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静湖，孤舟。
头顶是只露出一丁点的月亮，朝下泼洒月辉。
划船人奋力往岸上划，船桨翻搅的水声和专注使他听不见背后的这点动静。
四周也安静。
林霜盏伸出手，触及到对方带着温度的皮肤时，跳动的脉搏猝然将他从这迷蒙梦境里拉出来。
这些是真实的，也是不真实的。
“不用了。”林霜盏在黑夜里别开眼，“谢谢。”
湖上太黑，夜色像墨似的糊做一团，林霜盏看见卫孑似乎顿了下，收回了手。
林霜盏的手机适时地发出新消息的提醒。解锁一看，是林涯发的微信。
【小霜，我让陈叔叔去接你了，在南门口，你出来就能看见他，他还有最多十五分钟就到了。】
【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林霜盏敲字回复。
【知道了，谢谢叔叔。开心。】
卫孑问：“是班长在催？”
林霜盏把手机收好，“是我叔叔。”
卫孑：“叔叔？”
“嗯。问玩得开不开心。”
他没多说一句话，也没说为什么是叔叔问这话。
在教务处看见的似乎也是叔叔。
以前林霜盏的叔叔并没有负责这些。
卫孑无声注视眼前被屏幕照亮面容的男生。
这个时候临京还是晚高峰，三十
班大部分人选择坐地铁。等卫孑和林霜盏上岸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走了。
刘韬学大概是组织这种活动次数多了，非常自然地在南门口等着他们。
“何秋苒他们已经走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打车？”
林霜盏：“你呢。”
刘韬学：“我坐地铁。要不你们也坐地铁？比公交快，就是这时候挤。”
林霜盏：“家里人过来接，不用打车。”
刘韬学点点头，问卫孑：“卫哥，那你是地铁还是啥。哦对了，你和小林不是顺路吗，小林，要不你送卫哥回去？”
林霜盏神情无异，应了声，道：“好。”
刘韬学露出放松的笑容：“那就好。我先走了，我妈催我了。拜拜。”
班长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和卫孑并没关系不好，顺路一起回家很正常。
林霜盏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太在意。
大概只是安排完了所有的同学总算能歇会，才松气。
“再见。”
卫孑也道：“再见。”
只剩了他们两个。
南门口人不多，大多在低头玩手机等车。
沉默一会儿，林霜盏问：“你住在哪。”
卫孑：“太壑。上次你去过。”
林霜盏想起来了，坐过站那次。他看了眼旁边的站牌，其实记得。
“只送到太壑？”
卫孑唇角有一点不太明显的笑，“到家门口也可以。”
说罢又道：“小区离车站只有几分钟的路，不用送。”
林霜盏点了点头。
临京的晚上才算刚刚拉开帷幕，当然不可能安静。但映湖景区坐落在偏些的位置，此刻游客基本都走了，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
除了附近的街市传来的嘈杂声和汽车轧过地面的声音，就只有路人的窃窃私语和七零八碎尚可接受的噪音。
“这里看不清。”卫孑说，“到路灯那里去吧。”
林霜盏转过眼，看了看他，道：“……好。”
暗黄的路灯光圈住一片空地，将林霜盏笼在路灯下，像是个小小的封印在给予庇护。
林霜盏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霜，陈叔叔说他睡过头了，估计还有两个小时到，你再等等。”
林霜盏：“……”
“他不是已经出门了吗。”
“我哪知道他，跟我说已经在路上了，结果是一边睡一边接的电话——他昨天晚上负责送我的，四点才睡，早上又起的早，睡过头不怪他。”
林霜盏：“那……”
“你等着，我来接你，正好我办完事了。”
林霜盏下意识朝卫孑看。
“喂？小霜，听得见吗？”
“听得见。”林霜盏低头看脚边的碎石子，“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很快就到。”
林涯脸皱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刚要反驳，想起这会儿到处都堵得很，这会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人，别让孩子玩一天累了还要忍着困等那么久。
于是只得道：“……那行吧，注意安全，有事就给叔叔打电话啊。”
“知道了。”
挂了电话，卫孑才问：“怎么了？”
林霜盏低着眼，没看他：“叔叔临时来不了了，让我坐地铁回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语气神情都很平常，但不知道是不是低着头的缘故，卫孑听出了几分委屈……？
叔叔大概很忙。卫孑想。
卫孑道：“地铁不远。”
少年眼里映着路灯的光亮，像是长窄的楼道里忽然亮起来又再未熄灭的灯光，使得看不清眼前身后仓皇奔逃的小孩祛了大半畏惧，如同抓紧救命稻草的手指松开冰凉的楼梯扶手。
“我送你回家。”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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