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发出匹配完成的声音, 把林霜盏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拉开了。
一点薄的热意从脖颈攀上脸颊, 像看不见的火在水面上悄悄烧起来。
林霜盏进了游戏, 操纵的游戏角色才捡起枪就不小心走火，引过来七八个也在附近出生点的敌人。
……原本只有十发子弹, 刚刚走火打出去五颗。
画面里的游戏角色装换好子弹, 往门外走。
林霜盏眼前晃过刚刚那幅画上的自己, 仿佛画的人那一眼记得深刻, 以至于不过是惊鸿一面，眉梢眼角无一不刻的细致。
放在键盘上的手不慎略微一抖, 枪声在这片区域里空空荡荡回响。
……一走火又打出去三发。
手机屏幕亮起, 是江舟过都的微信消息。
江舟过都：【我在观战你, 盏哥你今天怎么老走火, 以前不这样啊。】
江舟过都：【罢了, 我理解, 男人走火是很正常的事。】
林霜盏：“……”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敌人猝然开枪，林霜盏身法敏捷, 借掩体躲了几枪, 迅速回击。
[一盏击杀 青鱼]
然而枪里子弹告磬, 闻声赶来的其他敌人坐收渔翁之利，林霜盏来不及闪避，屏幕一灰，被宣布本局游戏结束。
江舟过都：【草？？】
江舟过都：【我才发现你就十发子弹，光走火就走掉八颗。盏哥你怎么回事，最近血气旺？】
林霜盏脸上原本散了大半的热气又复燃起来。
一盏：【状态不好。】
江舟过都：【原来如此。哎, 烽火新出了娱乐模式，你要不要试试找下状态？】
林霜盏视线下移，落在自己手上。
手指已经没在发抖了，但心脏还在。
一盏：【不了，还有事。先下线了。】
江舟过都：【盏哥拜拜，盏哥慢走，盏哥有空常来玩啊。】
江舟过都：【杰瑞含泪挥手帕.jpg】
林霜盏看着这个表情包看了一会儿，点进去保存。
以前工作的时候从没用过表情包，也没用过微信自带的表情，向来都是纯文字消息。但表情包似乎在学生里很流行。
退出和江舟过都的聊天界面，往下三四个是和卫孑的对话小框。
林霜盏带着隐秘的情绪，点进了动态。
那条动态没有说一个字，仅仅只是张照片。
卫孑的头像是一个并不精细的简笔画太阳，比起他发的这幅画，看起来天差地别。但一眼看过去，竟分外和谐。
林霜盏对着画也不知道是想还是看了半晌，退出去，想起被陈焕问的事情，点进了岑绵玉的聊天界面。
10月25日，星期六，19:37。
岑绵玉：【如果学校知道这件事，去问你的话，你不介意直接说就行了，本来也是应该让他们知道的，我们正好一起谢谢你。】
林霜盏看着这条前两天的消息，斟酌了一会，给陈焕打电话。
没拨通。
林霜盏看了眼手机屏幕。
这时候老师可能已经回教师宿舍了。
明天早上再说也不算迟。
林霜盏从浴室出来，把电脑关机，发现手机有十几条微信消息。
江舟过都：【盏哥你是不是睡了。】
江舟过都：【盏哥你看到回我一下。】
江舟过都：【啊啊盏哥我已经在杀他谢罪了，你不要生气啊！！】
林霜盏觉得奇怪，解锁手机点进去，翻到最上面一条新消息开始看。
看完全部消息，林霜盏没什么表情地敲字回复。
江舟过都虽然人很吊儿郎当，但是表述清晰。
一路看下来大概就是那个游戏ID□□风的主播，剪辑自己录播做成视频准备放到一些视频平台上的时候，不小心和之前林霜盏灭队的那段录屏弄混了，发了出去。
因为没加好友，春风联系不到林霜盏，只能拜托江舟过都转发对他道歉的聊天记录。
一盏：【刚看到消息。】
一盏：【没事，删除视频就好。我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不用一直道歉。】
江舟过都：【春风已经删掉视频了，但是他作息跟我们不一样，剪完视频发出去的时候是凌晨，发完倒头就睡，下午两三点才起。他刚刚下播才发现视频发错了，已经晚了。】
一盏：【？】
一盏：【晚了？】
江舟过都解释道：【是这样，他不是技术主播，是靠直播风格和梗多有的粉丝，所以操作没那么好。】
江舟过都：【他发错的那个视频，你操作太好，细节处理也很不一样，马上就被人看出来不是他打的。现在评论弹幕都两极分化，有些观众说他要么就是代打要么就是开挂，有些观众说他技术进步了，吵得腥风血雨。】
江舟过都：【春风还不是比较有名气的主播，基本上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负责，运营都是自己搞的，也不懂公关，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一盏：【不用着急，说明事实就好。这件事他不亏理，发长微博道歉，必要的话我可以评论解释缘由。】
江舟过都：【谢谢盏哥！！他刚刚打电话跟我嚎，说好不容易有一次操作不被大佬嫌弃，就干蠢事把大佬赶跑了。】
江舟过都：【猫猫流泪头.jpg】
一盏：【那个视频删除之前多少播放和评论？】
江舟过都过了一会才回复：【刚刚去问了下，五十万播放，评论飙到四千多，是平时的好几倍。】
江舟过都：【春风说这个视频播放评论涨得太快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删得太晚了。】
一盏：【长微博态度诚恳，说明来龙去脉，表述清楚一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不是大事，不用惊慌。】
江舟过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感觉盏哥真的是成熟社会精英，为什么面对这种事怎么熟练的样子。
林霜盏简要地说了怎么处理，江舟过都都转发给了春风。
一盏：【准备睡了。】
江舟过都：【盏哥晚安，盏哥好梦。】
江舟过都：【他的主播名字就□□风，你搜烽火春风就能搜到他。任盏哥巡视处理进度！】
一盏：【嗯。】
盏哥好冷淡，还好没生气，要是生气了估计很吓人。
江舟过都飞快打了几行字，又想到对方已经说睡觉了，又删掉。
还是少逼逼叨，多催沙雕春风把事办好，网上动不动就吵起来，乱七八糟的，这火可别烧到盏哥身上去了。
＊
早上起来，江舟过都给林霜盏发了春风绞尽脑汁写出来的长微博链接，大概扫了眼，没什么问题，让江舟过都转告春风不必太紧张。
顺便拒绝了江舟过都提的拉讨论组打语音电话实时监视春风的意见。
一来没必要，二来这件事说到底对他并没什么影响。无论是不是无意发出去的，对林霜盏来说都不重要。
林霜盏比平时更早些到了教室，路过办公室推门看了一眼，陈焕还没到。
进教室时恰巧碰上一个人。
“……”
林霜盏推开几步，给卫孑让出路。
卫孑却没过去，站在原地，只看着他。
两个人挨得很近，林霜盏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衣服淡淡的香气。
卫孑的眼睛长但不细，认真看着人时显得专注而灼.热。
正如现在这样。
林霜盏眼前晃过那幅画，画里的他真实而细致，又有些别的东西。
卫孑的这双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林霜盏又感觉那点热从空气里分剥而出，附在皮肤上，烧起来一片绯红，连带着他的气息也微微泛着热。
卫孑没说话，也没动。
教室里这时候已经来了十几个人，有的刚打完水回来，有的摸出课本小声读，有的偶尔说两句话。
张潇月忽然感觉周围安静得过分，抬头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老师。同桌女生轻轻推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往教室后门看，张潇月皱着眉毛，迷茫地顺着同桌的视线看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草，卫哥跟小林这剑拔弩张的对视是怎么回事！
张潇月心里一跳，撕了作业本上一张纸揉成纸团，往刘韬学那一扔。
刘韬学突然被砸，抬起头看见张潇月努力冲他使眼神，一看过去看见林霜盏站在门口，又看见班里好几个女生都在往那儿看，不觉露出疑惑的神情。
至于对小林这么关注吗？？
一个月前还喊着卫哥如何如何，这会就一个劲儿关注小林了，甚至人家站门口都要看。
张潇月见卫孑走了，松了口气。
同桌女生在写题，看她这样有些好笑，用笔戳了戳她：“你干嘛啊，怎么好像还怕卫哥对林霜盏干什么。”
张潇月：“不是，我是感觉这两天他们两个好像有什么事。你难道没注意，卫哥比我们小林高一点，要是打起来肯定是小林落下风。”
同桌女生：“……？”
“我们小林”？
不是，一个月前你还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时候你说的可是林霜盏看起来不像是好学生，欺负卫哥怎么办。怎么现在完全变了说辞，甚至还说“我们小林”。
没想到，曾经从高一入学就念叨卫哥这卫哥那的人，也有一天会叛变。
呵，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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