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初秋,贝加尔湖畔边。
“哈哈,你问我,我最喜欢的人啊——”
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笑声,正在拉大提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音乐声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在他斜对面的湖边,坐着一群穿白裙的俄罗斯少女。坐在少女们中间位置的,是一个银发红眸的少年。
微风吹皱了湖水,泛起凉意,少年眉飞色舞地同少女们讲着自己游遍世界的见闻,不知不觉话题到了少女们最感兴趣的感情问题上。
……感情问题。
陀思听到这里时,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抬头看向少年,这边的琴声已经停了,但少年却丝毫没有察觉。
——人只有在对自己不太关心的事物时,才会毫无知觉。
——他心里若是在意你,即便你只是拉错一个音,他也会看向你。
“黑泽君,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一位明显对黑泽莲有好感的女孩大着胆子问道,“那人……在我们这里吗?”
黑泽莲眨了眨眼睛:“当然在呀。”
“那是谁呢?”女孩又问道。
黑泽莲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处在最美好的年纪,长得又漂亮,银发及腰,唇红齿白,微笑的时候甜丝丝的,大笑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洒脱,显得意气风发。
“我怕我说了以后,你们会失望。”黑泽莲挑了一下眉,慢悠悠地说道,“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哦。”
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所有女孩的目光都投到了正在拉琴的陀思身上。
只有黑泽莲本人,还在望着旁边的湖水。
“我最喜欢的人呀。”他停顿了一下说,“是水中自己的倒影。”
女孩们“嘁”了一声,集体吐槽道:“水仙花。”
黑泽莲对水仙花这个外号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享受:“我从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了。所以大家只要把我当朋友看待就好啦,友谊地久天长。”
旁人从他这句话里只听出了自恋,唯独陀思听出了他的不安和孤单。
是了。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踏实过,连睡觉都要开着电视机,枕着声音,假装有人在才能睡着。
天渐渐黑了,黄昏时分,黑泽莲将最后一个女孩子送回家中后,才过来接自己还留在河边的陀思。
“阿陀,抱歉让你久等了,丽扎韦塔的鞋子坏了,我陪她去买了一双新的舞鞋。”
丽扎韦塔是那群少女里最漂亮的一个,黑泽莲发给的邮件是最多的,但陀思也看过那些邮件,大部分都和舞蹈相关,没有任何轻浮的话。
他低头在整理大提琴,忽然听到黑泽莲问:“你今天有心事?”
“……嗯?”
陀思抬起眼眸,别有深意地看了黑泽莲一眼。
——你还知道我有心事么?
“我猜的。你不仅曲子没拉完就停了,而且还拉错了两次。”黑泽莲声音小了下去,朝他吐了一下舌头,“因为她们都在,我不好当众说,那样让你多没面子啊,我跟他们说你是艺术家的。”
——其实你应该当众说的。
——这样别人才知道,你的心思其实还在我这边。
“没什么。”他微笑着说,“就是很久没拉了,有些生疏了。找到感觉就回来了。”
“嗯,拉提琴是需要耗费体力的,你体力不好。”黑泽莲诚恳地建议道,“你应该多休息。”
……体力不好?
他差点就想让他看看,他的体力有多好了。全身心投入时,能把大提琴的弦全部拉断,还敢说他体力不好?
但不管跟黑泽莲解释多少次,对方都把自己当成初次见面时那个又瘦又小孤苦伶仃的男孩。
不过,那时候他确实是那样的人呢。
……
初次见面是在六岁,在一个已经烧光了所有木炭的下雪天。
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已经意外过世,全部被他埋葬在屋后。
家人变成了另一种形式上的陪伴,心灵至少还有些寄托,但生活是需要物质的,不是靠精神富裕就能存活的。
亲戚都很穷,没有人能养的起他,附近的孤儿院也已经塞不下了,战争和饥荒带来了不少孤儿。他借不到任何钱,对未来一筹莫展。
他想过最坏的打算,他会冻死在那个冬天。
这是一个因为异能力而充斥着暴力和杀戮的年代,更多的人从理性中解除了束缚,但仍然看不到方向。
他虔诚地跪在地上,为这个世界、为世间所有的人祈福。
黑泽莲是在这时候闯进了他的家中,带着一身居高临下的傲慢,用像看垃圾的眼光审视着他家里的一切。
“这玩意能吃?”
“你不冷吗?”
“你家里的大人呢?”
不速之客自言自语,他十分反感,但家里实在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财物了,他干脆都不去管了,继续念着自己的祷词。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他觉得可笑,根本没理,对方却一直在和他说话。很明显是个虽然很有钱却得不到关注的可怜虫。
“你在为世界祈福的时候,还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
“你耳朵不好吗?听不到我说话吗?”
对方涨红了一张脸,很明显是因为遭到无视气的。
他一下子就拿住了对方的软肋,也傲慢地回敬:“你到处找存在感,想必是根本没有人重视吧。”
任何人被踩中痛处,都会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更何况是异能力强大但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
他们既纯洁又邪恶,生来既是天使又是恶魔,两种极端的个性如影随形。
陀思对自己会被黑泽莲丢进沙漠的举动并不感到奇怪。
实际上对他来说,死在寒冷的雪地里,亦或是死在炎热的沙漠里,结局都是差不多的。
如果能活下去,自然是最好了。但让他向一个傲慢的家伙求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欣赏到了沙漠里壮丽的落日,也欣赏到了漫无边际的沙尘暴。
在被沙子盖住的那个瞬间,他突发奇想,要是能有一种像沙尘暴一样的东西,席卷整个世界,带走所有的异能力,让这个世界恢复平静,那该有多好啊。
他终究是没死成。
被自己讨厌的傲慢小鬼给救了。对方大概是自知理亏,也可能是因为太无聊了,缺少玩伴,耐着性子开始讨好他。
他不愿意与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玩耍,生活的环境不同,是无法理解对方言行的。但黑泽莲却很坚持。
他喜欢同他讲话,不管他理不理睬,他都能讲的下去。
他每天都从各种地方,带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把他的生活搅成了四不像。
鲜花与木柴堆在一起,银质的碗里盛着罗宋汤,胡萝卜非要蘸着鹅肝酱,牛排配上了腌萝卜。
他想骂人,但是从窗户玻璃上的反光里,他看到自己是笑着的。
那样的日子久了,也过成了一种趣味。更重要的是,遇到黑泽莲,他的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不再困于贫苦,不用担心在冬天死去,也得到了钱去接济附近更多的穷人。
他本以为黑泽莲是极度反感穷人的,所以当脏兮兮的孩子伸出小手拽住他雪白的衣服时,他甚至忧心忡忡,担心他一个不高兴,就把别人丢去了沙漠。
黑泽莲却问道:“你喜欢我的衣服吗?”
孩子点点头。
黑泽莲直接把衣服脱了下来,大方地塞到了他手里:“你真有眼光,我也很喜欢,送给你了,请务必将它穿的帅气一些。”
那天回去的路上,黑泽莲只穿了一件单衣,却也不嫌冷,在雪地里快乐地蹦跶着说:“阿陀,我妈又给了我一笔钱,我用不到,都给你吧。”
他疑惑地问道:“你给钱给我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去给没衣服穿没面包吃的人买衣服和面包了,你喜欢做这种事就做吧,放心,钱很干净,不是偷的。”黑泽莲捧着脸感慨道,“是我的生日礼金,但是我爸妈工作太忙了,没人给我过生日,我啊,对这些都无所谓了。有小□□都吃不上饭呢,而且冬天都光着脚。”
他经常听黑泽莲提起自己的父母,但却从未见过。每次被任意门带去格陵兰岛,黑泽莲的家里总是只有佣人。
房子很大也很空,白色为主色调,越看越冷,越住越寂寞。
黑泽莲朝他摊摊手:“我习惯了,其实,有他们和没他们是一样的。”
——有他们和没他们,还真是不一样的。
——只是对方不愿意承认。
黑泽莲虽然生性很浪,热衷于玩乐,但除了家里,最喜欢的就是陀思那里。隔三差五都要在那里睡一觉。
陀思始终不肯搬出自己的小破屋,哪怕屋子里的设施已经全部改变了,早就不能称之为一间小破屋了。后来他即使离开俄罗斯,也始终坚持着原来的生活作风。
住破旧的地下室,将衣服寄放在垃圾桶边,过着像老鼠一样随性的生活。
黑泽莲吐槽过他的屋子,每次晚上留宿时,也都是嫌弃地看着他的床说:“往里面去一点,别把我掉在地上,摔了我的帅脸,有多少人要心碎。”
“你为什么不回家?”陀思问道。
“家里没人啊。”黑泽莲掀掉一床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大咧咧地抱住了他,蹭了蹭,“我做梦都希望有个像你这个年纪的兄弟,我要是敢这么对我大哥,他肯定杀了我。”
“你别蹭我。”陀思试图将黑泽莲推出被窝。
“就蹭!蹭蹭陀陀。”
“黑泽你好像一只泰迪犬啊。”
“汪!”
他们笑作一团,在一张小破床上,从幼年长成了少年。
长成小少年的黑泽莲失去了父母,消沉了一段时间后,玩心变得更重,也更爱享受。
他总是要走在人声鼎沸中,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虽然因为陀思不经他的同意,擅自切除了他感知痛苦的神经,两人大吵了一场,但后来黑泽莲找到了怪医黑杰克,重新缝好了神经,变回了正常人,又回来找他和好了。
日子如常。
但陀思却觉得和以前不同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
从以前开始,黑泽莲就喜欢拖着他一起泡温泉,他总能找到天然的温泉池,还会准备一些新鲜可口的水果。
“我认为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要足够坦诚。”
因此两人基本是不穿衣服泡温泉的。
黑泽莲总喜欢拖着他一起比大小,然后一脸悲愤:“北欧的汉子竟然比不过俄罗斯的汉子,真让人生气,你作弊,你肯定天天拽。”
他只是微笑。
又听黑泽莲嘀咕:“再过两年,我一定能超越你的,等着看吧。”
“你休想。”
过了两年,他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如同刚才那样,他望着黑泽莲坐在少女们的身边,与她们谈天说地,送她们回家的时候,他心里并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犹如春天的杂草,在阳光茂盛雨水充沛的季节里,开始不要命的疯长。
控制不住的疯长。
他看见黑泽莲和女孩子跳舞,不舒服;他看见黑泽莲带别人出行,也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是黑泽莲不知道。
“我总觉得你怪怪的。”黑泽莲沉思了一下,说,“我明天本来要和女孩子去巴黎跳舞的。”
“那你去吧。”……腿跳断了才好。
“算啦,我看你心情不好,带你去泡温泉吧。”黑泽莲笑眯眯的凑近他,像往常一样在他耳边说,“阿陀像个有心事的小姑娘。”
热气吹到了他的耳朵里,然后无师自通般的,一直传到了他的心里。
那种燥热一直持续到泡温泉的时候。
黑泽莲脱得很快,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雪白的飞鱼,潇洒地投入了水里。
“阿陀,快点呀。”
他回头,看见黑泽莲从水里钻出头来,银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沾了热气的红色眼眸,满是笑意的看着他。
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很想让人……把他弄哭。
哭起来的表情一定更可爱吧。
那是朋友。
是他真挚的朋友。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彼此给对方提供了很多帮助。
是朋友啊。
可感性有时是不能被理性劝服的。
陀思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要看进他的五脏六腑,然后他第一次在共浴时,裹上了浴巾。
“喂,你什么意思?说好了一直比大小的呢。我现在进步了,你怕我超过你,就不比了吗?”
黑泽莲咋咋呼呼,作势要掀他的浴巾,被他回以死亡凝视。
“黑泽,你不要后悔。”他的声音低到吓人。
——掀开了,你一定会后悔。
有些事,就再也藏不住了。
“嘁。”
黑泽莲最终没有强人所难,他以为陀思是真的因为不自信了,所以单方面停止了他们自幼年时候就乐在其中的游戏。
“嗨,咲酱。”
陀思在回去的路上,替黑泽莲买了两瓶啤酒,从店里出来时,就看到黑泽莲招蜂引蝶般地站在路边和别的女孩子在打招呼。
一条街十个女孩,黑泽莲恐怕要认识九个半。
“拜拜,莲酱,下次要来找我玩哦。”
名叫咲酱的女孩踮起脚尖,在黑泽莲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会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牛排。”
隔过一条长街,陀思平静地看着一对年轻男女分开。
这是礼仪,他在心里说。
这只是那小子的个人兴趣。
他对自己这么说,但是发觉自己根本平静不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
没有人能在这种关系里保持心态平静。
他们照旧去看电影,在烟花升起的瞬间按下相机的快门。
像两个普通的少年。
夜晚黑泽莲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旁,他的心脏就贴在他的手心下面,低缓地跳动着。
忽然之间,他翻了个身,脸与他近在咫尺,嘴里还在说着梦话:“么么哒。”
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说者可能无意,听者倒是有心。
他望着那两片薄薄的樱色嘴唇,眼眸里渐渐有了深意。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他轻声提醒道。
这句提醒,无论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对方听,都没有意义。因为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
……
一觉醒来,黑泽莲喃喃自语:“我嘴里怎么麻麻的。”
他枕在枕头上眯着眼睛看他咂嘴,心想:“还挺敏感的。”
“啊,嘴肿了,你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毒虫子毒蜘蛛什么的?
回应黑泽莲的,是一个砸到脸上的枕头。
“吵死了。”
日子要是真的能这么过下去,倒也挺美好。后来这种平衡还是被打破了。
因为他希望对方能理解并踏足他的理想。
于是他告诉了黑泽莲关于自己的理想,并正式邀请他加入死屋之鼠,如果时间允许,他觉得他早晚也会加入天人五衰。
黑泽莲从小就支持他的一切理想,这次应该也——
“我拒绝。”出人意料的是,从小到大都只对他点头的黑泽莲这一次却摇了摇头,态度平静且十分坚决,“我也希望你不要搞这些东西了。如果你要钱,我可以全给你,你可以去帮助那些受异能力折磨的人,或是救济穷人,办学校办医院,或是你想要更快的去战乱的地方帮助别人,我也能陪你去。但是如果你想要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那我绝对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为什么?”
“我自己也是一个异能力者,说不出这种话,难道你想叫我表演自己杀自己吗?更何况,要是异能力者都消失了,那些异能力者的家人怎么办?”黑泽莲忍不住轻声叹气,“你总是太理想主义,一刀切要不得啊。你之前切了我感知疼痛的神经,可痛苦和快乐本来就是相伴相生的。就像幸福总需要不幸来反衬,才能让人感到珍贵。”
“阿陀,你就接纳世界的不完美吧。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珍惜啊。”
黑泽莲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件事上给他支持。
在他意识到自己和陀思关于理想上的距离后,他开始选择远离。
“如果你成功了,也请别告诉我。”黑泽莲顿了顿,又说,“我不会期待你的成功,我希望我的一生是浪到死,而不是别的方式。很抱歉,这件事,我希望你失败。”
因为是挚友,所以他所有的话也不瞒他。
“我要去远游了,我们以后应该不能常常见面了,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没什么事的话,我不会回来的。”
陀思明白黑泽莲已经意识清醒地开始跟他划界限了,于是他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再帮我做一件事吧,也是为你自己。”他轻声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港黑的干部太宰吗?”
黑泽莲点头:“嗯,加入港黑也是为了修理他,但是我的异能在他面前不起作用,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对付整个港黑呢?他是港黑的成员,港黑蒙难,他也会受累。”
他想要一场混乱,得以掩盖他接下里的行动。他也想要黑泽莲在接下来的事件中,能够向他开口寻求帮助。
黑泽莲如约盗空了港黑的金库,并将自己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一分不少地交给了他。
也是最后一次劝他。
“阿陀,放弃你的计划吧,有这么多钱,你照样可以拯救穷人,让很多人变得幸福,消灭所有异能力者这也太扯淡了,涩泽那小子就没有好下场的。”
话已至此,仍是不欢而散。
黑泽莲接下来的命运却变得无比凄惨,先是不幸的失去异能力,然后被港黑抓住,过了一个月的漫长的刑讯期。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昔日的朋友其实大部分都是点头之交,唯一的挚友只有那个在雪地里为他种下苹果树的人。
那人一直在等他开口求救,可他却提也没有提他的名字。
让人欣慰,又让人失望。
最后黑泽莲将自己的自由和时间卖给了港黑,过得穷且心酸,重逢时,陀思甚至希望他能给自己一拳。
泄愤也好,辱骂也好,总好过还是朝他微微一笑。
“哟,阿陀啊,好久不见。”
然后与他擦肩而过,就好像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从未被记住过。
他在地心赌场寻找坐标,原本已经收拾了那里的所有人,却又因为侍者楚门的一句话,又停下了脚步。
“你我是同类。”楚门慢慢说道,“我看得出来。”
陀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有否认。
“来打个赌吧。”楚门建议,“这里本来就是赌场,太适合了。”
“你已经输了,这里都是我的。”陀思冷淡地提醒道。
“赌当你身陷困难时,你在意的人是否在意你,”楚门企图拖延时间,争取苟延残喘的机会,“他是否会愿意为你献上一切。”
献上一切。
这诱惑太大。
这赌局未免太迷人。
“需要我提醒他吗?费奥多尔先生?”
“不需要。别惊到他……”
陀思垂眸,他想起上一次看到黑泽莲,还是在春天的时候。
黑泽莲在深夜喝了太多酒,趴在窗户边睡觉,并不知道身边有人。
灯光的光影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晕影,他虽闭着眼睛,却也能看到他眉目间的浓重到化不开的忧郁。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窗户外樱花树上片片粉嫩的花瓣,像是一幅画。有几片落在他的衣服上、长发上,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脸上,于是他也入了画。
他走过去,悄悄地伸手从他脸上拿下了那片花瓣。
粉色的花瓣柔柔软软,像极了少年时吻过的唇瓣。
“——我想等他自己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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