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忍过了这几周炼狱期,有天,材料课刚下,我就被人头按在水池里——这些人上辈子是他妈学盲人推拿的吧,力气这么大。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残酷的青春物语在这里开演。重复‘挣扎—按进去—威胁—再按—再挣扎’的这一流程,我已经很习惯,所以我没化妆。她们也很习惯,所以她们边玩边笑嘻嘻地聊天,高等学府的优等生就是聪明,欺负同学也能找到各种漏洞,让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我听她们说什么教训啊、自知之明啊,这种狗屎的东西,主要的寓意就是我不行那麻烦你也别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们肯定以为,接下来就是英雄救美,然后如同日剧那样嘴炮,或者动手,严厉斥责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把整个过程上升到社会现象国家未来,办坏事的人一脸羞愧……没有没有,那纯属你想多了。

    我只是,一直在忍。

    因为这个社会向来就很复杂,你说电视剧,电视剧都说了本篇与现实毫无关联请勿代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概不负责的。看,人家都声明了,你还把故事里的情节和自己联系,万一倒霉了算谁的?肯定不算它的,所以我尽量屏住呼吸,反正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人也做不出来,至于侮辱讽刺的,我十几岁的某天起,就听得多了,让我笑着听都没问题。

    可是,她们不应该说那句话。

    玩得累了,我被推到厕所角落,听她们开始讨论轰这次又去了多么危险的地方,职业英雄,就是能打破危机之人。这帮人却说的轻飘飘的,她们喜欢轰焦冻是没错,但她们也没想过要和他怎么样,嘴里抱怨着轰君虽然很帅很厉害家里又有钱,但近几年职英的牺牲率太高啦、看过逮捕穷凶极恶罪犯的录影,谁都不会希望未来的丈夫每天都在和别人搏命,完全不归家、还有人说,啊其实也不错,毕竟轰君的爸爸是安德瓦呢,如果他英年早逝岂不是可以继承很多名望和财富……不愧是尖子生,这种冷酷的话也能说得如此轻松。

    我心想别做梦了好吗,就他那种性格的人,和木偶结婚都不会搭理你们的。木偶也是我高中学校的一个男孩子,挺出名的后起之辈,每次看到他们俩一起上新闻,轰的眼神都会很温和,估计学生时期关系不错。要不是知道他典型直男三百年不动摇,我早就祝你幸福的放弃了。

    聊得气氛热烈时,有个女生突然说,这次他要去捕捉的罪犯,就是那个丧尽天良卖毒的大毒枭吧,据说连逃狱都有七次记录,上次追捕牺牲了好几个警察,这真的没问题?他不是才拿到执照没多久嘛,会不会一下子就殉职了啊,那好可惜~她嘻嘻哈哈的,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其他人有的让她别说了不吉利,也有人叹声说很可能啊,毕竟职业英雄,经常有死的,天灾人祸那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给了我勇气,让我冲过去,一下子把她的头直接按进马桶里,然后在旁人的猝不及防下摁开了冲厕所的开关。

    这样做其实挺危险,小朋友千万不要模仿。随后,我也没有停手,而是毫不怜香惜玉、把那些妆画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的头,依次浸入冰冷的水池里,呛水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我一个也没放过,从开始到最末。

    我大概会被劝退。但马桶里的水,更利于把嘴巴洗干净的:)

    懒得讲什么大道理,在学校未经允许,发动了个性的我要求她们依次重复“轰焦冻这次也绝对没事,会平安回来”的美好祝福,每个人都哭着说了三遍,内容有含糊就重新再说一次。

    这样折腾了半天,我心里舒服多了,也就不再去想所作所为会引发什么后果,洗了把脸,自己也大大方方地离开了这里。

    翌日,我果然收到了严重的处分警告。但令人惊讶,按理说这种情况是直接劝退比较常见,我却没有得到除此以外的任何惩罚。

    这件事,基本是我二十多年的一大未解之谜。

    而自那以后,我看到了以暴制暴的效果,没人敢再动手,最多也只是嘴上恶心几句。至于那个被我设置成手机屏幕的人,有了美好的祝福,也安全无恙地回校了。我一如既往,若无其事地和他相处——你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不,这只是开始。

    我去报名了这一届的学生会。

    虽然大二有点晚,但也不是不可以。

    ……

    这所大学的口碑很好,全国理工大综合前三,我是指学风和校风。但是年轻人嘛,就很容易产生非黑即白的观念,太过片面,这时候,就需要像我这样优秀的学生会主席来发挥光和热度。

    到大三的时候,连那些曾经凌暴的人,都忘了自己曾经是如何欺负我的。他们只是非常乖巧地说会长早啊,这周有什么集体活动麻烦这里签个字谢谢,我说好,然后大家笑眯眯一派和气。这个时间节点,已经过渡到了谁都知道我在追轰焦冻,于是谁看到就顺手帮个忙的程度;虽然为此,我付出了很多东西,也放弃了不少,但总的来说,人生就是有得有失,不然你一个人玛丽苏过头,让别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又是一次在食堂吃饭,轰已经十分习惯在校的时候给我发邮件,我和他一起端着菜找了个位置坐,还好他不是经常来,不然我的钱包真的有点受不住。吃到一半的时候,他低垂着眼,睫毛很长,好像又被爱心形状的煎蛋吸引了视线,一直好奇地边吃边看。仅从神态,倒看不出他是在纠结这件事,大概会以为他在慎重思考什么重要的案件之类的。

    我觉得他太可爱了,就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搭在桌前,特别一本正经地抬眼望我,怎么了,阳莱…

    我凑过去,用油乎乎的嘴巴,亲了他一下。

    原本在谈天说笑的人闭紧了嘴,周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我慢悠悠地把自己的那块煎蛋推过去,清了清嗓子,无论心跳得有多快,甚至耳鸣到脑内一片嗡然,也尽量用最稳的语气问: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大概是稍微反应了一下‘交往’是个什么意思,然后,突然睁大了那双微圆的眼睛,像只被人类惊讶到的小猫咪,他说,你刚才是在……亲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点头,他却一下子为这个动作脸红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尤记得应该是大家突然开始鼓掌,啪啪啪啪啪,震得人头大,可能学生会长和职业英雄的戏还挺好看的。轰是没见过这种虚伪的人类阵势,他不太参加校园活动,所以不知道如何反应,特别无措地坐在那里——只有我看的出来,其他人事后则是告诉我,他们都觉得他冷冰冰地坐在那不回答,是在想词拒绝,还担心我会伤心到跳海。

    跳海倒是不会跳海,不过交往的一星期后,我们去海洋馆约会倒是真的。

    我的告白,不止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我自身而言,也着实是没想到。你们应该能感觉我是个挺有计划性的人,做什么都倾向于规范和信条,所以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我只是被他的可爱迷倒了,如此解释没人会不理解吧。他久久不回答,我想这次是被拒了,那下次要慎重点,起码不能再选食堂这种地方,他忽然站起来——我以为他要跑了,没料到他却拉着我跑,我们像令人智熄的长跑运动员一样,绕着学校跑了好一会,到了一个小树林,他才停步。

    我跑得气喘吁吁,感觉胃里刚吃下去的东西纷纷都在抗议,正要摆着手说好啦你别当真,刚吃饭就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他却没放开我的手,而是说道:阳莱,那个地方人太多了。

    哦……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挺对不起轰焦冻的,因为我比较外向,所以后来,这句话就总能听到他说。

    阳莱,不要在车上亲我,人很多。

    阳莱,走路要看路,你差点撞树了。

    阳莱……

    嗯?

    这个唇釉的味道,我不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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