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回去他们也没回去休息,直接去了销魂殿,商议婚礼具体事宜。
“我没成过亲,不懂这些。”笙箫默诚恳道。
摩严微抬眼皮:“谁会懂。”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白子画。
察觉他们目光,白子画淡淡道:“我也不懂。”
花千骨在一旁无言以对。
这种事让三个大男人,还是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男人来讨论,画面委实奇怪。
“咳,”她弱弱道,“我懂。”
长留三尊登时安静,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笙箫默口无遮拦:“千骨你是二婚?”
师兄不懂,她懂,唔。
花千骨:“……师叔!”
瞪笙箫默一眼,白子画温声道:“小骨,话本里做不得数。”
“谁说是话本了,”花千骨坐直身子,“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婚媒嫁娶的事看的多了,怎么也懂一些。”
“一些是多少?”笙箫默迟疑。
花千骨摊手:“总比你们多。”
把她手按下去包裹在掌心,白子画给她示意:“你说。”
看着他们方向,摩严没好气地转开了头。
“其实简单,找媒婆啊,”花千骨摸摸自己下巴,“凡间媒婆应该不行,幽若是九重天的小姐,九重天规矩那么大,找个九重天的媒婆下来吧。”
“媒婆?”笙箫默挑眉,九重天会有这种东西?
花千骨肯定地点头:“九重天又不像仙山修道,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地方,有媒婆有什么奇怪的。”
收了手中折扇,笙箫默颔首:“看来只能如此了。”
摩严拧着眉头:“才从九重天回来,过几日再去。”
“我知道。”
唉,要娶的姑娘家世太好尽是麻烦事,还是二师兄轻松,小花花这么容易就娶回来了。
话说回来,师兄到底是怎么娶的来着?幽若说去了趟露风石就完事了?
……他要是能这样就好了,羡慕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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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千骨所言,九重天确有媒婆这个差事,不过不叫媒婆,称之为月妁,多为月老门下弟子。
他们请来的这位号称促成的姻缘有上千对,金字招牌响当当,一时奉为上宾。
掌门与儒尊的一月后的婚礼现在是长留山的头等大事,半点马虎不得。笙箫默又是三尊最小的那个,二位师兄想不当这个家长都难,被月妁井井有条安排下各种事宜,繁杂琐碎数不胜数。
绝情殿甚至要比销魂殿还要热闹,还是那个理由,白子画是唯一家中有女眷的,然后长嫂如母,摩严堂而皇之的落了轻松。
被委以重任时花千骨简直受宠若惊,满口答应下来,到被乱七八糟的事缠得脱不开身的时候才和白子画发牢骚,长嫂什么的,师伯这是真的打算独身一辈子了。
正在她身边查六界全书的白子画闻言摸摸她头,嘴里说着不要语人是非,眼中却全无责备之意。
这几天月妁分派下来的事是拟请帖,因婚宴盛大恐生变故,请帖就要把座位安排写明。
这实在是难为,来客若有不合者,坐在一起怕是不好,还有的门派之间有过节,他们若是挨的不远,可别一言不合打起群架。
花千骨一个头涨成了两个大,坐在案前半天没动,一个劲儿和自己置气。
还是白子画看不过去,拿了六界全书来帮她。
虽则书里也不一定有记载,聊胜于无了。
听他说着哪个门派要头一个入席,花千骨就势把笔往白子画手里一塞,美滋滋后躲:“那师父你来写吧,你的字比我有气势多了。”
师父要帮忙就彻底点嘛,她乐得偷懒,这几天累死了。
白子画看她一眼,点了下头:“好。”
语毕便开始落笔。
得逞地捂住嘴巴,花千骨不遗余力地奉承他:“师父你最好了,你亲手执笔的请帖可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绝对会受宠若惊的!啊我去补个回笼觉。”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唇角不动声色的弯了弯,白子画手扶上她腰轻轻一带,她便跌回了椅子上。
“不准,”侧身附在她耳边,他压着嗓音,“留下陪我。”
看她小脸微微皱起的模样,他笑了笑接着道:“忙完这几天要去凡间采买,我们一起去。”
果然花千骨开心起来,笑眯眯点头。
空气安静,她懂事的没有继续吵他,乖乖依着他坐。
待白子画终于搁下手中狼毫笔,右手边已经摆了五沓请帖,最上面一张墨迹未干。
花千骨不久前睡着了,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小嘴微张,全无半点戒备。
爱怜地抚摸她额发,白子画低身拢她膝弯,把她打横抱起,向卧房走去。
几日后,长安城。
由白子画牵着走在城中,花千骨心中颇多感慨,不过数月而已,政权更迭骨肉相残,江山换了主人,长安却永远是长安。
因婚期定的太急许多东西来不及赶制他们才来凡间走这一趟,本来月妁说要一同下来,被白子画委婉回绝。
敛去容貌身形,虽然气质依旧出众,好在没有太惹眼。走在街上,他们像所有平凡的夫妻。
一路逛过来,他们走到店面装潢明显华贵的一条街才开始买东西。
花千骨明显热衷于此,才买了两个做工精细考究的镂花灯笼说要挂在洞房门口,转眼又觉得大红牛皮纸灯笼更加喜庆。
这般重复的买下来,如果不是白子画墟鼎放得开,怕是两辆板车都拉不走。
白子画只由着她,左右买的都能用上,不算浪费。
步入一家明显置办婚嫁用品是店,花千骨指了些绣球、彩带之类的东西让小二包起来,自己兴致勃勃地看起了定制嫁衣。
这当然用不着买,师叔和幽若当天的行头天帝请了织女为他们赶制,但她还是喜欢看。
满目鲜亮的红,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突然花千骨眼前一亮,看到一条红丝金线织成的喜帕,缀着银色水波流纹,垂着数串金箔撒成的流苏,好看的紧。
心念一动,她拿起来就盖到了自己头上,迫不及待转头去问白子画:“师父,好看吗?”
白子画目光灼灼,伸出手去掀她盖头,喜帕下的小姑娘美得不可方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乐淘淘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不掺半点阴霾的灿烂的笑。
他的小妻子。
他想到了昔年露风石,他携她几拜,如此便算定了终身,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喜宴没有宾客,甚至……没有洞房花烛。
当年急于名正言顺地照顾她,觉得这样便够了,现在和她一起准备幽若的婚礼,才觉得,他是怎样委屈了她。
“好看,”揉揉她发顶,他缓缓道,“我们再成一次婚。”
他想给她最好的。
把喜帕拿下来正要叠好,花千骨闻言睁大了眼:“成婚??”
“嗯。当年,”白子画斟酌着说辞,“太过仓促,不成体统。”
“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被花千骨急急打断:“不要!”
当初她五识俱丧,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他说他要娶她。
那时她觉得自己像被投进了汪洋大海,无数烟花绽放,世上再没有任何是她想要的。
那种幸福的恍惚感揪得她心密密实实的疼,她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这种感觉,那种震撼在她生命中不比他收她为徒时差。
绝情殿,露风石,他和她两个人,就是她最好的婚礼。
幽若的婚礼她希望越盛大越好,让六界艳羡的排场才配得上她的徒弟,她只会为她开心。
或许还会像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由衷夸赞,可要是拿来和她换,她是不换的。
扁扁嘴,她小手抓他衣角:“当然不要啦,婚礼当然一生只有一次了,那都是虚的,重要的是你要一直陪着我,嗯,还要一直对我好。”
每个夜晚在他怀里睡去,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他,这才是真实。
想起笙箫默说的,她歪头调笑:“除非你打算再娶一个。”
抓住她手腕,白子画眉头蹙起:“别胡说。”
仰着头,花千骨暗忖她现在胆子真的大了,特别喜欢看他不善言辞时和她端师父架子的样子。
“嗯,不胡说,听你的话,”软着嗓子拖长音,花千骨脚踮了踮,满是撒娇情态,“但是我说真的,师父——”
这副嗲声嗲气听得白子画眸子暗了几分,抓她手腕的手收紧,半晌才应:“……嗯。”
只要她不觉委屈,他都好。
他们站的地方是个偏里侧的拐角,师父站在她前面几乎挡的严严实实,花千骨转转眼睛,踮脚吻上他下颚,语调轻轻:“不过……穿次红色的衣服给我看还是可以的。”
非要说亏了她的话,这才是重点。
白子画一怔,随即了然,扶着她肩让她站好,点点头:“好。”
眼前一亮,花千骨心思已经拐了十八个弯,比如这么有意义的事要挑个特殊的日子,再比如她可不可以学着做衣服然后亲手做给他穿。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只有她能看到,别人谁都不行。
那边厢他们挑的东西已经被小二包好,结账后照旧趁人不注意放入墟鼎,东西也七七八八买的差不多了。
去酒楼吃过饭,又买了些不同于仙界佳酿的人间美酒,师徒俩行至湖边。
不是什么节日,意外竟看到有人卖孔明灯。
雀跃着奔过去,花千骨眉开眼笑。上次在杭州过乞巧节正值国丧,没有放成的孔明灯,仿佛特意要圆她的愿。
白子画神色微沉,紧盯着她背影,和她一起将孔明灯托至空中时也紧紧握着她手。
分明不是易感之人,想到那夜七夕看过花灯后发生的事,仍会后怕。
似也察觉他心念,花千骨抬起他手臂环成一个圆,从下面整个钻进去,把后背牢牢贴在他胸膛,煞有介事的把他手按在她身前,郑重地拍了拍——
这才在他怀里安心抬头看他们放飞的孔明灯。
看,它越飞越高,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可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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