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素枝安抚好刘羽霖后, 见穆橙一直没回来,心生疑惑, 走出来查看。
穆橙蹲着身子,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手抱着头, 神情呆滞, 似是陷入了魔怔中。
钟素枝走上前, “这么冷的天,你在走廊这蹲着做什么,赶紧进来。”
穆橙回神,抬头。
“是肚子还疼?”钟素枝担忧的看着她。
穆橙摇头,“没有,我肚子早就不疼了。”
穆橙站起身子,蹲太久,腿麻了,腿短暂失去了知觉。
钟素枝看着她, 满目不放心。
穆橙推着钟素枝的背,将人推进屋里, “奶奶,你先进去, 我给孤儿院的老师打个电话, 孩子突然跑了出来,老师们找不见人估计也着急了,屋里信号不好, 我在外面打,打完马上进来。”
钟素枝点头:“那你快些,别在外面吹感冒了。”
穆橙嗯嗯了两声,钟素枝进屋后,穆橙拿出手机,将电话拨了过去。
穆橙之前为了方便照看刘羽霖,有存孤儿院的联系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被接通,穆橙同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一下刘羽霖的情况,那边应声,说马上派人过来将人接回去。
穆橙边打电话,边无意识的走到了走廊尽头,走廊的尽头是一个足有一米宽的木质仿古窗。
窗台干净,视野开阔,俯视而下,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电话打完后,穆橙也没着急回去,而是趴在窗台上,漫无目地的望着远方。
冬日的冷风刺骨,吹在脸上,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穆橙想着,这样的情况如果再持续下去,不停的被杀,不停的死,她很有可能会被逼疯。
穆橙长叹一口气,敛下低沉的情绪,准备转身回屋。
就在这时,穆橙无意间瞥见了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橙所在的楼层是九楼,外加上是深夜,楼下灯光昏暗,本应看不清底下的人才对,但也不知为何,只是一眼,穆橙便认出了那人。
底下的人似有所觉,抬头。
一上一下,隔着九层的距离,对视。
这个时间点,她怎么会在这里?
穆橙急忙掏出手机,快速敲击屏幕,编辑短信,点发送:你怎么在楼下??
隔了两秒,仲映之回道:有事。
穆橙望着手机,笑了。
她回消息永远都这样,尽量精简,能两个字回答的问题就不敲第三个字出来,回了都算好的,有时她甚至不回。
穆橙:我下来找你,等我。
发完短信,穆橙马不停蹄的往电梯方向跑,可电梯一直停在一层不上来,等得穆橙很是心急。
等了一会,穆橙等不了了,直接爬楼梯下去。
一路快跑,在距离仲映之只有几米时,缓下脚步,平和下粗重的呼吸,朝她挥手。
一件中长浅白妮子衣内搭白衬衫,干净舒服的装扮,相比穆橙身上的臃肿大黑棉袄,仲映之可以说是穿得相当单薄。
虽然仲映之穿得不多,但似是并不冷,在寒风中依旧背脊挺直,面不改色,不像穆橙,穿得像个“包子”还冷得缩成了一团。
每到冬天,钟素枝就没少因为这事说穆橙,说她一到冬天就爱佝着个背,缩得脖子都要找不见了,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精神劲,可穆橙也没办法,太冷了,她怕冷得很。
穆橙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不冷啊,穿这么少。”
仲映之看着她,没甚表情,冷淡淡的。
穆橙也不恼,嬉皮笑脸,“怎么,这寒假一放,你就想我了,想得都顾不上时辰了,大半夜的出现在我家楼下……”
穆橙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不远处餐厅门口,传来一男声:“映之,还站那干什么,人都在里面等你了,快点进来。”
喊话的人穿着长款棕色西装,面容亲和笑容和蔼,正是仲映之的父亲仲堪。
原来仲映之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不是特意过来看她的,只是因为有工作。
穆橙居住的这个小区地处较偏,穆橙之所以选这里,就是因为这地方安静,绿化环境好,适合老人居住。
而小区楼下就有一家餐厅,占地面积小,但却占据着绿化最好看的一块地方,左面靠河右面靠林。
穆橙听人说,这餐厅很有名,不少名流人士会光顾,餐厅虽然开在小区楼下,店内却不接待小区住户。
倒也不是不接待小区住户,换一种说法就是,这地方只接待vip客户,简而言之,就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一般人不接待,就算人家愿意接待一般人也消费不起。
因此,不少上流人士,都会来这里谈工作,仲映之出现在这里,细细想来,好像也合理。
穆橙看向仲堪,礼貌朝他微笑。
仲堪微微颔首以做回应,随后催促了仲映之一声,先一步朝餐厅里面走去。
穆橙失望的撇撇嘴,“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仲映之:“我没那么无聊。”
穆橙切了一声,“这么晚还在工作?”
仲映之嗯了一声,转身,往餐厅方向走。
穆橙忆起九年后的仲映之那一身或大或小的毛病,胃疼、头疼、失眠等等都是工作应酬留下的隐疾,仲映之需要承担的事情有很多,从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了,工作的繁重程度,也远不是他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穆橙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注意点身体,你才多大啊,就工作应酬到这么晚,身体是自己的,别仗着年轻有资本就把身体熬坏了,上了年纪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仲映之回头看她,目光扫至她牵着的手,穆橙以为她又要骂人,不料她道:“手怎么这么冷?”
“因为,”穆橙笑了笑,“肚子有点痛。”
仲映之蹙眉:“肚子疼?”
穆橙点头,“嗯,很痛,就像是被人捅了好几刀一样。”
“我带你去医院。”仲映之上前搀扶穆橙。
穆橙侧头看她,见她一脸关切,心下微甜,存心逗她,“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伯父可还在里面等你呢,不去不好吧。”
仲映之不说话,扶着穆橙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司机。
穆橙按住她的手机,“骗你的啦,我不痛。”
仲映之将信将疑,打量一番,知穆橙身体无异后,担忧的面色瞬间转冷,随后一把将穆橙甩开。
穆橙被甩得往前踉跄几步,暗自好笑,唱戏的都没她变脸快,说翻脸就翻脸。
穆橙之前在楼上看到仲映之时,急切得连电梯都等不了,狂奔而下,她当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的急切,此刻回想,如此迫切的原因好像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和她说说话,想逗一逗她,想牵一牵她的手。
见到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心情会变好很多,内心的恐惧也会跟着消散大半。
穆橙讨厌彷徨不安的感觉,但又不得不每时每刻都陷在对未来未知的不安中,一刻不得消停。
只有在仲映之身边时,不安感才会消失,会短暂的让心安定下来,也许是在曾经的岁月里依靠仲映之依靠习惯了,总觉得有她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会有她帮忙给自己撑着。
“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穆橙站稳,摇头啧啧了两声。
仲映之冷眸看她,“你骗我,你还有理了?”
“这怎么能叫骗呢,我这充其量只能叫做,为了博关注而说谎撒娇,在喜欢的人的面前的一种,”穆橙眉毛上挑,“情~趣~”
仲映之:“……”
懒得搭理她,仲映之转身往餐厅走。
穆橙也知她工作忙,并未再挽留耽搁她,目送她离开。
穆橙仰头看着天空,无星无月,黑漆漆一片。
良久,穆橙长吐一口气,转身回去,家里还有个没解决的“麻烦”,就算再难解决也总得想想办法、总得解决,不是吗。
……
仲映之从大一开始,就接触起了公司里的工作,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仲堪直接将度假村开发项目的部分工作交给了仲映之。
仲映之寒假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今天的工作更是从早上九点开始,忙碌到现在凌晨三四也还没能休息。
仲映之刚和穆橙说完话,回到餐厅,准备进去时,被仲堪拦住。
仲映之看向他,眉心微蹙。
仲堪收起常挂嘴角的笑容,严肃道:“我不反对你交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但有一点,你不能因为她,而耽误正事。”
“什么正事?”仲映之揉了揉眉心:“我不过在门口逗留了几分钟,这就耽误到了?如果里面那些人连几分钟都等不了,那也没了再谈下去的必要。”
仲堪缓和下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对刚刚那个女孩太过特别,我先前也说过,我不反对你交朋友,甚至不反对你恋爱,男孩女孩都可以,我思想不古板,但前提是,局限于玩这个字,只能是恋爱,你明白吗?”
仲映之沉默半晌,转而问:“依照您的话,那我挺好奇的,您又为什么会娶那个女人呢?她的条件充其量也不过是只能恋爱的存在,不是吗。”
仲堪面色微沉,“她是你妈,不要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形容她。”
仲映之冷笑,“那您让我怎么称呼,那个疯子?那个神经病?”
仲堪眉毛倒竖,怒而抬手。
仲映之不闪不躲,直视她,“怎么,又想像小时候一样扇我巴掌?”
仲堪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她是你母亲,你的亲生母亲,你可以恨她,但不要……”
仲映之截断他的话,嘲讽道:“仲董事长好像弄错一件事情了,我是恨,但我恨的从来都不是她。”
仲堪神情微怔,沉默下来。
气氛低沉压抑。
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有什么可恨的,她恨的一直都是那个精神正常又不太正常的父亲。
仲映之最恨他那句,“你妈妈打你,她其实也很心疼,她每次清醒后看到你这一身的伤,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自责,她只是病了控制不住,不是故意的,你得试着去理解她,不要恨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幼时,仲映之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最爱自己的人,为什么会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去死,最爱自己的人,为什么会活生生掐断她的胳膊肘,最爱自己的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按在水缸里,几近窒息丧命。
五岁的仲映之曾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她弱弱道:“爸爸,你把妈妈送走好不好,我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她是最爱我的,可是,我怕她啊。”
仲堪抱起仲映之,柔声安抚道:“你要听话,你知道的,爸爸离不开妈妈,爸爸爱妈妈,不可能把她送走。”
仲映之:“那爸爸可以把我送走吗?”
仲堪摸了摸她的头,“爸爸不能没有妈妈,妈妈也你不能没有她的孩子啊,你要听话,好好的和妈妈相处,知道吗。”
……
小区的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头顶的玻璃灯颤了颤,墙灰落了下来,听这动静,似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瞬间,小区楼层浓烟骤起,火光照亮了黑夜。
警报声回荡不止……
仲映之闻声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她看向火源处。
这个方向,这栋楼。
是穆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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