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二）

    1928年春, 香港岛南区

    二楼那半旧书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本和练习本，还有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以及一盏白茶，周妲娅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看着中学英语课本, 书桌正面对着窗前, 白色丝质的窗帘被春风拂过, 荡出一**白浪, 窗外是春暖花开的美景。

    对, 是周妲娅，这是如花使用系统变‘性’功能混出倚红楼后去酒店呆了一夜, 次日就去警.察.局为自己登记的新名字, 换了身份证，到时别人指定她是倚红楼的琵琶仔如花，她死不承认即可, 她这样笃定别人奈何不了她是因为她花了一颗爱心值购买了洗筋伐髓丹, 并服下，容貌更胜以往几分，又一改在倚红楼的琵琶仔作态，那谁也不敢百分百的指认，何况她已给自己出了赎身钱, 那五根金条能赎半个当红阿姑了, 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个琵琶仔。

    周妲娅是周大丫的谐音。

    周妲娅不是不能为自己取个文雅洋气的名字，可她觉得人不能忘本，如果不是如花这花名留下容易招麻烦, 她也是可以不改名的。可是她在倚红楼共呆了十二年，十岁之前的专一学习阶段就不提了，然从她红牌阿姑的贴身丫头开始到琵琶仔这六年期间，几乎见过了所有爱‘嫖’的少、青、老、壮有钱或有权或有势香港男人。

    还有，不少男人已备下钱等着老鸨拍卖她的初.夜，周妲娅思虑再三觉得没有离开香港的必要，算来算去，她孤身一人还是留在香港，找个大学呆几年比较稳妥。后来，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一间房，花了二十块钱租了三个月，既然留下那日后就有可能被某个有钱嫖.客遇见，也许还会让老鸨找上门……到时，她还叫如花就辩无可辩，她叫周妲娅就可以辩上几辩。

    “囡囡，饭好了，送上去还是下来一起吃饭……”是房东太太的声音，房东太太姓周，与周妲娅同姓，当她是本家人，十分照顾。周妲娅十分亲密的喊她阿姨，周阿姨十几岁就跟着丈夫逃到了香港，通过几十年的奋斗，如今已是香港中产市民，目前已是五十来岁的寡妇。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带着儿媳孙子们都去了英国，老伴早些年就去世了，她是有些孤单才会招一两个乖仔一起住，如果没有合适的，她就与家养的那头老猫作伴，二十块三个月，以周妲娅住的房间条件是不算贵，可一般人家是负担不起。好在，周妲娅当琵琶仔时得了不少打赏。

    “阿姨，马上下来吃。”周妲娅放下黑色钢笔，提了提白色及脚腕的棉长裙，蹬蹬蹬快步下了楼，还没进餐厅就喊着：“真香，又有我最喜欢的鱼。”阿姨知道她在准备考港大，非要周妲娅与她一同吃饭，周妲娅就提出每个月加十块钱当伙食费，阿姨同意了，之后天天给她做好吃的。

    对她与老猫一个代遇。

    “囡囡，快偿偿今天的小黄鱼鲜不鲜？”周阿姨一见周妲娅就笑出一脸褶子。

    “哎……”周妲娅也不客气，洗了手，一擦干，就伸手提拉出椅子就坐下，筷子直接下到黄鱼脊背的肉，一连吃好几口。周阿姨每顿都会做两素两荤，和一个老汤，她自己吃素，两个荤菜是周妲娅和老猫的。

    “囡囡，过几天就要考试，你要松快松快，别逼自己太紧，学习讲究劳逸结合……”周阿姨又开始了唠叨模式，从学习讲到她在英国的孙子孙女，又讲到了她的老伴，最后讲到了内陆，讲到了她的母亲……周妲娅边吃边点头，吃完就飞奔上楼，周阿姨什么都好，就是太能叨叨了，周妲娅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1928年九月初，香港大学

    港大，是一所公立研究型大学，建校初期规模极小，首次毕业典礼，仅有23名毕业生。缘于殖民地的特殊性，港大自创校以来始终采用英语教学。

    周妲娅有几世的知识累积和智力丸加成，以及她努力了整整三个月，如愿以偿的考入了香港大学。

    这一回，周妲娅依旧选择了医学系，这是她当了十多年护士的执念，当初，每每她值夜班时，打心底羡慕医生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躺着睡觉，可护士只能坐着打盹。可惜当年她因年纪小小就开始谈恋爱，成绩一塌糊涂，最后只能花了几千块钱进了护士学校。

    港大这般的学校，是她之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学校，更何况还是采用英语教学。大学模仿利特浦大学的制度，重理工而轻人文，故只设三个学院：医学院、工程学院及文学院。

    1925-1926年省港大罢工后，政府为进一步沟通中西文化，遂如集本港绅商，磋商在香港大学增设中文学系，让汉文中学毕业生入读。

    于是，去年开始港大中文系成立，邀得前朝翰林赖际熙、区大典等执教，加上期间又有富商‘邓志昂’捐款建立中文学院，‘冯平山’捐款建立中文图书室等，涌起一股重视中文教育的潮流。

    清早，周妲娅穿着一身全体的短袖洋装，勾勒出了她细细的腰肢与白皙的小腿，名贵的水晶发卡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她的发间，手上提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一看就是家境教养良好的女孩。她正在港大校园内，对着具有典型西方建筑的风格的香港大学，赞叹不已：“哇，真不错……”香港大学本部大楼建于1910年初，用文艺复兴时期建筑模式的花岗石柱廊所支撑，顶部则建有一座高塔和四座角塔。

    “小心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周妲娅都还来不及回头，便见一辆骑的很快的自行车从自己身边掠过去，只留下一个短袖白衬衫少年的单薄背影，因为看着背影有点出神，导致她一时没注意还有一辆自行车，等到她发现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跟前，什么都来不及想，周妲娅立刻微微的扭转了一下身体，略有点踉跄的躲过了自行车，不过手中提的两个行李箱被甩到一角，好在是带了锁的，里头新添的春夏两季衣衫与书籍没有散落出来，不然就尴尬了。

    而骑着单车的是位十五六岁的蓝衫黑裙黑皮鞋的华人少女，就这么撞到了路边的台阶，连人带车的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周妲娅见状，关切地开口问道。虽然是她自己摔倒，但她不看路无意间挡了她，也有错。

    “没事没事……”少女从地上站起来，扶起女士自行车，一脸窘迫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骑上车走了。

    周妲娅见状重新提起被甩去一角的行李箱。

    港大的宿舍条件相当好，是四人间，是架子床但不是上下铺，空间不算小，有五十来坪，有阳台有卫生间有浴室，周妲娅是第一个到的学生，床位随便选，她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

    等周妲娅利落的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把衣服与书籍放置到床铺边上的柜子里，宿舍里又陆续来了两位国际友人，一位是白肤金发碧眼的叫贝伦的白美人，另一位是黑肤黑发叫汉娜的黑美人，可等来等去却等不来第三位。

    开学后，才知道医学院一年级只有她们三位女学生，男学生比女学生多了五倍，可也不过只有十五名，医学院是连读七年制，男女学生加一块儿也不过十八名，只有她一名地地道道的华人，剩下的不是白人黑人就是混血儿。

    细思之下，觉得十分合理，如果不是从小学学英语，那是跟不上英语教学。周妲娅是因为之前以英语为母语才会学得如此轻松。她不是很用功，成绩中不溜，但她不在意，能毕业及格就成，她只想混几年大学，不会去医院上班，她当了十多年的护士，早就呆腻了医院。

    “陈淑娴，这里……”正在食堂一角吃饭的周妲娅听到耳熟的名字，抬头张望，见是那位骑自行车摔了一跤的华人少女，秀丽可人的如同邻家姑娘，陈淑娴这个名字是陈振邦的表妹，同时也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后来与之结婚生子。本来还想着找个休息天，用系统位置找一找陈振邦，接触接触，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菜，如果喜欢就吃了，如果不喜欢就给他一张‘清心禁.欲符’，让他给她守着。等她找到另一个攻略目标就放他与表妹结婚生子。

    周妲娅慢条斯理地用完饭，端着自带的手杯向陈淑娴位置靠近，浅笑地问：“陈同学，请问陈振邦是你表弟吗？”

    “不是，是表哥……”陈淑娴惊讶的抬头，见眼前的同学有些面熟，不加思索便回道。可，又想不起对方是哪位？不由得蹙眉，细思。

    “哦，表哥啊，请问他在哪里念大学？”周妲娅心道好巧啊，缘分啊。

    “他不爱念书……”陈淑娴不好意思说表哥从小成绩不好，只爱唱些不入流的戏曲，今年被他父亲逼着与她一同考港大，可她考上了，他却落榜了，他父亲要花钱送他念中文系，他死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