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池的手自顾自哗哗地流，流水声在这片与门外热闹隔绝的空间显得尤为清晰。
那点月光——说是月光也不准确，该说是被树荫滤过的余晖，有着傍晚的冰凉和极少的余温，竭尽全力也没能全进来，只铺到了离门口五六步远的地方就停了。
卫孑站在门口，看脸上染了一点光的林霜盏，不知怎么想起他晚自习下课时一个人躲在没人地方的场景。
大概是因为开着窗，屋外忙碌的人说话声在木屋里也能听见不少，听起来很热闹。
他们谁也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十分钟，也可能更久，林霜盏转过脸，关了水龙头。
他拿起洗手池边的白毛巾擦手，眼里的情绪几乎消失了。
“走吧，他们应该弄好了。”
卫孑看着他朝门口走过来，什么也没问，跟着出了木屋。
“小林呢，小林——！哎，小林，你在这儿啊，找你老半天了。快来，鱼跟鸡腿都烤好了，快来快来。”
林霜盏记得名字却没说过几句话的一个女孩子一边对他招招手一边喊着，手里举着两根烤得色泽很好的鸡腿和鱼。
看到林霜盏身后跟着的是卫孑，女生忙转过身，对烤着东西的几个人说：“卫哥也过来了，快点快点。”
殷泽往烤得差不多的鱼上撒了一把孜然，头也没空抬：“快了。”
“哎呀张潇月，别催了，殷泽又处理鱼又负责烤，你这么催他都忙不过来了。”
举着烤鱼烤鸡腿的女生撇嘴：“我这不是怕林霜盏和卫哥吃不上嘛。”
“刚刚划船的叔叔说了，我们七点就得走，不能耽误太久。”
“那动作得快点。”
何秋苒不知道从哪边跳出来，一拍林霜盏的肩：“小林，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你。东西都差不多烤好了，大家都还没吃，等着你呢，”
林霜盏一怔：“等我？”
“对啊。其实，之前大家以为——”
他这句话没说完，就看见卫孑的眼神，只得吞了进去。
何秋苒咳了声：“反正，大家都等着你的，快吃吧，我刚刚帮忙试味道给我切了一小块，可好吃了。”
他说完，转头接过张潇月递过来的烤鸡腿烤鱼，两只手一伸：“喏，两个都给你。不过还有点烫。”
林霜盏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何秋苒强行塞了烧烤。
“不过你刚刚去放东西怎么就没出来了？是不是那里有什么老鼠之类的玩意儿？”
林霜盏移开眼，“没有，没找到手机，刚刚才找到。”
何秋苒不疑有他：“那就行。”
“何秋苒！分到你了！”
一听到这话，何秋苒忙不迭跑过去了。
串着食物的木签子上还有点烫，缓慢地灼着手心。
如同黑烟猛然出现的情绪已经被找到他的人驱散大半，林霜盏看了会手里的烧烤，忽然觉得松快许多。
林霜盏往卫孑面前一递：“分你一半。”
卫孑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但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接过林霜盏给的东西：“刚刚在找手机？”
林霜盏咬了一口烤得焦脆的鸡腿，神情没什么端倪：“嗯，顺便洗了把脸。”
卫孑没再问。
玩玩闹闹一天，又在锦书吃了不少东西，大部分人其实不怎么饿。吃着烧烤，围着勉强算是篝火的篝火，聊起了天。
尽管旁边摆着的一排灭火器很破坏氛围，但是大家的心情仍然很好。
学习那么累，偶尔出来放松一次的确很不错。
他们不禁又冒出来一个想法：这么近距离接触一天，林霜盏似乎和他们以为的不太一样。
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是……没有脑补出来的那么凶。
应该或许大概，人家其实不打架吧。
到了快七点，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因为船只有两艘，运人需要好几趟，所以刘韬学安排先前没有怎么帮忙的最后两波走，运送其他人上岸的时候打扫。
器具不用他们洗，收拾还是得收拾的。
大概是因为都挺累了，刘韬学把卫孑和林霜盏再安排再一起走的时候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对。
小船不大，林霜盏和卫孑是最后一波走，加上划船的工作人员只有三个人。
映湖的风景其实的确很好，坐在船上，面前是峰入夜云的映山，映山前的映湖托着小船慢慢飘向岸边。
这时候映湖大部分区域已经关闭了，只有少部分免费游览的地方还有人，整个映湖景区还算安静。
十月的夜风是清凉之中带着点不易发觉的热的，吹过来的时候还有种好闻的草木花香。
林霜盏同卫孑相对而坐，心底的安定之下不知不觉升起另一种感觉。
夜里有点看不清面容，林霜盏借着这层纱，仔细看着卫孑。
两次都是卫孑找到他。
准确来说，是两次都是卫孑在找他。
第一次可能是凑巧，第二次或许是其他人说了一句随意去看一眼。
如果有第三次，这些又都是因为什么。
林霜盏垂着视线想。
卫孑忽然道：“你看得见我吗。”
林霜盏：“看得见。”
“抓着我。”林霜盏借着远处岸上的灯光看见卫孑在黑暗里朝他伸出好看得恰到好处的手，“不容易掉下去。”
夜里坐船，特别是这样很小的船，会给人一种漂浮或是空荡的感觉，仿佛随时要从船上掉下去。周围又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方向感被减弱，如果本身方向感差更是连朝哪里行驶都感觉不到，很容易叫人心悸。
林霜盏也确实感觉到了。
不过是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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