他争论，“我可不觉得死灵魔法是什么邪恶的东西，圣光教廷就是被魔王打怕了，之后这上千年严查死灵魔法，还不是怕再有法师把沉睡的魔王召唤出来。”
“而且你现在不也是个死灵？如果没有死灵魔法，早不知道躺在哪座坟里了。”
卡尔仇视死灵魔法，却偏偏是这“邪门歪道”延续了他的生命。
他哑了片刻，仍嘴硬地回，“我可不喜欢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迪伦伸手指着远处的墓场出口，“出门右转不送，明天天亮让兰斯给你收尸。”
这两位前辈吵得火热，西尔只好转头问兰斯洛特，“管家先生，你觉得死灵魔法是邪恶的法术吗？”
“殿下，没有什么魔法是绝对邪恶的。”兰斯洛特从死灵前辈手里取过那本书递给西尔“如果您无法下结论，可以从这里面找答案。”
西尔翻开书，看见扉页上熟悉又陌生的诡异文字。
死亡并非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死灵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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