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有女初长成

    大婚前的时间整个长留山既紧张又忙碌,自从那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往后的日子花千骨和白子画分别忙的脚不沾地,别说缱绻温存了,连睡觉时间都恨不得省了。

    非亲身经历绝对想象不到一个盛大的婚礼会有这么多琐碎纷杂的小事,忙得昏头转向时花千骨神游太虚,以后嫁糖宝干脆把她用红布裹一裹直接打包送去贪婪殿,可不要再来一次,她还想多活几年。

    这一个月过得飞快,转眼距他们成亲之日只剩七天,花千骨被舞青萝拉去初审婚宴菜单,白子画在销魂殿帮笙箫默谱一首柔和的曲子。

    九重天有客到,摩严传音过去,不多时人都出现在长留大殿。

    花千骨最近不太好,她把这归结为和师父待在一起时间太少的缘故,早上交换一个吻就是一天的忙碌,晚上累的半死——主要是她累,躺他怀里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是以此时一见到,她立刻就把自己挂在了他脖子上,半点顾不得旁人目光。

    稳稳托着她,白子画显然也没有把她放下的打算。

    摩严气压顿时低下来,肃着张脸坐在那儿,瞪笙箫默。

    被无故殃及池鱼,笙箫默耸耸肩想调笑花千骨几句,又想起幽若家的人在这儿,忙收敛。

    所幸来的这位仙君和夫人不是什么古板之辈,似乎是过来人,不曾少见多怪,只讲来意。

    原来夫妻俩是轩武圣帝的义弟弟妹,此来是想请花千骨动身前往九重天。

    幽若没有娘亲,府中女眷有身份的和幽若不亲,亲近的分量又委实不够,思来想去还是尊上夫人最为合适,地位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她是幽若唯一的师父,幽若是她的亲传弟子。

    自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母也差不多。

    花千骨一脸纠结,搞不清自己怎么又‘为母’了,小师叔这边不是还要长嫂如母的吗??

    “我,”她犹豫,“我顾哪边?”

    那夫人笑道:“虽说出嫁从夫,但事急从权,九重天规矩大,人多口杂的,幽若小姐打小没了娘,若是连梳头更衣都没有个亲近的长辈在,不说有人说闲话,就是小姐自己也会有遗憾。”

    话说到这份上花千骨也就明白了,‘亲近的长辈’,她是最恰当人选。

    转头看白子画,后者轻轻颔首。

    这便答应下来,避免仓促,摩严留两位来使在长留暂住一晚,明日一早花千骨随他们去九重天。

    落十一带人去辰殿客房,甫一离开,笙箫默长叹一口气。

    忍不住偷笑,花千骨扬起手调侃:“师叔,我要去见幽若啦,你嫉妒吗?想她吗?”

    笙箫默本在失神,被她说中自是不承认:“数十日未见而已,千骨你不要推己及人,我又不是师兄。”

    白子画凉凉扫他一眼。

    笙箫默笑得像只狐狸:“明天去九重天,这七日怕是要度日如年?”

    捏捏拳头,花千骨哼了声:“谁会。儒尊你小心一点,我可是幽若的长辈,听那夫人说还是顶重要的,到时候我不同意你没戏唱。”

    暗道这朵小花花胆子越来越大,笙箫默故作严肃:“花千骨,怎么和师叔说话?”

    花千骨想拍桌,不出所料拍到了白子画腿上,气势不减:“笙箫默,我可是你嫂子!”

    被‘长嫂如母’这几个字荼毒了近一个月,她怨气很重,说这话半点不心虚。

    白子画眉头微挑,可叹他们这理不清的辈分,看花千骨的眸子里分明带了笑意。

    出嫁从夫,她越来越能意识到这点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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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笙箫默尚能嘴硬,夜里赖在白子画身上,花千骨却是不依不饶起来。

    “我不要走……还有七天呢,去这么早干什么……”

    寸寸抚摸她背上肌肤,白子画玉碎般的声线一片低柔:“有很多规矩礼节,且你的身份在此,只能被来使迎去,不可自行前往。”

    “那你陪我去啊。”花千骨在他身上来回磨蹭,软软撒娇。

    叹口气,白子画摇摇头。

    一分一刻都不愿和她分开,何况七天。白日在大殿,仙君说得再合情合理他都想一口回绝,理智阻拦罢了。

    “我当日要和师弟一同去九重天迎亲,最后几天也实在走不开。”

    撇撇嘴,花千骨不说话。

    摸摸她头,白子画轻声安慰:“听话,师父七天后去接你。”

    “你不是接幽若嘛。”花千骨斜睨他。

    溢出一声笑,白子画捏捏她脸蛋:“师弟接幽若,我接你。”

    这才觉满足,又和他胡搅蛮缠了几个问题,花千骨趴在白子画胸口沉沉睡去。

    怜惜地捋顺她长发,白子画紧紧注视着她。

    这几晚她总是和他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脸上挂着黑眼圈,也容易走神,是真的累坏了。

    缓缓给她渡过真气,白子画小心把她放到大床里侧,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抱在怀里,珍惜地轻吻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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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轩武圣帝府邸。

    被轩武圣帝盛情迎入府中又说了许多客套话,花千骨终于见到了幽若。

    大抵在家的日子过得太舒心,看着她好像圆润了些。

    怜爱地摸摸她头,花千骨打趣:“人家都说‘为伊消得人憔悴’,怎么你反过来了?”

    屏退屋里服侍的仙娥,幽若绕着她转了两圈:“我在长留山一直都被压榨好吗,世尊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都不把人当女孩子,难得过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还不许我心宽体胖了。”

    花千骨深以为然,对她说的十分能感同身受。

    按着人坐下,幽若从身后探头出来:“‘人憔悴’什么的,笙箫默怎么样?有没有想我想的食不下咽?”

    “师叔?”花千骨扬扬秀眉。

    幽若一脸期待:“嗯嗯嗯!”

    勾起一抹笑,花千骨略作沉吟模样:“感觉没什么不同啊,每天还是逗他的蛐蛐儿画眉,该怎样就怎样。”

    让师叔嘴硬,洞房花烛夜自己解释去吧,哼哼。

    果然,幽若手握得‘喀喀’作响,摩拳擦掌:“很好,好得很。”

    正在销魂殿忙得不可开交的笙箫默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惹来白子画侧目。

    幽若房中,师徒二人自然而然聊到大婚当日细节,这些天经过家中女眷和多名月妁言传身教,幽若对礼仪流程早就如数家珍,一一说给花千骨。

    剥了枚果子边吃边听,花千骨啧啧有声:“听起来就好折腾,要是师叔早知道这么麻烦,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娶你。”

    幽若嘁了声:“他敢不愿意,我还打算为难他一下呢,不过还是算了。”

    花千骨好奇:“为什么算了?”

    翻个白眼,幽若摊开手:“因为我做新娘子得矜持啊,这种事不能自己来,师父你来最好了。可是尊上肯定也会来接亲,让你为难他,算了吧,倒戈比较快。”

    大笑着要去打她,花千骨给自己开脱:“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好嘛。”

    摇摇手指,幽若一脸我知道我了解,你就不要狡辩了的表情。

    拿她无法,花千骨长叹一口气。好吧,她承认,事实如此。

    怎么办,她已经在想师父了,今晚要怎么睡,七天要怎么熬。

    怨念地去□□幽若的脸,后者摇头晃脑甩开她,两人闹作一团。

    待终于安静下来,已到了用午膳时间,仙娥们端着精致的盘子陆续送入幽若房中,摆了满满一桌。

    吃过饭方开始她来九重天的正事,花千骨此时才深深觉得,她绝对是上了贼船。

    不是充当幽若长辈吗?给她束发、更衣这都是应该的,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还要详细了解轩武圣帝家的各路亲朋好友家族诸事?

    给她讲解的月妁是这样说的,作为幽若娘家地位最高的女性亲眷,她有个相当重要的任务,大婚前日领着府中女眷招呼宾客,以及当日给男方家长……敬茶。

    所以她想要面面俱到八面玲珑,就不能对府中事一问三不知,但这都不重要了,花千骨更纠结敬茶的事。

    家长,师叔的家长,就是师伯和师父,给他们敬茶??

    ——额,她有点怵。

    趴在桌上听月妁口若悬河,花千骨一副愁眉苦脸,忍不住开始幻想,师父要是突然出现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用长留上仙的实力直闯轩武圣帝府邸,无人能阻,一把把她抱住,强行掳走,然后……

    咳,咳咳咳咳。

    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因为他不会实现。

    花千骨用了三天时间熟悉幽若家中状况,接下来几天除了学怎么梳繁复的婚礼发髻,便是和幽若一起听专门讲给待嫁女儿的功课。

    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自不必说,她和幽若都是翻翻白眼左耳入右耳出的,这万恶的九重天。

    除此之外的事,月妁原先只浅浅带过,说小姐身份尊贵,无须过多了解。

    幽若不解之下追问,月妁才道,原来如果是九重天仙君或者太子纳妃娶妾,要她们教导的,都要传授一门房中术。

    但是小姐嫁出去就不需要。

    对此,幽若一拍桌子:“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花千骨拍了拍她的手:“……矜持。”

    幽若深吸一口气,半晌,冒出一句更不矜持的话:“我想学。”

    虽然书册甚至画卷都看过,但……不一样。

    花千骨:“……”

    不争气的徒弟啊。

    ……她也想学。

    这天晚上师徒俩脸蛋都红扑扑的,幽若未出阁的大姑娘自不必说,花千骨虽已为人妇,于怎么服侍夫君这一方面还……不甚得心应手。

    而且,真的好羞耻啊,那些话被年长的月妁一本正经说出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虽然……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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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前夜,轩武圣帝府中已是十分热闹,花千骨从宴厅退席时隐隐有些头疼。

    毕竟身份在那,她招呼宾客后无须挨桌敬酒,却有许多人来敬她。

    她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的只能喝了几杯。

    一向是没什么酒量,现在只觉得晕。

    不过也还好,师父不在身边时她总是不会示弱的。

    四处都掌着灯,方才还放过烟花,一派热闹景象,花千骨笑眯眯地托了几盏灯笼,随引路仙娥去幽若房间。

    幽若今夜按着习俗不能见星星月亮,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她想去陪陪她。

    才沐浴过,幽若穿了淡粉的寝衣,长发松松挽起,花千骨来时她正趴在床上心神不定。

    把灯笼挂在她卧房窗前,花千骨示意幽若看灯面上绘的栩栩如生的图案。

    幽若兴致缺缺,并没起身,拍着床板让她过来坐下,然后把头枕在她腿上。

    摸摸她长发,花千骨侧头看她,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此时看幽若怎么看都是待嫁女儿的娇态。

    至于忧愁当然也是正常的,女孩子嫁人前总会彷徨,对家里的不舍和对夫婿对未来的不确定。

    嗯,她例外,她嫁给师父……的前一秒都不知道她要嫁了。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

    现下瞧着幽若,她的嫁衣就挂在床边,今天白日才完工的她自己绣的喜帕搭在一旁,想起当初在长留山初见时桃花一样粉嫩的小丫头,当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

    哄了哄待嫁的小新娘,总算逗得她笑逐颜开,花千骨从怀里取出一个模样精巧的小盒子。

    盒身是简约的银色,看上去优雅大方,暗藏着光华。

    “喏,新婚礼物。”

    从床上爬起来,幽若惊喜地接过盒子,爱不释手:“我还有礼物啊,我以为你和尊上直接把贺礼送去销魂殿了。”

    “送去销魂殿的是我师父给师叔的贺礼,”花千骨握着她的手,“这是师父给徒弟的。”

    幽若立刻扎进她怀里,软声叫着:“师父……”

    顺顺她后背,花千骨温柔开口:“好啦乖,别摸盒子了,打开看看啊。”

    在她怀里蹭了蹭,幽若低头打开小银盒。

    待看清里面是何物,她几乎是瞬间湿了眼眶。

    “师父。”颤抖地唤了一声,她便再说不出话。

    静静躺在盒子中的,赫然是每个修仙者拜入师门,都要由师父亲授的宫铃。

    编绳和结扣都是长留山的样式,却不是普通的银铃,像是质地白腻的软玉经过雕刻,制成玲珑剔透的两枚铃铛,里面的铜舌竟是两枚红豆,嵌在其中,响声清脆悦耳。

    戳了戳小铃铛,花千骨道:“我手笨,师父也帮了我不少。其实我本来打算用芙蓉石做铜舌的,但是你大婚嘛,红豆寓意好,做出来果然很漂亮。”

    反正是自己做的,怎么好看怎么来吧,毕竟这个宫铃,已经不是代表她成为长留弟子的宫铃了。

    当初没有亲自授给她,如今能补一点是一点。

    幽若擦一把眼泪,又哭又笑。

    昔年她孤注一掷就要拜师父为师,不管不顾的,尊上只传给了她灵犀剑,说或许有一日让师父亲手给她宫铃,她满心期待着。

    后来……后来她直接拿了掌门宫羽。

    然后谁都忘了这回事,她自己也忘了。

    师父竟然记得,这个小小的遗憾,她帮她圆满了。

    “呜呜呜师父你真好,我喜欢死了,我要每天戴着它!”幽若抱着花千骨左摇右晃。

    “呸呸,说什么死呢,新娘子不许说死字,”花千骨掐一把她的脸,“你还要戴宫羽呢,哪有地方戴?”

    “一起戴。”幽若立刻道。

    花千骨扬眉嬉笑:“那我的宫铃面子可大了。”

    显是把忧愁一扫而空,幽若不知从哪变出壶酒,倒出两杯。

    “来来,我们喝酒!”

    花千骨瞪她:“你明天成亲啊小祖宗,现在了还喝酒?”

    “我敬你啊,喝吧师父!”

    “你明天再敬也不晚。”花千骨还是拒绝,左右她明天跑不了。

    “不喝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喝完我好去睡觉啊,就一小杯没事的……”

    幽若还在不依不饶。

    拗不过她,花千骨只得和她喝了一杯,喝完觉得头更晕了,还有些睁不开眼。

    摸摸她脸,幽若蹙眉:“师父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花千骨摆手:“没事,刚才已经喝了几杯,有点晕。”

    还有点累,有点想吐的感觉。

    还是不要让幽若担心了。说起来她这几天都很容易累,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应当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让人送你回去睡觉,明天要起好早。”

    “嗯,”花千骨起身,不忘嘱咐她,“你也快点休息,明天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我知道啦。”

    幽若笑盈盈点头,烛火下,灵动的颜色亦添了数分女儿家的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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