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周,两人又去了中医馆。
推拿持续一个小时,谭师傅偶尔会陆慎析闲聊几句,期间陆慎析接听几个电话,其它时候他会拿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或者用手机浏览新闻,安静地等时间过去。
星期天那天他们是早上去的,结束治疗后陆慎析问她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只是段净夕每次做完推拿精神都十分疲乏,这种情况自然不适合外出。而且她也看得出陆慎析忙得几乎没有周末可言,之前在滨西逗留的日子显然都是腾出来的。
周末跟平时的不同是陆慎析在家用餐,饭桌上两人都不刻意找话题,交谈也不多,吃完饭各干各的,于是一个在书房办公,一个在客厅看书,一个周末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总让人措手不及。清晨段净夕去跑步时天气还很晴朗,回来的时候就下起雨,她被淋到了一点雨水,当晚睡得并不好。第二天早上起床,她的喉咙有点发痒,头晕晕沉沉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的,便没去跑步。
这天傍晚陆慎析一下班就回来了,进门时吴嫂在厨房做饭,他扫了一眼二楼,“她呢?”
吴嫂答道:“段小姐在楼上。”
她想了想,补上一句:“今天段小姐没下来吃午饭。”平时到了午饭的时间段净夕都会下楼用餐,中午她下楼喝水时却说今天不想吃午饭。
陆慎析的脚步一顿,“她有没有吃早餐?”
“吃了一点。”
陆慎析径直走向楼梯。
段净夕确实不舒服。她睡得不沉,却感觉相当累,呼吸越来越困难,全身更是疲乏不已,每根骨头都沉得挪不动,想翻身却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之中感觉到有人用手轻轻地拍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唤:“净夕,净夕。”
她艰难地睁开粘重的眼皮,所有感官逐渐归位,只觉得鼻子呼吸不顺,喉咙发痒。
男人的脸伴着发糊的光线跃入眼帘,他坐在床沿,两道黝黑的视线注视着她,双眼里满是担忧。
她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什么事?”
见她终于醒来,陆慎析松了一口气:“你生病了。起来,我陪你去医院。”
段净夕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竭力想弄清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就在此时,耳边又听到他低声问:“能起来吗?”
她费力地吸进一口气,低哑地开口:“我是不是感冒了?”她也听出自己的话语带了浓重的鼻音。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几下连胸口都开始发疼。
陆慎析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等她终于停下咳嗽后用毛巾拭去她额头沁出的晶莹细汗,“嗯,应该是着凉了。”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又乍然换了生活的城市,她的抵抗力也随之下降。
他扶她坐起来,取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碗,“先把这个喝了。”知道她不喜欢随便吃药,特意让吴嫂熬了中药。
段净夕醒来时鼻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来自这碗中药。
她这次病得严重,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仿佛不听使唤,加上睡觉时出了一身汗,已经有一点脱水的症状,手臂虚脱无力,东西也拿不稳,差点就把碗打翻。
陆慎析坐在床沿,敏捷地托住她的手臂,这才把碗稳住。
他一手扶住她肩膀,在药汁上轻轻吹了一口,这才把碗端到了她嘴巴前,“慢点,小心烫。”
隔得这样近,她跟他之间没有别的屏障,愈发觉得他的眸子漆黑深邃,比碗中的药汁还要浓稠。
段净夕指尖一直在颤抖,只能放弃自己端碗的想法,就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药,抬头对上他清澈悠远的眸子,“你下班了?”
她从窗帘侧边的光线强度判断出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六点。今天是工作日,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公司里。
药汁苦得让她眉头都打了结,等她咽下第一口药后,他又将碗凑到她跟前。
她颈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侧,双眼皮的内褶里也沾了一滴汗珠。
“吴嫂说你吃完早餐就一直没下去,我敲了几次门你都没应,就直接进来了。”
她没有午休的习惯,白天休息时只会把门关上,晚上就寝时才会锁门,这次连敲门声也听不见,可见睡得有多沉。
喝了几口药,她略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低声示意他将碗交给自己,“我自己来。”
陆慎析等她将碗拿稳后才松开手,左手仍扶着她的肩,“小心点。”
她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刻意忽略心头漾起的奇异感觉,继续低头喝药。
棕褐色的药汁里荡漾着她一截身影,一室安静。
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喝下了整碗药。
等她喝完,他接过空碗放好,温暖干燥的手掌触上她的额头探了探。
“现在能起来吗?可以的话就去医院。”
段净夕不太想去医院,坐在床上没动,“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她平时很少生病,印象里上一次发烧已经是小学的事了,高中和大学得了感冒她都是在宿舍睡一觉就了事。
他微微低头与她四目相对,语气里是不容反抗的坚持:“还是去做个检查吧。”
两人之间相距不超过十厘米,他棱角分明的脸清晰地展现在眼前,连睫毛的线条都异常清楚,而他的眼神坚定。
在他耐心的注目下,段净夕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先去洗个脸。”
这个房间原本是他住的,他自然熟门熟路,打开衣柜替她拿了一件薄外套,“等会把这个穿上。”
到了医院看诊验血,她被诊断为发炎以及细菌感染,医生给她开了注射液,到点滴室注射药剂。
陆慎析瞥了一眼从吊瓶里缓缓滴出的注射液,“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段净夕摇摇头,食欲全无。
即便是工作日晚上,来医院看诊的人也不少,走廊上患者、家属、医护人员络绎不绝。
注射室悬吊的液晶电视在播新闻,她的双眼只是盯着电视画面,至于播了什么内容也没留意。
记忆中上一次发烧进医院发生在小学一年级。十二月隆冬的晚上,她洗完澡觉得头疼就早早地躺到床上睡觉,当时才七点多,妈妈察觉到不寻常,发现她发高烧后二话不说就把她送去医院。后来长大了,她的身体素质也变好,再遇到感冒发烧都是吃点药再睡一觉就没事。
最近频繁地进出医院,却还是不习惯。
漫长的四十五分钟后,点滴瓶里的注射液终于注射完毕。
离开医院时已经接近八点,段净夕靠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睁开眼能看到窗外掠过的夜景。
溪城跟滨西相同的是同样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夜间霓虹闪烁,不同的是这座城市除了高高耸立的摩天大楼,还散落着一些带有时代印记的特色建筑。
电梯门滑开时,那种无力感又深了一点。
换上拖鞋后,段净夕第一件事就想上楼洗手。
才走了两步,她的眼前突然一黑,脚下不稳,整个人晕沉沉地就往地上栽去。
陆慎析眼疾手快地抱住她,“你怎么样?”
她用力闭了闭眼,晕眩感仍在头顶盘绕,视野一片模糊,听觉刹那尽失,浑身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软软地靠着他。
陆慎析见她脸色煞白,眉心微微蹙起,两侧额头沁满了细密的虚汗,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段净夕被陡然腾空的高度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他收紧双手,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而发:“别动,我抱你上去。”
段净夕完全看不清视野内的东西,只感觉到地势一级一级地高了起来。
晕眩使得她丢失了空间方位感,只知道他们在上楼。
空旷的屋子里只听到他的脚步声。
她的脑袋就贴着他的胸膛,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衬衫衣料传了过来,让她什么也思考不了。
进了卧室,陆慎析感觉到衣服被她揪住,低下头。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一双眼睛像是纯黑的宝石,没有一丝杂质。
他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坐椅子那边吧。”她还没洗澡,不习惯就这么坐在床上。
陆慎析将她抱到窗边的椅子放下,以手背轻触她的额头,“感觉好点了吗?”
段净夕点点头——可能是刚才等电梯耗费了精力才导致头晕,这会已经慢慢恢复过来,视野里的景象重新恢复清晰。
他松了一口气,擦去她额上的汗珠,“出了这么多汗。”
她精神有些困乏,“我想去洗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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