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惊醒。
房间的时钟“滴答滴答”规律缓慢的响动着，寂静的夜里除了钟声再无其他。
穆橙从床上猛的坐起, 眼中有血丝，呼吸急促，额头布满细汗。
她用手紧捂着腹部的位置, 疼得闷哼出了声, 她虽然穿回来了, 伤口也跟着不见了，可疼痛的感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消散，锋利的刀捅入血肉的疼痛感，仍残留着。
穆橙死死捂着腹部，紧咬着嘴唇，咬得下嘴唇破了皮，这样可以减轻一点疼痛，但效果不明显。
“叮咚”，门铃被按响。
临近春节, 已放寒假，穆橙并没有在学校, 而是回了家。
穆橙忍着疼，抬头看了眼时钟, 凌晨四点, 家里只有钟素枝和穆橙两人，他们刚搬来这里没多久，和邻居们也没什么交流, 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敲门，很奇怪。
穆橙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床去开门，但使不上力，这一动直接从床上栽倒而下。
疼，几近窒息的疼，被刀捅的位置。
穆橙以手撑地，想爬起来，挣扎几次，无果。
老人的睡眠本就浅，门铃一响，钟素枝便醒了，她刚起来准备去看看是谁在敲门，就先一步听到了穆橙的房间传来“砰”的一声。
钟素枝一惊，也不顾得按门铃的人是谁，慌慌忙忙推门进了穆橙的房间。
一进门，就瞅见穆橙趴倒在地上。
钟素枝急了，跑上前去扶人。
穆橙怕钟素枝担心，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就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
钟素枝将信将疑，见穆橙一直用手捂着腹部，担忧道：“摔到肚子了？”
穆橙点头，嗯了一声。
“给我看看。”钟素枝要掀她衣服看。
穆橙躲了躲，钟素枝瞪她一眼。
穆橙无奈，只得自主掀开衣服的一角，腹部自然是没有伤口的，“都说了没事，你还不信。”
没有伤口，不代表不疼，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其他，被刀捅的疼痛感一直持续着。
钟素枝见她面色惨白，仍不放心，“我带你去楼下的诊所看看，可别摔出什么毛病来了。”
穆橙擦了擦额头汗渍，深呼吸一次，忍着疼，“没事，不骗你，床就这么点高，再怎么摔也摔不出毛病来的，奶奶你先去门口看看吧，有人一直在按门铃，怪吵的。”
钟素枝仔细检查了一番，还按了按穆橙的肚子，整得穆橙痒痒得很，连连躲避，哭笑不得。
确定穆橙真没事后，钟素枝这才往玄关口走，“谁啊，这大半夜的敲门。”
穆橙扶着墙，闭目缓了一会，腹部的疼痛渐渐消了下去，惨白了面色也恢复如常，虽不疼了，但回想起，仍心有余悸。
穆橙出了房间，问：“奶奶，是谁啊？”
钟素枝摇头，她并没有开门，而是在观望，家里一老一少，大半夜的不知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自然不敢随意开门。
钟素枝问：“肚子还疼吗？”
穆橙没回话，直接行动表示，拍了拍肚皮。
钟素枝见她面色无异，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钟素枝朝着门外又问了一句是谁，没人应答。
穆橙皱眉，走上前，凑到门前朝门眼的方向看了看，门眼里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没人。
“叮咚”一声，门铃再次按响，可从门眼里看，外面又确实没有人，怪诡异的。
“谁啊，一直在那按门铃，你要再不出声我报警了。”穆橙警惕的威胁道。
等了约莫两秒，一个弱弱软软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了过来，“大姐姐，是我。”
穆橙神情微怔，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寒假这段时间，穆橙经常去孤儿院看刘羽霖，钟素枝也跟着去看望过一两次，故此听声音，钟素枝也是识得的。
钟素枝一听是刘羽霖的声音，没想太多，走过去直接开了门。
穆橙想要阻止，可门已经打开了。
刘羽霖站在门口，头发披散着，穿着单薄的白色熊猫睡衣，粉嘟嘟的脸被这寒冬的温度冻得通红，小小一只，立在门口瑟瑟发抖。
钟素枝急忙将刘羽霖抱了进来，“你这小孩子大半夜的怎么来这里了，孤儿院离得那么远，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小孩子大半夜在外面跑，多危险啊。”
刘羽霖笑了笑，乖巧的唤了一声奶奶，随后又抬头，望着穆橙，“大姐姐。”
穆橙凝着她，不回应，一言不发。
刘羽霖再唤，似是非要得到穆橙的回应一样，“大姐姐。”
穆橙抿唇眯眼，目光沉沉，带着敌意，这哪里是个小孩，这是个疯子。
许是这样的眼神吓到了刘羽霖，她害怕的躲到钟素枝身后。
钟素枝领着刘羽霖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询问她是怎么过来的。
刘羽霖回话间回头看了看穆橙，小声道：“我想大姐姐和奶奶了，趁着老师睡着了，就翻墙出来的，我很会认路的，之前来大姐姐家玩过一次，我就记住了，然后就自己过来了，奶奶，我很聪明对不对。”
钟素枝无奈的笑了笑，“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太危险了，知不知道。”
钟素枝将客厅的空调打开，将温度调高，顺带还给刘羽霖盖了一条毛毯，好让被冷风吹哆嗦的人快些恢复温度。
钟素枝往厨房走，“奶奶现在去给你泡杯热牛奶，在外面冻了这么久了，可别感冒了。”
刘羽霖裹紧身上的毛毯，乖巧点头，“谢谢奶奶。”
钟素枝见穆橙还站在门口不动，疑惑喊道：“还站那干嘛，把门关上，冷风嗖嗖的，我去泡热牛奶，你待会给孤儿院的老师打个电话，这么点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哎。”
厨房传来“嗡嗡”的烧水声。
刘羽霖盘腿缩在沙发上，时不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穆橙。
穆橙冷着脸，合上大门，随后不急不缓的走到刘羽霖面前，低头俯视她。
刘羽霖仰头，“大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害怕？”穆橙冷笑，“你会害怕吗，该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刘羽霖清澈无邪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无措道：“大姐姐，我知道这么晚从孤儿院里跑出来很不对，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这次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刘羽霖讨好的伸手扯了扯穆橙的衣角。
穆橙眼神一厉，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想我又错了，我总以为，一个人的恶一定是有缘由可追究的，我想着只要我有足够耐心，只要我努力的引导你，给你营造合适的成长环境，你就不会威胁到我，”
“但有时候，有些人，有些恶，它是与生俱来的，与经历无关，它就是坏，它就是扭曲，没有理由可寻。”
刘羽霖听不懂她的话，委屈的嘟了嘟嘴：“大姐姐，我手疼，你抓疼我了。”
穆橙没有松手，亦没有减轻力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如果面前这个人注定要成为恶魔，那自己是不是该在这个恶魔还无法对人造成伤害时，就果断的将她直接掐灭？
手腕被抓得很疼，刘羽霖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甚是可怜。
穆橙看不到她的可怜，只看到了可怜背后的可怖。
穆橙咬牙切齿道：“你猜，我会怎么对待一个杀了我两次的人？”
厨房的烧水声停了，钟素枝端着热牛奶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见穆橙抓着刘羽霖的手腕，眼神阴沉，似是下一秒就要掐上对方的脖子一般。
钟素枝连忙放下牛奶，走过去，将穆橙扯开，“小橙，你这是干嘛呢。”
刘羽霖的手腕，红了一圈。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小孩子手骨软得很，你用这么大的劲抓着她手腕，伤着她了怎么办。”钟素枝不满斥责。
穆橙沉着面色，“奶奶，她可不是什么小孩。”
钟素枝：“一个十岁的娃娃，不是小孩是什么，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你可别吓着这孩子。”
穆橙垂下眼眸，被吓到的可不是这孩子，而是自己。
一直忍着眼泪的刘羽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钟素枝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良久，刘羽霖哭声小了些，但仍抽抽噎噎的。
钟素枝将热牛奶递给她，“来来来，不哭了，喝牛奶。”
刘羽霖想接杯子，但又不敢，看了看穆橙，弱弱问：“大姐姐，我可以喝吗？”
穆橙皱眉，沉默着，最后干脆推门往外走。
钟素枝起身，问：“这么晚了，你要往哪去？”
穆橙尽量平和下情绪，回道：“我就在走廊这里站会。”
穆橙需要冷静，单独的冷静一下。
走廊的冷风“呼呼”响着。
她现在乱得很，凌乱糟糕的事情凑在一起，让她一时间完全不知该怎么处理。
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她做了所有能做的、能弥补的，可结果呢，非但没有解决事情的根本，反倒越来越糟糕了。
穆橙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向来坦荡，向来问心无愧，她算不上好人，但也没有做恶到需要受到这等惩罚，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凭什么要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难道就因为，她当初在校门口，在可以救的情况下，选择了无视，任由那辆卡车撞向刘思卉吗？
就因为没救刘思卉，所以就应该罪有应得的承担这些后果？
可穆橙选择不救，又真的错了吗，她只是一个俗人，在仇恨面前没有主动伤人害人就已是极限了，可上天为什么要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她。
难道她应该化干戈为玉帛，一笑免恩仇？如果真的需要这样，那这个上天，这个习惯指点江山的上天，可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存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