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跟火烤似的,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当被烤的地瓜,都找那有冷气的地方躲过这一小会儿再说。
许杏也好久没在这个点儿出门了。她住的地方离地铁站远,离公交站就更远了,她不得不出动自己的私家宝贝——折叠单车,然后套上白色防晒冰袖,把头发卷起来,戴上鸭舌帽,小背包一背,走你。
一路狂踩,到地铁站时还是晒红了脸,后背也出了汗。
许杏把单车折叠好,往地铁走,在经过自助贩卖机时,差点没笑成猪叫。透明玻璃上映着的人影,是她无疑,只是这副行头,跟大妈似的,要是让江迟年见了,眉头能夹死苍蝇,而他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少不得暗啐一句土包子。
许杏转了两趟地铁,再乘坐到最后一站出来,是城中村,她曾经的家就是这片密密麻麻中的一个小点,连地图上都未必准确标注得出来。
如今这片城中村迎来最沸腾的消息,东边那块地被某集团相中,上周村民们大比数通过卖地议案,今天把名字一签,把证件核对完,明天钱就到账。
许杏已经两年没回来过。但不妨碍有大爷大妈认得她,毕竟她在这里出生长大。
“阿杏都这么大了啊。”
“结婚了吧。”
许杏一边应着大爷大妈的话,一边留意着村委喊名字。
“阿杏的老公是做什么的?”
唠嗑的婶子以前就住许杏家隔壁,难得见到许杏,聊得嘴儿都合不上。
正在这时,村委里有人大声喊:“许杏,许杏来了吗?”
“来了。”许杏抱歉地看一眼婶子,进去先把正事办了。
桌子旁共坐了三个人,一个村长,一个某集团代表,还有一个大概是见证人的角色。但许杏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江迟年。
他鼻子上架着墨镜,因为天气热,他身上的黑色衬衫挽至手肘,露出一小截匀称精瘦的手臂,长腿似乎无处安放,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
他坐的地方正好有空调对着,凉快得不像话,而这边几个人,时不时还得应付村民的各种问题,热得面红脖子粗。
许杏想了想,原来那个某集团,是江氏的,或者属于迟家,反正江家迟家,也都是江迟年一人说了算。
所以他在这里走个过场吗?
“文件都看了?”村长问。
许杏说看了。
“都没问题?”
“没有。”许杏边回答边将手头的证件递过去。
村长知道许杏,以前就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话不多,见了谁都笑着打招呼,书念得也不错,很招人喜欢。这会儿见她话不多,证件资料都弄得整整齐齐的,让人省心,心情一好,就跟她聊上两句。
“阿杏嫁人了吧?”
“嗯,嫁了。”许杏签完名,又仔细填写自己的银行卡号码。
村长乐呵了:“这么年轻就嫁人了,还得了这么大笔钱,阿杏的老公有福气。”
许杏核对一遍银行卡,脸上是实诚的笑,“谢谢村长。”
一百五十万对她来说很多很多,对那边那人来说,不屑一顾的。他钱多到几辈子都用不完,听到村长这话,肯定要摆臭脸的。哦,可能对着她才是臭脸,对别人不这样。
不过她得了这笔钱,很快就要从倒霉蛋变成有福气的了。终于她的好运也要来了。
几个人都签名确认资料已核对好,许杏也虔诚地按了手印。
也算是了却一件大事。许杏暗松口气,抬脚要往外走时,那边冷不防一个声音插进来:“资料拿我看看。”
在座几个人都愣了愣,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许杏没动,资料都登记好了的,他要看就看去。
那集团高管马上将一沓资料都呈过去让江迟年看。
“26岁,已婚,结婚证没带?“年轻男人按着资料的一角,不知是有意的,还是随便问问,清冷的嗓音愣是让气温低了几度。
集团高管小声提醒:“江总,许小姐的情况,不用核对结婚证……”
江迟年微微抬头,集团高管似乎感觉到江总墨镜后的眼神,正一点点穿透镜片,就要变成两支箭射出来。
高管立即改口:“那个,许小姐的情况毕竟有点特殊,方便提供一下结婚证吗?”
村长和见证人对视一眼,许杏爸妈走得早,他们俩的股权加上许杏的,拢共也就三份,股权证明没问题就行,大老板还看人家结婚证做什么,许杏她老公又不是本村户口。
啧,说他摆臭脸还真摆上了。行,他迟少想做的事,向来有的是人遵从,反正她得了一笔巨额收入,高兴都来不及,就不跟他计较了。而且,这结婚证也快变成离婚证了,多看几眼不亏。
许杏很爽快地把结婚证递过去。
高管第一时间拿给江迟年,都不带停留多一秒的。
江迟年翻开许杏这本结婚证,跟他自己那本没什么不同,但不知为什么,刚才看她在认真填资料,他就鬼使神差地想看一眼她的结婚证,唔,她和他的结婚证。
土包子突然多了一百五十万,虽然表现得一贯的平静又淡定,但他还是瞧出来了,她不是一般的高兴,他突然就不怎么想给这笔钱。不是舍不得这点钱,他随手给她买的都不便宜,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江,江总……”高管额上的汗越来越多,真不好提醒江总,他捏着人家的结婚证都快捏成折纸了。
江迟年把结婚证还给许杏。
许杏头也不回走了。她去旧居逛了一圈,拍了几张照片,又骑车去一家她从小就喜欢吃的小吃店里,喝了奶茶吃了卤鸭掌,这才心满意足踏上返程路。
这次是转了三趟地铁,又骑车十来分钟,才来到江家老宅。
许杏好久没试过这么累了,但是按捺不住兴奋,第一个就想到爷爷。
江老头儿平常一个人在家下棋和侍弄花草,许杏一来,他跟小孩儿一样高兴,但碍于那张老脸,他惯常会嘴里嫌弃。许杏也不在意,一老一少特别能玩儿得来。
许杏本想给爷爷做晚饭,但是老头儿特别想出门去耍。
“那先说好,八点回来。”
江老头儿讨价还价:“九点。”
“八点半不能再多了。”
司机把一老一少送到市区一家餐厅,许杏点了一桌子菜,爷孙媳妇儿两个吃得不亦乐乎。
完了江老头儿还不肯回家,非要去楼上的KTV嗨歌。
许杏拿他没办法,对比之下江老头儿更像年轻人,她啊,像小保姆。她真的太难了。
江老头儿本着终于能宰许小公鸡一回,非要定个大包间,许小公鸡觉得江抠抠也实在是没谁了,两个人还要大包间,结果一问,人还真的只剩下大包间了,别的都定满了。
“行吧,大包间。”许杏捂脸,江老头儿宰人不用本啊。
大包间也有大包间的好处,江爷爷有随身的保镖,大伙都舒坦些。一般她不会陪爷爷来这种地方,人多又杂,他年纪又大了,可老人家有时候就喜欢凑热闹,许杏也能了解那份渴望年轻的心。
一进去就是江老头儿的天下了,许杏两只手不停给他点歌,切歌,升降调啥的,根本就没有机会碰麦,不过她也不恼,反正她每回都是听人家唱的,这会儿正好当江老头儿的忠实粉丝。
江老头儿中气十足,唱得面色红润,许杏怕他一连唱多首歌喉咙熬不住,唤了人要白开水,可不知怎么的,等了一会儿都没见人来,她索性自己拎了壶出去打热水。
隔了许杏两间的至尊包间里,此时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没有人唱歌,也没有人玩桌面那些色盅色子,更没有人拼酒喧嚣。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面容隽逸非凡,五官深邃清冷,几缕头发掉在额前,有种慵懒的颓废,可此时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如寒霜,让人不敢靠近。
“迟少心情不好?”
陈河懒洋洋地喷着烟圈,“你问我我问谁?”
“不是土……惹的吧?”凌亦航挑眉。
“她?有那本事惹迟少嘛。”
“这可难说,之前你们打赌她多久离婚,说最多三个月吧,这都两年了呵。”
“是是,就你厉害,你押那么久,是有多看好那土…包子?”后面两个字压低了声儿。
门开,有人进来,女人一头微卷发搭在一边肩上,灰色裙子衬得身段袅娜,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吸引目光无数。
“我没看错吧,程悦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程悦然笑说,不偏不倚在江迟年旁边落座,妆容精致,红唇轻抿,看在众人眼里,这才是配得上江迟年的极品,跟她的名字一样,赏心悦目啊。
“我想喝点热饮。”
“行。”陈河叫了人来。
侍应开门正要进来,有个女人拎着玻璃壶经过,正好问:“请问哪里有热水?”
侍应指了方向,而离门口最近的凌亦航,就这么看到刚才说的土包子从眼前经过,她显然也看到他了,但什么反应也没有。
凌亦航突然觉得有些恶寒,这算不算修罗场?程悦然VS土包子?迟少知道土包子在这里吗?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提了一嘴:“刚才那人好像是土…嗯,嫂子。”
江迟年眼尾都没抬一下,只是在刷手机的空档,点开某个没有备注的头像,按了俩字“在哪”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复,他的脸沉了沉,要发语音时,终于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江迟年看到了:在家找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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