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经猜到了门后会发生什么, 仲映之临要推门的手,如触毒蛇般急速收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 她不敢推开这张门,好像推开了,某些东西就会从指间溜走, 再也找不回来了。
仲映之强扯出一抹笑, 看着浴室紧闭的门, 强自镇定道:“小橙,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静默三秒,无回应,希望破灭。
仲映之忍着内心的惶恐,屏住呼吸,推开门。
门内的场景让她倒退一步,跌坐在地。
眼前浮现起出国那天, 穆橙在机场送她时的画面。
穆橙拉着她的手,满是不舍, “得去半个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得十五天不见, 我算一下啊,”
“一天就是三年,十五天那就是, ”穆橙掰着手指算,发现手指不够用,“十五乘以三等于多少?”
仲映之取笑道:“就你这个脑子,和白痴没什么区别,你当初是怎么考上宣枫的,作弊考进去的吗。”
穆橙略恼,瞪她一眼,“我文科的,文科懂不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文科吗,是喜欢吗,当然也确实是喜欢,但最主要的还是我数学不行,非常的不行,你懂不懂。”
仲映之点了点头,“嗯,懂是懂,只是有点意外。”
穆橙:“你意外什么?”
仲映之挑眉,“没想到白痴也懂扬长避短,战略性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让人有点意外。”
穆橙一把甩开拉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你嘴怎么就那么欠,也就我不嫌弃你,你这张嘴,放以前,是讨不到媳妇的。”
机场广播传来提醒尽快登机的提示音。
仲映之往登机入口的方向走,穆橙停在原处,朝她挥手告别,大力摆动着手,左摇右晃的,活脱脱的像个二傻。
仲映之嫌弃之余又有些想笑,“回去吧。”
穆橙停下摆动的手,“我前两天学了做蛋糕,等你回来,我做水果蛋糕给你吃。”
仲映之不领情:“我不喜欢吃甜食。”
“让你吃就吃,谁管你爱不爱吃了,不爱吃也给我吃,话怎么这么多,信不信我揍你。”穆橙举着拳头,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仲映之摇头笑了笑,转身入了登机口。
她那句“等你回来,我做水果蛋糕给你吃”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可说这话的人,此刻却躺在浴缸里,浸泡在血水中,冷冰冰的,似是没了生机。
仲映之将人从浴缸中抱出,无措的捂住她流血的手腕。
想要捂住,可血却不断从指缝中钻出,止也止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穆橙的生命在流逝,无法阻止,这种感觉让她无措、茫然、害怕。
她没能护住她最想护住的人,自责愧疚惶恐萦绕在心口,化也化不开。
医院,抢救室外。
仲映之站在抢救室门口,神情呆滞的望着那亮着红灯的“求救中”的牌子,白色的外套染上了血,猩红夺目。
仲映之已经呆站了一个小时,抢救进行了多久,她便在这里站了多久,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石雕像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杨姨担心她,走过来,“穆小姐会没事的,大小姐先坐下吧,我让人去给您熬些粥来,肚子里总得垫点东西,不然身子哪撑得住。”
仲映之跟没听她说的话似的,不予理会。
杨姨只好换了个说法,“待会夫人出来也得吃东西,大小姐不饿,夫人难道不会饿吗。”
仲映之无神的眼睛恢复转动,终有了些回应,“对,她会饿,她出来之后肯定会喊饿,会要吃东西的,你快去准备,快一点。”
杨姨应好,转身要去准备。
仲映之喊住她,声音嘶哑,“粥别买咸粥,她喜欢甜的,不管吃什么都要甜,粥记得多放些糖,还有,奶茶也记得买一杯,她喜欢喝,珍珠奶茶,她最喜欢这个了。”
杨姨:“那大小姐要吃什么?”
仲映之转回身,继续盯着抢救室的大门,不再回话。
杨姨叹了口气,匆匆忙忙的弄来了一些吃食,本意是想让仲映之吃点,可结果仲映之只是抱着保温盒,继续呆呆的杵在门口。
仲映之将保温盒往怀里藏了藏,似是害怕粥会凉,她想等手术室里面的人出来后,吃到的粥还能是热的。
杨姨想再劝,可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不知等待了多久,手术仍没结束。
一护士从仲映之身边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仲映之藏在怀里的保温盒摔到了地上。
温热的甜粥洒了一地,冒着热气。
护士连忙道歉。
仲映之没有理会她,低头望着散了一地的粥,情绪似是到了临界点。
她蹲在地上,哭了,她第一次哭。
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发颤,低低抽咽。
护士见这情形,有些无措,她知仲映之的身份,因着穆橙送医抢救,医院的大半医生都在抢救室里求人,仲映之这等身份的人,她是绝对惹不起的,刚刚忙着手头上的事,没注意,撞到了她,没想到这一撞还把人撞哭了。
护士慌乱之下想再道歉,杨姨却示意她离开。
护士如负重释,连忙跑开了。
杨姨从小看着仲映之长大,知她一路的艰辛,也知她为何会有这么冷漠的性子。
仲映之看似是仲家的独女,光环无限,令人羡慕,可幼年时,她几乎每天都会遭到殴打、虐待,被打得浑身是伤,严重时躺在医院躺了足足一个多月都没养好。
那时的她,不过几岁而已,被打到肋骨断了几根,没掉一滴眼泪,冷静得不像个正常孩子。
这样冷静的她,现在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杨姨心疼她,想安慰她,可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仲映之擦去眼泪,抬头看杨姨,泪眼婆娑,“粥洒了。”
“洒了杨姨再给你去买。”杨姨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容。
“我给她买的粥洒了,洒了,洒了,洒了……”仲映之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字,魔怔了一般。
“我为什么要回来得那么迟,我为什么要觉得仲堪会真的能做好一个合格的爸爸,我为什么要这么笨,我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无数个为什么,无数个懊悔。
仲堪接到消息后,姗姗来迟。
仲映之看到他,眼神一冷,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朝他靠近。
仲堪上前要扶人,忧心道:“怎么路都走不稳了,杨姨,你怎么照顾的人,还不赶紧叫医生过来看看。”
仲映之也没甩开仲堪扶人的手,冷冷的看着他这担忧和蔼的模样。
“看看我这好父亲,演得可真好。”仲映之低头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
仲堪哪里听不出她的嘲讽,“我知道你怪我,但当时正是洽谈的关键时候,我也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你得静心顾好一面才行,况且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回来处理了,你回不回来都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
“这是你策划的吗?”仲映之凝着他。
仲堪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没第一时间没告知你而已,我要想策划,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更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集团形象。”
仲映之退开两步,“也是,你满心满眼都是集团,你最怕什么,最怕仲氏改姓,最怕集团受损,那我告诉你,它一定会改姓,一定。”
仲堪面色一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快死了吗,赶紧死,死了我就把仲氏集团送人,送给你最恨的仇家,”仲映之笑了,笑得有些癫狂,“送给那个你和他在集团里斗了半辈子的刘董,他应该会很喜欢,以后仲氏就不叫仲氏了,叫刘氏。”
仲堪眼神一厉,“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把我最爱最珍视的人弄成这样,我也要把你最爱最珍视的东西毁掉。”仲映之咬牙切齿。
仲映之念着仲堪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尽管这个父亲令她憎恨,但人之将死,仲映之想着,父女一场,再多的恨也该放一放。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顺着他,他让她出国洽谈,她便出国洽谈,他要拿走她的手机,她便将手机交给了他。
仲映之念着这份破碎的亲情,想让他安安心心的走,想让他了无遗憾的走,却在意外间,将穆橙弄丢了。
抢救进行了整整四十八小时,值得庆幸的是,人救活了。
仲映之守在床边,一步未离开,不吃不喝,面色比躺在病床上的穆橙还要惨白。
穆橙手指微微往上动了动,睫毛颤了颤。
仲映之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看着她,唤她,“小橙?”
穆橙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转清明。
穆橙看着近在迟尺的人,虚弱的笑了笑,眷恋道:“你回来了。”
仲映之声音略哽咽,“嗯,我回来了,对不……”
仲映之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人眼神一变,眼底的眷恋瞬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穆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扑到仲映之身上,将她压在身底下,掐住她的脖子。
死死掐着,仿佛要与眼前的人同归于尽。
她要杀了这个她最爱的,她要杀了这个她最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装死的作者又回来了,我胡汉三无所畏惧,骂吧,来吧,你骂我,我也照样爱你,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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