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亲吻与负责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黑泽莲还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之中,满脑子都是“陀思怎么可能会输呢”、“难道这小子改邪归正了所以没有出老千吗”、“可是就算不出老千靠他的记忆力也不会输啊”。

    他本人并不是陀思的无脑吹。之所以对陀思抱有那么大的信心,还敢随意口嗨,是因为以前亲眼见识过对方的厉害。

    逢赌必输的黑泽莲有一阵子特别喜欢光顾赌场,只有在喧闹的人群中,他才能获得一种短暂又浮躁的安全感。

    陀思从来不赌,但偶尔会看着他玩,捧着一本书,在声音嘈杂的赌场里气定神闲地翻阅着。

    有一次黑泽莲在海底赌场连输两天,一场都没赢,心灰意冷却坚持不懈。陀思在旁边看书,抬头瞥见他输的差不多了,问道:“可以回去了?”

    黑泽莲却对赌桌恋恋不舍。

    赌其实是一种瘾。赢的人想再赢,享受别人的羡慕和崇拜,输的人就想翻盘一次,翻盘也模糊的象征着改命。

    很多时候并不一定是为了钱财本身,而是源于心里的执念。

    陀思合上书本,若有所思地看着牌桌:“赢了才愿意回去么?”

    黑泽莲哼哼唧唧地回答他:“……就是觉得不服气,为什么所有倒霉的牌都摊上我?”

    “因为你不该属于这里,更无需在意这些输赢,没意义的。”陀思平静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别走啊,小银毛,你是不是输怕了?”

    赌场的人知道黑泽莲赌运奇差钱又特别多,怕他离开,特意刺激他,想让他留下。

    “怕?”黑泽莲冷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陀思先他一步,在赌徒面前坐下,轻描淡写地对黑泽莲说:“这次就由我来吧,想赢多少次,你说,但是如果我一场没输,你以后不许再来这里了。”

    狂妄的一句话立刻惹来了众怒,无数人咬牙切齿,想要挫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小鬼。

    陀思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心思都不在打牌上,全程都都在跟黑泽莲聊天:“晚上去哪里吃?据说新开的店里罗宋汤味道很好。”

    “这个星期我想去教堂……诶,你要回家啊,太遗憾了。”

    那场赌局,从白天持续到了黑夜,又从黑夜持续到了白天,整个赌场里,几乎所有的赌徒都轮番上阵,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从陀思手里赢过一张牌。

    黑泽莲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战无不胜。

    真正的大佬从不需要大声喧哗,他平时必是锋芒内敛,但只要他一出手,便是刀光剑影,威震八方。

    黑泽莲心里服气了陀思的本事,也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此再也没有进过赌场。

    思及往事,所以他刚才才敢放飞自我的口嗨,谁知道陀思现在竟然……输了?

    输了!他的赌神输了!

    信仰崩塌了!

    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但楚门已经在催他了。

    “愿赌服输,现在就表演一个给我看看。”楚门在强调的时候内心也在滴血,“法、式、热、吻。”

    凭他多年的经验,他可以肯定,这两人绝对不会是伴侣关系,黑泽莲对陀思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是后者……他不敢肯定。

    他的目光从黑泽莲移到了陀思脸上,刚好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对方眼眸微闪,他突然感觉到十分反常的,心头一紧的安静。

    寒意顿时爬满了他的脊背。

    然而这种感觉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时,那个被他看上的俄罗斯青年,已经又是一副垂着嘴角的乖顺姿态了。

    “快点啊!”他催促道,他想要让黑泽莲撒下的谎言不攻自破,想让他自乱阵脚,他干脆直接吼了出来,“骗人的吧,你们根本就不是伴侣?!你连吻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急什么?”黑泽莲本来还想着找个借口混过去,毕竟陀思是他的朋友,他就算真的看上男人,也不至于要吃窝边草。

    万一以后分手了,朋友还能不能做了?

    但看楚门狂躁的样子,他还是很想气气他,哼,看上陀思,他凭什么看上陀思?

    一个中年大叔,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美青年?

    他最不喜欢这种有年龄差的组合了,一点都不美型。青年就该和青年一起玩,所以比起和森鸥外吃饭,他更喜欢和白仓草或中原中也一起吃饭。

    “这样吧,你也别对我家阿陀太执着。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男人,叫森鸥——”

    外字还没说完,楚门已经打断了他:“你闭嘴!在这家赌场里,你要是不遵守你的承诺,你的影子就会离开你!”

    黑泽莲低下头,亮晃晃的灯光投下,他的影子正在探头探脑,做些不属于他的动作。

    ……就像是一个不服从家长管教的小孩。

    黑泽莲乐了,还真蛮有意思的。

    “原来你的异能力,就是夺取别人的影子啊。”

    他想知道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现在就差进一步的实施了。

    “是,如果你敢违背约定,你就会失去你的影子!”

    “我好怕怕啊。”

    黑泽莲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扯住了陀思的衣领。

    “你要做什么?”楚门捏住了桌角,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不是你让我们法式热吻吗?按在墙角的那种?”黑泽莲挑了挑眉,用异能将自己和陀思移动到了墙角处,远远地朝楚门挥了挥手,“我们开始了,你喊停就停。”

    楚门并未跟过去,只阴沉着一张脸盯着他们。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黑泽莲将陀思按在墙角,单手撑着墙壁,银发垂下,擦过对方的脸颊。

    “你今天为什么会输?这不合理。”黑泽莲低声问道。

    “我又不是神,我不能保证永远不输啊。”

    陀思皱了皱鼻子,声音也小了下去。

    黑泽莲伸手捧住他的脸,发觉他的体温更低了。

    ……失去影子,应该很虚弱吧,有些力不从心。

    “抱歉,我不是在苛责你。” 顿了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阿陀,我先说好,等你出去了,你可别甩我一巴掌或是给我一个摸头杀,那样会死人的。”

    他说完就后悔了,他发现陀思的视线紧紧锁在他脸上。

    从对方的表情里,他竟然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郁闷。

    大概是郁闷吧。

    ……被男人亲吻,还是自己的朋友,肯定是不可能高兴的。

    黑泽莲自己倒是不介意,他生活的地方在这方面很开放,有时候只是一种礼仪。但陀思未必不介意。

    可要是不吻,连他的影子也会被夺去,那他就很难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

    ……算了,好好沟通吧。

    先做一下陀思的思想工作。

    “亲吻其实在我的故乡是一种礼仪,不算什么的……”该怎么解释呢,让一个直男接受自己即将被同性亲吻的事实,“朋友和兄弟之间也是可以的,这样能促进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变得更亲密。”

    他试探地凑近陀思的脸,又不敢靠得太近,防止对方给他一巴掌。

    “阿陀,你不想和我变得更亲密吗?”

    陀思的眼睛微微一弯,溢出了一点笑意。

    黑泽莲有些感动,身为一个俄罗斯直男,竟然还是挺能谅解自己的。

    但是又很担心亲完了对方六亲不认,把他摸头杀掉。

    “会负责吗?”陀思轻声低喃。

    ……负责?

    黑泽莲微微皱眉,但很快又释然了。

    “负责。”负责把自己的朋友救出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难道陀思这小子还以为自己会跑路不管他了?

    那他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了,“我当然会负责。”

    “……好。”

    陀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扯住了黑泽莲的领带。

    “……”他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不是虚弱地站不住了吗?

    黑泽莲脑子里飞快地想着,看着陀思越来越接近的脸,他忍不住又在想着问,你没吃大蒜吧,没吃香菜和蛋黄酱吧,没有牙结石吧,有没有每年去洗牙啊?

    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陀思的嘴唇上。

    唇形堪称完美,颜色很淡,他很喜欢,但是——

    啊——

    怎么会——

    他的嘴唇都起皮了!

    如此干燥,那这和亲吻砂纸有什么区别,绝对不行!

    黑泽莲在最后关头,身体快过脑子,突然推开了陀思,单手盖在了他的脸上,对方的嘴唇刚好贴在他的掌心,软软的,湿湿的,温热的。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干燥诶。

    ……糟了,他做了什么。

    他自己口嗨,对方配合,他却因为对方嘴唇起皮而又反悔,一巴掌盖在了人脸上。

    这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黑泽莲忐忑地移开手,果然看到了陀思微微扭曲的脸。

    “对不起,阿陀,你的嘴太干燥了,都起皮了。”黑泽莲强行解释,却看到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平时他也挺能说会道,到了陀思这里就完全行不通了。

    有时候对方还会莫名其妙地朝他发脾气。

    以前他跑去陀思房间午睡,醒来时嘴巴里麻麻的,一照镜子,嘴唇还有点肿,他嘀咕道:“不会被毒虫子咬了吧,真恶心,你房间里有什么怪东西?”

    对方就立刻不高兴了。

    黑泽莲有时候跟陀思相处,觉得他谈吐不凡,温柔又聪明,虽然理想比较诡异……好吧,理想的问题,他不想插手,但是现在他发现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和男孩子喝酒,陀思不高兴,他就把男孩子介绍给他认识,他还是不高兴。

    他和女孩子跳舞,陀思不高兴,他把舞伴让给他,他也还是不高兴,还踩了自己一脚。

    他们一起泡澡的时候,他照旧跟陀思比大小,小时候的陀思都会欣然同意,但现在别说同意了,和他泡澡还围浴巾,他开玩笑要去掀他的浴巾,居然还被凶了。

    明明年少时的友谊,经历了那么多事都没有变过。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臭小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楚门也气得脸色发青,他挥了挥手,黑泽莲发现自己在地上乱动的影子彻底地脱离了自己。

    影子承载了什么,只有失去的那一刻才会知道。

    身体突然一软,他往前倒去,然后便跌进了一个怀抱。

    “阿陀……”

    然后,他听到了陀思在他耳边很轻的一声叹息。

    “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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