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5

小说:迟阳 作者:如是非迎
    从台球室出来后,段净夕跟他沿着旋转楼梯走向大厅,迎面碰上三个西装革履的人,当中那名中年男子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出声唤道:“小陆?”

    陆慎析停下脚步。

    那个人跟陆慎析说话的时候,两名随从都在旁边恭敬地等候着。

    段净夕没有去听陆慎析跟那个人的对话,取了一本酒店的指导手册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翻看。虽然只有短暂一瞥,她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专心看小册子。

    直到手中的册子突然被抽走时,她才发现陆慎析已经跟那个人结束了谈话,正站在自己跟前。

    他的神色如常,“走吧。”

    “好。”她站起来。

    翌日早上,段净夕洗漱后先收拾了行李,在酒店用过早餐后,陆慎析陪她之前的住所收拾东西。

    公寓空置了两个月,床、衣柜和沙发上的遮尘布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屋子里的空气也有些浑浊沉闷。

    陆慎析见她走到落地窗前准备开窗,当即拉住她,“我来。你到那边站着。”

    她依言退后。

    他将落地窗打开到最大,立时有大量新鲜的空气涌进屋子,驱走原本飘荡在公寓里的陈旧味道。

    两人在阳台闲聊了一会,等屋内的浊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室内。

    段净夕从厨房的储物柜里找出两瓶没开封的纯净水,检查了一下生产日期后递了一瓶给他,“没过期的,还能喝。”

    陆慎析接过后扭开盖子重新递回给她,这才从她手上取了另一瓶拆封喝,打量这间除了家具别无他物的公寓。

    “那两箱是什么东西?”

    角落里放了两个箱子,比其它箱子略大一号。她在滨西养病期间,陆慎析并没见过。

    段净夕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解释道:“我读Master的东西,回国前在芝加哥寄回来的。”很多东西从芝加哥运回来后她就没打开过,现在倒是省事。

    “还有多少东西要收拾?”

    “就剩下一些衣服和书。”

    他拧上盖子,将纯净水随手放到电视柜上,“你把整理好的东西拿出来,我来封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有宽胶带吗?”

    “有,我拿给你。”段净夕打开电视柜,取出一卷透明宽胶带给他,便进了卧室整理衣服。

    上次她已经把大部分私人物品整理出来,现在只需要装箱让快递公司寄到溪城就可以。

    从升上高中当住宿生开始,她就经常搬地方,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做这种事。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她突然体会到,涉及体力活的事情还是男人更为擅长。

    所有东西都封好后,他讶异地挑了挑眉,“就只有这些东西?”

    段净夕打量了一眼地上堆放的几个箱子,“嗯,就这些。”加上衣服鞋子和书差不多有六箱东西,也不少了。

    屋子里没开空调,她见陆慎析双手都被蹭脏了,拿了一包纸巾给他,“去洗个手吧。”浴室的洗手液还能用。

    陆慎析昨天已经跟快递公司联系过,现在没到约定的时间,快递公司的人还要一会才过来。

    他洗完手出来用纸巾擦去水渍,掀开沙发的遮尘布瞅了一眼,“这能坐吗?”

    她忙道:“你等等,我拿块湿毛巾擦一下。”

    陆慎析拉住她,“别忙了,陪我到阳台说话。”

    七月炎炎,一大团云朵遮住了大半的阳光,空气中的热度似乎也散去了不少,她的公寓朝向很好,阳台风大,倒有一点夏日清爽的感觉。

    他打开纯净水喝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打台球的?”

    “大学那会去实习,有一次周五晚上部门聚餐,同事提议吃完饭去打台球,就跟大家一起去了。”

    “谁教你的?”

    “没人教,就是先看同事打,然后自己拿杆练了一个小时。”

    段净夕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我当时还想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

    他挑了挑眉,“为什么?”

    她的手抚上修长的颈侧,微蹙着眉认真思索,“觉得最好不要轻易打破一些惯例,遵循固定的作息会更好。我希望由自己决定生活,而不是受外界引导或影响……但是这种想法是矛盾的,毕竟意识不能脱离客观存在。”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有时想想,我的生活在别人眼中挺无趣的。”

    陆慎析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回轮到段净夕笑了,“放心,我不是否定自己,而且这样的定论对我的生活构不成影响。”

    她将视线推远,望向远处模糊的青山,“初一那年,我特别抗拒碰别人的东西,每天回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洗抹布,然后来回擦桌子,课间我也很少离开座位,害怕别的同学坐我的椅子,同学来问我题目,我从来不在他们的练习册上写字,都是写在自己的草稿本上给他们看……后来看了一个节目,就很想改掉这种习惯。希望是由自己控制习惯,而不是由习惯控制自己,到初二那时已经不明显了。”

    他抿起嘴角,“你确定只是初一那时的习惯?”

    段净夕回忆起小学的情景,承认道:“小学那时只是有一点倾向,上了初一表现比较明显。”

    天地间蓦然一亮,原来太阳从云层后方移了出来,日光恣意地铺开,光线打亮了他的五官。

    段净夕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了理解和包容。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眼神清和明亮。

    她不解地迎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他的眼眸染上几丝柔和的神采,“这是你第一次彻底对我敞开心扉,说出心底真实的想法。”

    段净夕回忆起那日他说“精神层面的交流”时的情景,不禁微微恍神。

    正欲说话,门铃响起来——搬家公司的人来了。

    她对陆慎析笑了笑,“我去开门。”

    搬家公司的人动作很利索,三两下就把所有东西搬走,客厅立时变得空荡荡的。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地产中介了。

    回溪城后,生活重新回归了原有的轨道。

    陆慎析周三要去西欧出差,这天吃完早餐就上楼收拾行李,段净夕从厨房出来时,就听到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朝楼梯瞥了一眼,抓起手机快步上了二楼,见陆慎析房间的门开着,想也没想便迈步走进去,“你的手机——”

    话音在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时戛然而止。

    床边的椅子上扔了一件白衬衣,男人站在床尾,赤-裸着上身,正在套衬衫。

    这是一个夏季再寻常不过的早晨,淡金色的光线从男人后方斜斜切过来,在房间里恣意地飘荡,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精壮的胸膛肌肉线条清晰分明,衬衫下摆在劲窄的腰身后面荡着。

    人与房间,一片融洽。

    段净夕本想退出去,下一瞬间又发现没有必要,便继续站在原地。

    听到她的声音,陆慎析的眼光飘过来,顺着光线的轨迹定在她身上,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怎么了?”

    “你手机响了,有电话。”段净夕将手机递过去。

    还没把手机交到他手上铃声就停了。

    她转身正欲离开,手腕却被他拽住。

    陆慎析扣上第二颗纽扣,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扔到床上,低头打量她的脸,“脸怎么那么红?”

    她以声音维持往日的冷淡:“有吗?”

    话音未落,手腕上陡地传来一股力量,身子被他一带抵到墙上,下一秒他靠了过来。

    她毫无防备,回过神来时背脊已经贴在硬实的墙壁上,眼前就是他结实健硕的身躯。

    他起床后沐浴过,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手臂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热度透过手臂相触的地方源源不绝地传过来,头顶上传来他灼热的呼吸,她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一瞬间忽然什么也思考不了。

    两米之外的床上,手机屏幕再度暗了下来。

    段净夕试着推了推他的脸膛,未果。

    她皱起眉梢与他直视:“干什么?”

    他一手扶在她腰上,黑沉的眸子高深莫测地盯着她,喉结动了动,“你说呢?”

    他逆着光而站,轮廓看不清,一双眸子黝黑又深沉,似有滔天的波澜。

    她的目光越过他瞥到床尾那件换下来的衬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近来他偶尔对她有一些亲昵举动,因为他之前承诺过结婚后生活模式暂时不变,这几天他们还是在各自的房间就寝,回滨西那两天也订了两间房各睡各的,而眼下的情景让她无端没了安全感。

    幽暗的光线中,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峙。空气中有种意味不明的情愫在酝酿发酵,有什么一触即发。

    陆慎析却很熟悉,她在权衡下一步的行动。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光洁漂亮的额头,发际线处的绒毛在日光中几近透明。

    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出言提醒:“吴嫂一会要上来打扫卫生。”

    他听后露出领悟的神情,双手维持原有的姿势不变,右脚一勾将房门带上,身体与她的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实心木门顺着惯性而动,“呯”地一声嵌入门框,完全合拢。门扫过时带起一股疾风,拂起她颊边几绺头发,门被阖上后,那几根乌黑的发丝重新落回她颊边。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只留下一片余韵不绝的寂静。

    那一记声响如同一个分割点,彻底将客房与外面隔离开来。

    段净夕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她提醒他吴嫂要上来打扫可不是为了让他关门。

    他抬起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她,“还想说什么?”

    她不愿落下风,强装平静:“你不用去机场?”

    “时间还早。”

    伴随着满不在乎的语调,他的手掌隔着衬衣沿着她脊背的线条缓缓向上移动。

    那是一种带着试探的抚摸,不掺杂任何欲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正值夏日,她跑完回来洗澡后换了一件休闲衬衫,薄薄的绸料完全阻隔不了他掌心的热度。

    日光从窗幔的缝隙间漏入,男人的脸在半明半暗间,有一种魔力蛊惑着人去靠近。

    是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站得如此之近。只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成了夫妻。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他跟她做什么事都是天经地义的。

    同理,她也是。

    或者拒绝,或者接受。

    这个认知一点点地占领了她的头脑。

    想到这里,她镇定下来,伸手拽住他的衬衫下摆。

    陆慎析剑眉一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动作。

    光线被挡去了一部分,她两只纤细莹白的手臂在视野里更是看得分明。

    她没抬头,却能感受到头顶那种惊心动魄的注视。

    将衬衫两个摆角拉到一起,捏住最底下那颗纽扣,穿过纽扣孔扣好,接着双手向上挪,系倒数第二颗纽扣,柔软的指尖时不时隔着布料碰到他的肌肉,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陆慎析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腰侧,将她再度抵到墙上,伏在她肩膀低低地笑出来,温热的气息拂在她颊边,“净夕,你可真让我惊喜!”

    “等一下。”她抽回手,拍了拍他的掌背,低头专心地给他系上剩余的纽扣。

    他略微松开力道,只是仍旧环住她的腰,看她扣上一颗颗纽扣。

    最后,她抬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抬头与他对视,“好了,下去吧。”

    陆慎析低头在她嘴角吻了吻,这才松开对她的钳制,“去书房帮我拿一下充电器。”

    她松了一口气,拉开房门准备离开,“那我直接拿到楼下了?”

    男人眸子里的笑意不减,抬起手整理袖口,“嗯,等一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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