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手机屏幕大写着7:45，只剩15分钟了。

    楚瑾瑜把手机扔到床上，两步跨进了浴室。

    催着导演赶进度拍了一整天戏，终于赶在8点前回了家。

    感受着花洒冲刷在身上的热水，虽然很想泡在大浴缸里解解乏，但他只花了5分钟，草草洗了个战斗澡。

    随便围了条浴巾出来，一手擦头发，一手开笔记本。

    拉过椅子坐下，熟练打开第2排第1个深海蓝的logo——浩瀚浏览器，点击收藏夹第一个——人工智能论坛。

    今晚8点，论坛有个年度讲座。

    人工智能论坛是业内顶级论坛，这次讲座难得同时邀请到了四位鼎鼎有名的业界大佬：心向阳、忄生感熊猫、专攻无人驾驶和樱桃小丸子。

    讲座只有1个小时，1分1秒都不能错过。

    上网高峰时段，wifi有点慢，屏幕中间的小圆圈转啊转，楚瑾瑜食指不停地敲击桌面。

    因为要拍《AI来临2》，他是主演，所以他从半年前就开始关注论坛，以加深对智能机器人的理解，更好地进行细节演绎。

    从枯燥地为演戏做准备，到现在对此产生强烈的兴趣，全因一个人——心向阳——人工智能大神。

    没有人知道‘心向阳’的真实身份，但是因为过硬的专业素养，大家都尊他为‘阳神’。

    ‘阳神’迷弟迷妹众多，楚瑾瑜就是其中之一。

    论坛曾疯传过一张‘阳神’的侧颜照，是他去孤儿院做人工智能科普，被同在做义工的迷妹拍到的。

    白色卫衣袖子随意撸上去，露出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青色血管凸起，荷尔蒙的味道隔着屏幕扑面而来。

    一双长腿别扭地蹲着，演示机器人的使用，眸光柔软，小朋友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午后的阳光洒满每个角落，但温柔的人比阳光还暖。

    这家孤儿院正是楚瑾瑜资助的，那次‘阳神’给孤儿院捐了5台最新的教育机器人。

    阳神这样温柔的时刻极少，他在论坛里从来都是专业的、严谨的，文字里透着金属质感，让人不自觉仰望。

    小圆圈终于消失，首页上，讲座直播贴已经被飘红置顶。

    楚瑾瑜点进帖子，只有专攻无人驾驶和樱桃小丸子在线，阳神的金色头像还是灰的。

    没上线。

    下面彩虹屁已经盖起来了。

    【带着小板凳来了，坐等阳神[乖巧][乖巧][乖巧]】

    【CS学生组队来写作业啦！老师要求今晚听阳神讲座，写5000+听后感QAQ】

    【来康康我老公，上次听了讲座，耳朵怀孕啦~】

    楚瑾瑜盯着那个灰色小太阳头像看，不自觉地心跳都快了。

    屏幕右下角显示19:52，还有8分钟。

    他保留直播页面，决定先去看看其他帖子，平复一下心情。

    一回到首页，楚瑾瑜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置顶直播贴的下面。

    【听说楚瑾瑜电影处女作《AI来临》要拍2？深度剖析国产科幻烂片鼻祖《AI来临》！】[新][火]

    出道12年，早就见惯了娱乐圈的是是非非，但是在这种国内顶级学术论坛里出现娱乐圈话题，还是关于他的，那种感觉，惊讶，好奇，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惊喜。

    《AI来临》是他的出道作，5000万的小制作，40亿票房收关，上映1个月，他收获了1200万粉丝，也被黑粉骂到两年不上微博。

    这是中国第一部人工智能题材的电影，也是迄今为止争议最大的一部国产电影，从影片剧情到演员演技，常引争论，在娱乐圈早都司空见惯了。

    但是，这批严谨的科学家们会怎么评价他？

    楚瑾瑜食指轻点鼠标。

    【忄生感熊猫：看看这1分钱特效[微笑][微笑][微笑]】

    【忄生感熊猫：楚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靠脸吃饭啊，这演技真的是……淳朴稚嫩。有了情感的机器人‘哥哥’爱上了自己的人类妹妹却求而不得，这冷漠的眼神QAQ确定是爱？】

    【997狂魔：楚老师现在也可以靠脸吃饭呀，只不过人家不屑罢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当时楚老师才高二，陪同学去试戏，结果被导演选中，跟同龄人相比已经很厉害了吧，熊猫你17的时候在干啥？而且楚老师第二部电影就封影帝了！】

    【怀瑾握瑜：我认为楼主评判缺乏理性：

    1.市场是检验商品的唯一标准，用1分钱特效拿到40亿票房，《AI来临》是当之无愧的国影之光。

    2.12年前的智能机器人处于研发初期，楚老师在影片中表现出来的眼神冰冷、情感迟钝，非常符合那个时代真实的科技水平。

    3.颜值也是实力。】

    【忄生感熊猫：……为什么有一种在娱乐贴里看学术论文的错觉？】

    【今夜无人入睡：熊，你不是一个人[笑哭]】

    楚瑾瑜一字一句读完评论，虽然科学界也有粉丝替他辩驳，但是说实话，那时候他就是一张白纸，很想演好，但不知道怎么去努力。

    不过看完怀瑾握瑜的回答，他心还是软了一下，没有微博粉丝们常用的‘么么哒’‘爱你’，但，就是暖。

    【忄生感熊猫：怀瑾握瑜？这是楚老师的脑残粉吧……】

    【忄生感熊猫：其实我想说的是——楚老师演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对我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深远影响！我大学坚定地没选计算机，后来迫于生计转码才发现，原来人工智能竟如此忄生感美妙！所以，我认为，楚老师对我倍走弯路的7年青春负不可推卸的责任[哭][哭][哭]】

    楚瑾瑜看到最后一句话……

    熊猫果然是非典型性科学家。

    【看破红尘：你这色熊……还学会搞标题党了？想扑倒影帝你就直说[微笑]，绕这一大圈！我头被你笑掉了，你负责吗→_→】

    【忄生感熊猫：我是认真的QAQ】

    楚瑾瑜轻笑一声，给熊猫点了个赞。

    怀瑾握瑜——这个严谨得有点可爱的科学家脑残粉，他记住了。

    讲座还有5分钟才开始，楚瑾瑜第一次回复了没有‘心向阳’的帖子。

    【菜鸟666：楚瑾瑜当时细节掌控力严重不足、眼神呆滞、台词功底烂、肢体语言匮乏。靠脸吃饭的年纪，你们偏要看实力。】

    第2部投资翻了4倍，编剧、导演和他都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了，一定会克服第1部的众多问题。

    回复完，楚瑾瑜关掉帖子，回到直播楼。

    等阳神。

    樱桃小丸子：“熊叔，阳哥从来不迟到的，今天怎么回事？”

    忄生感熊猫：“……凭什么他是哥我是叔！”

    樱桃小丸子：“呃……这个很显然啊。”

    忄生感熊猫：“你……”

    最后一个金色太阳头像终于在8:00亮了起来。

    楚瑾瑜坐直身子，就听到阳神的声音透过笔记本传来，不知是天生音色清冷还是心情不好，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但这冰冷却又好像装了磁铁：“不是熊叔。”

    忄生感熊猫：“阳神你终于来了！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

    心向阳冷哼一声：“是熊大爷。”

    安静3秒之后，就连不爱说话的‘专攻无人驾驶’都笑喷了，下面评论区都在刷【熊大爷好！】

    忄生感熊猫：“……阳神，我招你惹你了……”

    心向阳：“开始吧。”

    楚瑾瑜能想象到忄生感熊猫讪讪闭嘴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只有阳神能治住这只色熊。

    阳神已经开始分享干货了，楚瑾瑜收起心中想法，专心听阳神讲机器人道德价值的编码。

    明明是晦涩难懂的内容，清冷理性的声音，但楚瑾瑜却感觉自己脸越来越烫，耳朵更是要着火了似的，灌下一杯冰水，拿过手机，划开录音。

    “在实践层面，机器伦理构建的具体策略有三：一是……”

    咚咚咚。

    楚瑾瑜闻声，眉头一皱，起身几步过去，开门一看是纪宇，没有让开，挑眉，“急事？”

    纪宇享受地吸了口烟，右手中指食指夹着烟蒂，慵懒地靠在门边：“当红影帝冷对伯乐经纪人，是自我膨胀还是艺德沦丧？”

    楚瑾瑜直接关门，纪宇眼疾手快一把挡住，差点被右手里的烟头烫到左手，“有有有，有事！”

    楚瑾瑜看着他，纪宇被这比平时还要低10摄氏度的冷漠脸看了5秒，怂了，“也不算很急……就上次那两个撞档的剧，得拍个板。”

    楚瑾瑜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笔记本，“我现在有事。”

    纪宇靠着门边，往里探头，“偷养了男人？”

    楚瑾瑜扭头就回去了，“自便。”

    纪宇摇摇头，关门跟上。

    平时就够冷了，今天咋更冷了？

    纪宇看自家影帝直视屏幕，神色认真，也没有打扰，就躺到旁边沙发上玩手机等着。

    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就看到楚瑾瑜带着耳机，靠坐在椅背上，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刚刚进门还是零下10度的冷漠脸，这是被什么融化了？！

    该不会是在看什么有色内容吧？

    也是，楚大影帝虽然是禁欲系男神，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带着一肚子好奇悄悄走到楚瑾瑜旁边。

    人工智能论坛？

    就这，值得笑得这么开心？

    这个正经画面背后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突然袭击伸手拿下楚瑾瑜的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训练人工智能和训练人的道德是有很大差异的。对机器的训练问题在于，我们怎样才能赋予机器一种能力，让它敏感地察觉到哪些对人类的道德价值而言是重要的事情。”

    ……

    “你干嘛？”

    纪宇顶着楚瑾瑜冷冰冰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讪讪地把耳机塞回他耳朵里，微微一笑，“关怀自己的艺人是一个优秀经纪人应尽的职责。”

    带上耳机的楚瑾瑜再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菜鸟666： [激动][激动][激动]】

    亲眼看着自家高冷影帝发送了三个萌表情的纪宇：“……”

    上上下下所有留言也几乎都是彩虹屁。

    【我耳朵怀孕了！】

    【楼上的，我早就怀了双胞胎！】

    【阳神，看我跪得标准吗？[乖巧][乖巧][乖巧]】

    这确定是一个科学论坛？

    纪宇坐回沙发，也没心玩手机了，手机哪有对面冰火两重天的男人勾人？

    直到楚瑾瑜摘下耳机，他才凑过去，伸手摸楚瑾瑜的额头，“你怎么了？”

    楚瑾瑜往后一躲，保持半米的距离，语气淡淡的，“学习。”

    “你粉丝要知道他们的高冷男神这样……”

    楚瑾瑜挑眉，拿过手机录音，有一点失落地点了点中间的红点，戴耳机之后的声音没有录到，“怎样？”

    纪宇：“……”

    “你怎么了？平时高冷得起冰碴子，今天这么骚。”

    “《人工智能2》年底要拍了，你忘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经纪人，我能连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楚瑾瑜耸耸肩，不置可否。

    *

    楚瑾瑜送走经纪人，盯着直播页面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去，一回到主页，就看到右上角消息通知处亮起了红灯，99+

    嗯？

    万年潜水的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赞。

    点开消息通知，就看到他听直播前吐槽自己的帖子被点赞了200多次，不少给他评论的。

    【真是个耿直boy~】

    【分析得很专业啊！】

    【啧啧，嗅到了红眼病的味道……】

    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些赞上，拿起手机，回放了一遍刚才的录音。

    虽然他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几乎已经到达了金字塔的顶端，但从小理科就很不好的他，对‘心向阳’这个顶级科学天才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崇拜、仰视，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想要去靠近。

    食指轻点鼠标，又一次打开了‘心向阳’的聊天框。

    这个聊天框打开过很多次了，但是从没发出去过消息。

    他也鄙视自己的犹豫和退却，但每次都缺少那么一点勇气。在这方面，他不如自己的粉丝。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指攥了攥，又伸开，犹豫了好几次，轻轻放到黑色键盘上。

    [菜鸟666：你好阳神，我一直在关注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微笑]]

    不行。

    怎么那么像骗炮交友。

    [菜鸟666：你好阳神，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回答，感觉你很有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直接就说做朋友会不会很奇怪？

    [菜鸟666：你好阳神，我是一个人工智能爱好者，一直都在关注你的回答，感觉你的回答理性又有趣，刚刚听你的讲座，特别佩服，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楚瑾瑜反复斟酌几遍，确定非常缜密，这才轻点鼠标左键。发送。

    他的动态全是点赞阳神，阳神肯定扫一眼就能发现自己是他的铁杆粉丝。

    5分钟过去了，聊天界面没有任何反应，‘心向阳’的小太阳头像还闪着金光。

    在线。

    会不会是聊天框自动刷新功能有bug？

    刷新。

    并没有。

    是不是在回复别的帖子没有看到他的消息？

    点开‘心向阳’的个人动态，最新动态是昨晚11点的。

    孤独的一条消息横在聊天框里，就像小石头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了无音讯。

    楚瑾瑜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刷新聊天界面。

    不知道刷新了多少次，‘叮咚’一声提示，对话框闪了闪。

    [心向阳：不需要。]

    楚瑾瑜看着屏幕上冷漠的三个字，呆了两分钟，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菜鸟666：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难道是不跟非专业人士交朋友？确实，他‘菜鸟666’的名字一看就是业余爱好者，很业余的那种。

    论坛刚注册的时候都是以菜鸟命名排序的，随着回答问题、发布帖子越来越多，达到一定积分，才可以改名，他一个业外人士，注册半年了还是菜鸟。

    不过论坛菜鸟都注册到11111只了，他就算是菜鸟，也是只骨灰级菜鸟了。

    这次‘心向阳’回复很快：[三观不合。]

    ？？

    他们第一次聊天，连三句话都不到，怎么就知道三观不合了？

    科学家再聪明也没这个本事吧！

    而且他的名字旁边还带着一个【铁粉】标识，标识旁还有一个小脚丫图标，上面写着等级‘L5’，都5了，都最高级别铁粉了，阳神难道看不到吗？！

    楚瑾瑜坐正，盯着屏幕，手指飞快，静谧的房间里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刺耳。

    [我们怎么就三观]

    楚瑾瑜还没打完，就看到‘心向阳’的金色小太阳头像不发光了，变成了黯淡的灰色。

    阳神，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