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枫除了自有品牌以外还独家代理几个国际品牌。下周意大利方的代表要来滨西洽谈,续签代理合同自然而然地成为茂枫年底工作的重中之重。星期天当天,段净夕跟几名高层回公司讨论续签合同的相关事宜。
会议的讨论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从会议室出来后,秘书崔洁就过来对她说:“段总,你妹妹刚才打了几次电话给你,说有很紧急的事找你……”段净夕开会期间从来不接来自家里的电话,是以即便段馨彤在电话中一再表明自己的事情很重要,都被崔洁拦了下来。
作为总裁秘书,崔洁接过很多段馨彤的电话,有时段謦彤是让段净夕帮她买文具,有时是问作业题。崔洁曾经见过上司一边看文件一边在电话里给段馨彤讲解各种数学题和物理题,有时甚至一连讲上好几遍,可是段净夕的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十五分钟后,司机开车把段净夕送到滨西有名的休闲娱乐广场。
段馨彤一直在留意门口的动静,一见她进门如蒙大赦,立即向她挥手,解脱地迎了上来,指着卡座旁地面上的花瓶碎片:“姐,就是这个花瓶……”
常霞今天跟朋友去做美容了,段馨彤听到赔偿金额就把电话打到茂枫的总裁办公室。而且如果被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肯定会被唠叨上好几天。
段馨彤的几个同学都向她点头:“段姐姐你好。”
“你们好。”段净夕向他们微微颔首,在店内环顾一圈,径直走向KTV的员工,“你好,我是她的姐姐,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
经理见她一身干练的正装打扮,举止间有种凌驾于常人之上的气场,知道她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态度也随之变得客气:“你是这个女孩的姐姐?是这样的,你妹妹不小心撞倒了我们的花瓶……”
段馨彤跟几名同学站到一旁聊天,再望过去时,赔偿事务已经处理好了。
段馨彤挪到段净夕跟前,“姐,是不是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走了。”
段净夕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目光移向段馨彤,“你现在回不回家?回家的话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我跟同学还要去逛街。”
“你不用复习功课?”
段馨彤嘟起嘴:“不可能天天都读书啊,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啊。姐,我跟同学想去吃东西,你请我们好不好?”
段净夕一言不发地打量她一身装扮:短裙长靴、外套里配了一件紧身上衣,十根葱白似的手指染着鲜亮的指甲油。
段馨彤自小在家就不害怕爸爸妈妈,却一直莫名地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心存畏惧,见段净夕这么打量自己不由得感到心虚——她的目光中不带任何评判成分,但是段馨彤就是觉得没底。
她有一个同学的哥哥以前也在青平中学读书,只比段净夕小一届,她从同学哥哥那里听说了很多姐姐当年读书的辉煌事迹。有时她觉得这个姐姐读书很厉害,更多时候却觉得那样的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段净夕收回目光,“我还有事,等会要回公司。你跟同学别玩太晚了,早点回家。”说完就转身离开。
后面的段馨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翌日中午,段馨彤突然跑到公司找她,要她带自己到半小时车程外的一家有名餐厅吃午餐。
到了指定的餐厅,段馨彤仍旧绷着脸,也不跟她说话,一坐下去就埋头翻菜单。段净夕由着她乱点,并没有问她今天为什么到公司找自己。
吃完午饭,段馨彤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喝了一口饮料,松开吸管仰着脖子问:“姐,你觉得这里的东西好不好吃?”
段净夕只是淡淡地回应:“还可以。”
段馨彤咬了咬嘴唇,手指捏着吸管拨弄——今天要回学校上课,昨天晚上她就洗掉了两手的指甲油。
“我也觉得一般般。”
段净夕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没说话。
段馨彤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妈妈那天跟你吵架,所以你连带着觉得我看起来不顺眼?”
自从上次妈妈跟她吵架后,最近一个多月她都不回家吃饭了。
段净夕没想到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跟这件事没关系。我没精力去记这种小事。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要想太多杂事。”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段馨彤心里有一种委屈交加的感觉。
她实在想不明白:从小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是同龄人中最好的,爸妈从来都不舍得骂她。段净夕常年不在家,平时段茂扬和常霞在家很少提到她,段馨彤从妈妈平时的言谈中能感觉到妈妈并不喜欢这个非亲生的姐姐,因此她对段净夕也没有太多感觉。
她之前想,爸爸妈妈那么喜欢自己,如果段净夕对她不错的话,她可以帮忙在爸爸妈妈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可是没有!她甚至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自己。
段净夕微微蹙起眉看着她。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算起来她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隔了三个代沟有余。以前她即便跟同龄人也无法保持同等思维水平,现在更没办法跟一个比自己小上十岁的人交流。
她尽量放缓语气:“你记住,喜欢你并不是每一个人的义务。如果你希望别人喜欢你,就必须达到别人的标准,反之就毋须介意别人的看法。每个人生活和处世的方式都不同,我对谁都这样。”
段馨彤琢磨着她的话,心里陡然燃起一股无名火: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自己不配被她喜欢!
段净夕见她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一双杏眼里掠过了几种情绪,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
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段馨彤说:“我还要回公司开会。你现在回学校吗?我叫司机送你过去。”
段馨彤一把推开盛饮料的玻璃杯,冷冷地说:“不用你在这里装体贴。司机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工作的,我要找司机的话自己会打电话。”
对了,她向来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是爸爸让她回来当管理公司,她怎么可能对整个公司的员工发号施令。
想到这里,段馨彤更是愤愤不平。
说完,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等段净夕说话,抓起包就转身跑出餐厅。
到底是小孩子,脾气也来得快。
段净夕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气冲冲地离开,过了一会才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出了餐厅,段净夕径直走向露天停车的地方。
路边停泊着一辆白色轿车,一个男人正在讲电话,一边随意地浏览街道两侧的景物,目光掠过她时倏地停了下来,盯着她的身影看了几秒,匆匆挂掉电话向她跑过去,在她打开车门前的一刹那叫了出来:“段净夕!”
段净夕停下动作,扭头望向声源处,只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真的是你!”
姜尚晖咧开一抹爽朗开怀的笑容:“我是姜尚晖啊!不记得我了?”
段净夕猛地惊醒,又打量他一眼,这才将眼前的面孔与记忆库中的影像划上等号。
“你好。”
“好多年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在滨西。你怎么会在这边?”说话的同时,姜尚晖不住打量她——她穿着一身剪裁十分合体的黑色西装,西裤服帖飘逸,一身打扮干练又大方。
元旦已过,滨西正午的阳光极微薄,顺着街道的轨迹铺展,天空和整条街道的色调少有地清爽干净,而她的身影给街道增添了一抹亮色。
段净夕答得简洁:“来这里吃午饭。”
“吃完了吗?”
见她点头,姜尚晖目光落到她身旁那辆醒目的奔驰越野车上,“这是你的车?”
“家里的车,我暂时拿来开。”
她本就不热衷于交友,读书时期跟同学之间的共同话题也不多,回滨西后这段时间只跟两个高中同学偶有联系,面对这个十多年没见的初中同学,更不知从何找话题。
姜尚晖似乎也察觉到不适宜站在大街上闲聊,说道:“你还有事是不是?下次再约出来聊吧。”
段净夕向他颔首道别:“再见。”
姜尚晖摇摇头,露出一记无奈的笑容:“喂喂喂!段净夕,当年你可是拒绝过我的,不会现在连个手机号码也不留就要走吧?”
段净夕自认是一个清高冷血的人,也不习惯对分别多年的人嘘寒问暖。可是他的话虽然直白,却不会显得突兀,态度更是坦荡到让人无法拒绝,也勾起了她心底一丝歉疚。
再看眼前的人,笑容更是爽朗干净,一如高悬的天空,最终还是报了一串号码。
姜尚晖将号码输入手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了。下次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回滨西后,段净夕每天的工作都很规律,早上起床后跑步30分钟,洗完澡就到公司上班。刚到茂枫上班那阵子,为了尽快掌握茂枫的运营情况,周末她经常要回办公室看文件和各种报表,现在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需要回公司处理。
周六这天,高中室友葛施芸约她一起吃饭看电影。
葛施芸高一高二两年都跟她同宿舍,而且跟她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大学期间偶尔会有联系。葛施芸本科毕业后就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去年因为结婚给段净夕发了通知邮件,两人这才重新联系上。
葛施芸的丈夫池俊高中也在滨西一中就读,高一就跟段净夕在物理培训班认识了。他们结婚那会段净夕还在美国,并未参加两人的婚礼。
段净夕不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过去有好几年不在滨西,因此回滨西后私交并不多,偶尔赴约也是以倾听为主,葛施芸有时会向她询问一些投资理财方面的问题,这样下来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她对这一带不熟悉,遵照葛施芸的指导驱车前往电影院。
一月的气温低,细碎的阳光从天空中洒下来,薄薄地覆盖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给萧索的街头划上了一抹亮色。
到了路口的红灯前,段净夕挂完档忽地听到葛施芸说:“咦,前面有一辆保时捷。”
段净夕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右侧的车道上停了一辆崭新的Panamera,纯白色的车身压得很低,映着蔚蓝色的天空和漆黑的路面显得分外抢眼,车身的侧面线条光滑又时尚。
段净夕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十余米外的交通信号灯,神思微微偏移。
上一次看到保时捷的车,是什么时候?
葛施芸还在打量那辆保时捷。
这里是市中心,马路上随处可见各种豪华车,只不过她跟池俊那辆车是普通轿车,而段净夕这辆SUV底盘比较高,视野更开阔,葛施芸觉得看窗外的景物时视角跟平时明显不一样,便多了几分兴致。
段净夕收回心思,推远目光,停在远处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上,“那栋是不是远光大厦?”
“对啊。你很少来这边是不是?”
信号灯终于跳成绿色。
“很少。”段净夕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驶向左侧的马路。
葛施芸了然地点头:“也对。一中在郊外,离这里太远了,不像其它学校的学生可以到处逛,我以前也只是放寒暑假才来这边玩。现在是因为住这附近,每天都会经过,才对这里熟悉起来。”
她望了一眼四周,介绍道:“这附近很多地方可以去,地铁站那边走过去是图书馆,美术馆也离这里不远……”
段净夕愣了愣,“美术馆在这附近?”
“对啊。前面第三个路口右转就到了,你去过吗?”
“很久以前去过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葛施芸觉得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看来你很少来这边。池俊最近经常出差,你要是想出来吃饭逛街之类的,我们可以多出来见面。”葛施芸提议道。
“池俊最近很忙?”
“是啊,上个月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在滨西。前两天又去溪城出差了,要下星期才回来。”池俊的公司最近在谈一笔大单,跟她可以说是聚少离多。
段净夕看了看后视镜,轻踩油门:“溪城?怎么会跑去那里?”
葛施芸解释道:“他们的客户在那边,他这次跟公司的销售一起过去签合同……”
看完电影都已经七点半了,段净夕送葛施芸回家。
步入冬天的城市处处弥漫着一股清寒,由于是周末,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多,驱散了几分寒意。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后,葛施芸的电话响起来。
晚上路面有点暗,段净夕专心地开车,一边留意路面的状况,听到葛施芸应了一句“刚才跟段净夕一起吃饭看电影,现在她送我回家”,从对话内容判断出电话另一头的人是池俊。
“我们刚跟客户商讨完合同细节,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池俊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情景,一边对着手机嘱咐:“晚上很暗,段净夕开车的话你别跟她说话干扰她。”
葛施芸直觉地回应:“不会啊,她开车技术比我好多了……不跟你说了,等一下到家我再打给你。”
挂上电话后,她转头对段净夕说:“他叫我别跟你说话干扰你开车。”
段净夕笑了笑。
她跟池俊高中并不在同一个班读书,对他的了解并不多,最近因为跟葛施芸接触多了才渐渐把他跟过去的记忆划上等号。
葛施芸跟池俊两个人从读书时期就相识,携手走过多年后水到渠成地结合,在段净夕看来,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
曾经她也憧憬过这样的感情,却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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