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日暮欲坠不落地险挂天边,疯玩或疯学一天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
周防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拍球,坐在椅上,半倾着身体,显得漫不经心,半点看不出正在等人而久未至的烦躁。
这也没什么好坏心情的,不是吗?
他等到公园的街对面再没有传过来欢声笑语,天际的尽头开始一点点染开暗夜的颜色时,干脆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动,就站在原地,朝着斜左边的篮球框那儿去了个标准又精确的空心篮,等球“啪”一声掉在地上继续不自主地弹跳几下后,那边也早没了王挺拔的身影。
……
从城西到现在的周防尊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只是如果要省些力气抄近路的话,必然会要穿过一条经典的阴暗小巷。
平常他不会去走那边,倒不是说怕摊上什么事儿,王权者的一生中可不会允许有起任何退缩的念头。
只是那种地方,通常就是一个城市的最脏乱差的角落,要是没有特殊目的,一般人也不怎么会想在这些明晃晃标着“有事发生”牌子的巷子里走。
今天大约是有这所谓的特殊目的的,周防尊一步一步地逼近到尽头处,有点好整以暇而蓄势待发的姿态。
因为他,在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直感所提供的那条路啊。
这说起来似乎有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或许以前称得上是骄傲的周防尊不会,但是自从那一次……
是的,这是从那一个晚上,当听到草薙强忍着颤抖的嗓音告知噩耗时,那时的无力感,比现在的微末却不知猛烈了多少倍。
——他明明,已经感受到了自脑中传来的不妙预警的……
故往旧人的笑脸又在脑中浮现,即使是在这样容易掉以轻心的氛围中,周防尊也依旧能听到,细细的,忍痛的呜咽声,从远处断续传来。
他离开的这些天,看来是真的出了很大的变故了。
周防尊站在巷口,安静地看着里面唯二立着的两人凶狠的互斗,四周歪七扭八地躺着一些人蜷缩的身影。
最瞩目两个的其中之一他见过一面,灰崎祥吾,帝光篮球部正选。
但那是在一个月之前了,至于现在,估计他得在前面加上一个“原”字。
周防尊还是没出声,等到这场令人稍稍心惊的困兽之斗结束时,才有人注意到小小的一隅,立时被惊得退了一步,继而牵引到青紫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
灰崎本来想借着这幅惨烈的样子装作凶狠地吓一吓他,又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之前对他动手所造成的伤不比现在轻多少,强硬的语气在开口一个字后就默默地降了下去。
那边周防尊没见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走上前去扫了几眼地上的几个,以此示意清场。
其实早在刚到此世时就被人尊哥收的服服帖帖的隐形小弟们迅速离开,还好像很懂似的给了孤零零落了单的灰崎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灰崎虽说不怎么想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但他毕竟还没那么蠢,至少是知道现下这种时候、这个关口,眼前这位究竟会想干些什么,或者说,是想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不知是不爽或发泄似的哼笑一声,扭过头挨着墙角就很干脆地坐下来。
周防尊见此无言地一并过去,只是他仍旧是站着的,半倚在灰白的墙壁上,显得比旁边的晦气小朋友不知道成熟了多少,让后者更加恼火地咬牙,然而到底没有甩脸走人。
……
“说吧,你知道什么?”
周防尊挺直白。
“什么‘什么’,我怎么知道?”
可灰崎实在不大乐意配合。
“你知道。”
仍旧了断。
“不知道。”
继续犟嘴。
“你知道。”
没有犹疑。
“不知道。”
还是死憋。
……
好的,看来熊孩子总是需要治治才能好好听人说话的。
周防尊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那边察觉到什么,回头,似是有些不解。
……(一阵不可说之后)
“嘶——我知道啊,你说的那个。”
灰崎默默地抱成一团窝在角落,有点低声低气地说着。
周防尊再看他一眼,在目光中映出这人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的身体,点头满意地示意继续。
“……啧,像你这样的,肯定不可能知道吧,还有那群人也是。”
一说起来,灰崎反而是不怎么害怕的样子了,渐渐声音里带进去了自己的强烈的情感。
“就是上次你们搞的那什么特训回来之后的几天,嘛,说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只去待了一天多就变这么厉害,实力恐怖的不行。”
“第一个是青峰,那家伙本来已经是个怪物了,刚开始一会儿部里除了赤司没几个人治得了他。”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快要全国决赛的时候,那小子突然说不来参加训练了,赤司那边的反应也很奇怪,他竟然说什么只要能赢就准不来。”
“接着是绿间,他的三分球,还有紫原。前一个也就算了,这个对篮球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家伙为什么也突然这么厉害?!”
“不过他后面果然搞出事来了。”
灰崎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下去。
“他也是闹着要停止训练,不知道怎么了就和赤司杠起来,说些觉得现在赤司的实力不如他,要和他比一场之类的话。”
“那时候馆里一军的所有人都在,所以赤司就答应了。”
“可是很奇怪,前四球竟然都被紫原拿下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等会儿自己也去挑战一下,然后以后也不用来训练这样的。”
“那时候就没看清楚,赤司在最后第五局的时候突然……嗯,就是一下爆发了一样,把比赛给赢了。”
灰崎大约找不到什么好的说法了,勉强用了个他比较熟悉的形容,毕竟身为一名始终身心如一的学渣,词汇当然必须贫瘠。
“于是这场比赛就结束了啊……我没记太多,只是他那个交叉步一下子把紫原那么大个晃到了,这个我记得牢。”
他边讲着,便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认真地朝周防尊颔首,看来真的受到了挺大刺激。
“可是后来以我的技能也不能夺走他的那个,切,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和黄濑,总有一个人要被淘汰的。”
这句话倒是让周防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毕竟,眼前这小子由于头次见面时的莽撞,没给他留下脑子灵泛的印象。
只是,赤司果然还是……
为了确认一下,周防尊再次追问。
“赤司比完之后说了什么?”
想着细节处或许灰崎不会记得,又换为——
“他有没有说或者做些什么和以往表面上的他不太相同的事?”
知道此时的灰崎内心肯定是对这有所抵触,不惮以极大的恶意来揣测之前赤司的真实面,于是周防尊很巧妙地迎合了一下这位叛逆少年的心理。
“啊……那个吧,哼,之前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他们比完后紫原本来准备认输说以后会接着来训练的,但是赤司一下就改变态度了,说什么准他也不来,只要大赛上能赢就行……而且其他人也一样。”
灰崎越说越小声。
“这么说起来我被抛弃也是肯定的了——切,以前怎么没看清过他啊!”
他泄愤似的龇牙,懊恼地用力挥拳。
周防尊并没有安慰他的意思,虽说他此刻嘴上是总念叨着对方的冷硬,但又何尝不是确确实实地己方技不如人的缘故。
再说就如灰崎这般天才的程度,好歹也是无冠的五将那一个水平线上的,甚至还会超出一点儿,如今现状,他这完完全全地放弃了篮球一般地感觉,也是少年人,尤其是有天赋的少年人的傲气作祟。
况且他更觉得,这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开导的,无论个人抑或团体,有欲望才能有所发展。
于是周防尊和灰崎沉默着低思、同行、分开并归程。
……
大致了解完事情经过,差不多能摸清楚此时每个人状况的周防尊在第二天清晨走在路上时,并没有去寻看起来最不可捉摸的赤司,他最担心的,反而是黑子。
赤司是帝王般的人。
尽管他目前仍是少年,但也丝毫不能否认掉这一点。从前周防尊还只是说他——拥有资质,但现在的情况,如果他没猜错,王已经莅临了。
这其中的因素多种多样,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这中间也许会有周防尊自身的推动,但结果就是如此,不可变更。
而凡已成王者,轻易便不会动摇内心,致使失衡。
或许他此刻选的路途和推测并不算尤其正派的那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每一位王都不会因为这些区区的小事破坏意向。
所以周防尊选择第一个见的人,是黑子哲也。
黑子他,其实天赋极强。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微薄的存在感甚至连周防尊这种程度的精神力都会被影响,这得天独厚的才能可见一斑。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更能发挥他优势的道路,所以最后,便也是他们初遇之时,黑子才会面临被淘汰的危险。
都说体能和体质是其短板,可其实周防尊却又另外的看法。
羸弱的身体虽说局限了他在正面迎敌的可能性,但却将他自身得天独厚的隐蔽气场实现了最大化的加强,所以黑子的未来,基本会是以辅助为主,伴随有最后关键一击的效果。
赤司也在那时作出了同样的判断,然后他给了提示,也送了机会。
但这条路注定狭小,艰辛而寂寞。
的确,黑子自身也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因为他的身边有光,那道光是青峰。
现在照情况看,青峰这边的光却太强,让两人无法找到彼此,也不能够形成相辅相成以致敌的效果。
刺目过头的光黯淡了影。
其实问题都不大,只要周防尊再点几句,相信以黑子的领悟力和坚韧的性格,他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能赶上那几个正面攻坚手的。
但是时间不多,周防尊得走了。
尽管他已经让石板连上了这个世界,终究也还要等上一段不算短的时光。这时候他也不能在旁边管好这些个略中二的少年,而且照这事态发展下去的话,最终整个奇迹的时代就将会出现分崩离析的局面。
所以这也是以他这种性格的人会出手帮忙拉一把的原因,毕竟,真说起来,大家也都才只是未成年的小孩子。
……小孩子,吗?
周防尊正走着,想到这一层的时候陡然有些怔松。
这么一说的话,他现在也不小了啊,有多少岁了呢?从十束和八田最后一次给他庆生开始。
——算不清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记起那两个风风火火借着庆生而明目张胆地提出全员休息一天的小鬼,神情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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