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去斟了大半壶温开水回来,江老头儿刚嗨完一首《草原之夜》。
见到孙媳妇儿回来,江老头儿指了指茶几上她的粉色手机,“刚才江迟年找你,我帮你回了。”
江迟年找她?许杏想到刚才一眼掠过的包间里,他和程悦然坐在一块的画面,他应该没看到她的,是凌亦航告诉他她在这儿吗?
许杏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当看到“在家找狗子”那几个字时,太阳穴隐隐作起疼来。
“江抠抠,你心虚了。”
江老头儿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结果江迟年那臭小子突然找许杏,还问她在哪儿,他做贼心虚,当下就回复“在家找狗”,谁知手抖多打了一个字。
江老头儿也没注意,继续嗨歌去了,他哪知道时下的年轻人,找狗子能延伸出那么多内涵来。
另一边的至尊包间里,江迟年眉心紧锁,如许杏形容的那样,能夹死苍蝇,整个人的气场愈发阴沉。
程悦然近乎贪恋地凝视江迟年的脸,她眼里含着盈盈水波,出国这么久,他一直让她魂牵梦萦,这次回来,她不打算走了,也不打算,放手。
“迟年,我们,”
江迟年突然站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似要顶到包间的天花板,给人带来压迫和微窒,他长腿一迈往门口的方向走。
“迟少?”陈河和凌亦航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全都跟着站起来。
“你们继续。记我账上。”江迟年没有多余的话,脚跟一转,门应声合上,他似赶着去找什么人。
凌亦航第一个想到土包子。不是吧?WTF。
陈河也在想,一定是他活久见,迟少的脸色怎么瞧着跟逮人似的,逮谁?土包子吗?
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想吃瓜的心。
程悦然推开面前的热饮,将一杯冰啤酒直接灌进嘴里,心头仍像火烧。
而这边浑然不觉危险在靠近的许杏,又一次催促江老头儿:“爷爷,该回去了,说好了八点半的。”
江老头儿依依不舍放下麦,“急什么,喝了水就走。”
许杏打电话给司机,却在这时,包间的门传来一声巨响,保镖们迅速反应,一人护江老头儿,一人护许杏,两个守在门后随时应变。
门被踹开,当江迟年那张清冷矜贵的脸出现时,许杏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恼,这人的脾气越来越坏,她又没惹他,他干嘛一副“你死定了”的样子。
“臭小子。”江老头儿见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是被抓到出来玩儿的窘迫。但他是谁啊,臭小子的爷爷,老脸绝对不能丢。
江迟年不动声色环视一圈大包间,不用问肯定是老头子撺掇土包子出来的。还有那句找狗子,恐怕也出自老头子之手。
八点多快九点还不回去,敢情她今晚要在老宅过夜,就没想过回去?
他满世界飞接连出差一个多月,她倒好,比他还要忙,连家都不回了,今天突然多了一百五十万,够她飘起来了。
江迟年的怒气非但没缓和,火反而越烧越盛,自己都抑不住,同时他也生自己的气,跟一土包子置气,他成什么了!
两种情绪夹杂下,他的脸黑得如同墨汁,嗓音更是低沉不少,“谁允许你带他来这种地方的?出了事,谁负责?”
江老头儿看出情况不对,替许杏说话:“你吼杏杏做什么?我让她陪我出来的。”
江迟年话出口那一瞬间就有点后悔,但已经刹不住,“你岁数还小吗?难道她不知道?”
“臭小子,你是教训我还是教训你媳妇儿?我告诉你,别把你在公司那套搬回来,我们不是你员工。你要还是这个态度,我就,”江老头儿气得不轻。
本来嗨完歌,他心情好得很,身体也倍儿棒,吃嘛嘛香,现在全让江迟年这讨债鬼搅没了。
“你就如何?”江迟年知道老头子嘴硬心软,从来都不舍得让他不好过,许杏,则是嘴软心也软,更不舍得他不好过。
江老头儿不甘落下风,把许杏叫上:“杏杏咱们走,回爷爷那儿去。”
许杏没有意见,吃饭唱K本来就是哄爷爷高兴,今晚好把跟江迟年离婚的事,跟他交代清楚了。
她怕爷爷难过,也怕自己舍不得爷爷,才会拖到现在都没开口。可是,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这么下去。
再说,江迟年也早就腻烦了吧,被逼娶一个没有共同话题的女人,而且是让他拿不出手的土包子,离婚不过早晚的事。
她也早就看开了。
许杏跟上江老头儿的脚步,却被江迟年一把拽住手臂,他看她的目光跟以往一样冷淡,对爷爷说的话却是罕见的温柔顺从。
“她回逸品汇都,你睡得早,省得她吵到你。”
江家老宅里什么不多,就房间最多,怎么会吵得到。江老头儿瞄一眼许杏的脸色,又打量孙子一眼,有点担忧江迟年这浑小子欺负孙媳妇儿。
“还不走?你要跟老头子回去找狗?”
许杏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个字,随便你当她存不存在。江迟年见她这样儿就又有点上火。但今天他上火了三次,回去再跟她好好算账。
“那,爷爷我过两天再回去看你。”就当作一次好好的告别,许杏心想。
江迟年挑眉,过两天周末她还要回老宅?她怎么知道他没有安排?周六晚有场商业宴会,他不可能不带她出席,礼服珠宝都准备好了。
江老头儿走后,偌大的包间便剩下江迟年和许杏。
许杏将手机纸巾等一股脑塞回包里,背起来,说了声:“走吧。”
江迟年见她身上穿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配九分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有一点妆,别说大学生,说是高中生都有人相信。
这几年,她好像没怎么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打扮休闲,说土也算不上,但就是跟他的圈子格格不入,无法相融。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就他一个人变得市侩庸俗,物质现实。
江迟年突然就不急着回去,像发了慈心般问:“跟爷爷出来,有没有喝酒?”
许杏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但到底应了他:“没有。”
“你没有话要向我交代?”江迟年指的是,她以前可从来没告诉过他,她家里的情况,还是今天他才知道,征地款拨发里有他老婆的名字。
许杏想了想,得到的这笔钱原本就是要还给爷爷跟他的,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这地方人多嘴杂,他的身份又不跟她一样普通,万一让人捕捉到任何一点不尽不实的消息,对他很不利。
“回去再说。”
江迟年想,回去的话估计说不上几句话。包间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有种暧昧又清纯的气息,这是结婚两年以来,若说他对她最满意之处,无疑就是这个。
虽然所有人都喊她土包子,但他知道,包子虽土,但顶饱啊。她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属于他,他见过的女人虽多,但真正有过的,也只有这一个而已,哪哪都舒心,便足够了。
“你过来。”江迟年喊许杏。
许杏不疑有他走过去,但坐在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离他不近。
“……”
江迟年正要把人捞过来时,包间的门叩叩响了两声,然后他看到了陈河跟凌亦航。
许杏对他的狐朋狗友向来没有好感,正如他们对她一样。
见到他们,她知道江迟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要不你再坐会儿,我先回去。”
江迟年见她还真的要走,不由凉飕飕瞥了眼坏他好事的陈河,凌亦航。
陈河顶着被冰结的压力,随口一提:“那个,许杏,这么久没见了,一起玩会儿?”
凌亦航一胳膊肘拐到陈河身上,他眼神相对好使点,看出来迟少跟许杏今晚都有点不对劲,便知趣道:“迟少刚出差回来,也累了,早点和嫂子回去休息。”
陈河这小子是真傻,没看到迟少想捏死他吗,还敢喊许杏的名字。
江迟年“嗯”一声,和许杏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刚出包间,许杏就和寻来的程悦然碰上。
“许杏?好久不见。”
许杏想到等会儿的离婚大事,索性这会儿连装都懒得装了,“不好意思,请问我认识你吗?”
程悦然精致的笑僵在脸上。
江迟年玩味地瞅了许杏一眼,伸手想牵她。
可许杏躲开了。
车上,她更是望着窗外不置一词,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很多心事的样子。
江迟年拉长了脸。
终于回到逸品汇都,江迟年没等许杏,一下车就大步往家门走。
许杏慢吞吞落在后面,也不急着上前,江迟年回头见人还在几米之外,忍了又忍,他在想,许杏是不是在给他甩脸色。
如果是的话,等会儿她就知道,惹恼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杏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前在想,有朝一日离开这里时,是什么境况,终于这天到了,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但也没有伤心难过,就像一件要完成的任务。
可毕竟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会不舍。
许杏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往沙发一坐,从背包里拿出她打印好的离婚协议,闷着声音说:“江迟年,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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