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蔡玲珑已经很少主动去想周景恩了,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忘了这个人, 再一次提起的时候她才发觉心里难过的很。
看着女儿真切的脸, 蔡玲珑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
这些年她的心多半在女儿身上,现如今问她对周景恩的感觉, 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然而俞眠却明白了,她看着蔡玲珑道, “王爷去调查过,周景恩这些年一直未娶,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
她话音一落, 就见蔡玲珑蓦然抬头, 脸上有惊愕有不敢置信。
“他何苦如此。”蔡玲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打湿了衣襟也将俞眠的心打湿。
俞眠不敢去想时光将这一对恋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只觉得心疼自己的娘。
或许年少时他们相互钦慕,约定到了年龄便由家人做主举行婚宴,然而俞奎山的一己之私将两人生生拆散。一个被关在后院不得而出,一个远走他乡再不愿回京城。
可想而知两人心中该有多么痛苦。
俞眠道, “此时他已经进京,回京述职, 女儿去安排娘与他见一面可好?”
蔡玲珑摇头,“不要。”
“可王爷已然与他说了, 他应了。”俞眠道,“你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真的想继续错过下去吗?”
她的娘才三十出头, 往后还有大把的时光,若只是在这院子里孤独的过下去,与在俞家私宅的时候又有多大区别。
她顿了顿道,“娘,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蔡玲珑哽咽,“我不配。”
女子名节重要,当年她被俞奎山强占了身子,当时周景恩是有机会带她走的,可她有了身孕。又觉得自己脏污配不上周景恩,所以那时她主动断了与周景恩的联系。
可如今要让她再与周景恩再续前缘,蔡玲珑更觉对不起周景恩。
俞眠轻叹,“娘,那您忍心看他后半生继续孤独下去?身边无人陪伴,无儿无女。”
蔡玲珑一滞,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看出她的犹豫俞眠拉着她娘的手道,“娘,只要您想,总能办到。您或许觉得您不是大姑娘配不上他,可这世间比名节更重要的事情会有更多。难道一个名节还比不上让一个人幸福吗?”
“您既然觉得对不起他,何不用真心照顾他后半生,相互扶持。”俞眠轻声道,“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蔡玲珑一怔,她犹豫了。
俞眠抿唇道,“再者他现如今什么情形女儿也不知晓。娘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若两人的情当真已经没有了,那么也了却一桩心事,岂不是更好?”
蔡玲珑看着女儿,终于点头,“好。我去见他。”
就像女儿说的,他们都这把年纪了,给自己一次机会又如何。她欠他的,只要她有这个机会,她定要报答回去。
俞眠见她松口,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她轻笑道,“我们母女往后定会过的舒舒服服的。”
蔡玲珑看了眼她隆起的腹部,轻轻一笑,“对。”
从宅子里出来,俞眠乘上马车往厉王府而去,回厉王府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大街,许是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路上行人稀少。
马车突然停下,俞眠险些碰到车壁上,翠环连忙护住她,对外面呵斥道,“怎么赶车的,伤了侧妃担待的起吗?”
车夫连忙求饶,“侧妃有人突然拦车。”
俞眠眉头微蹙,将帘子掀开一角,果真在马车前站了一人。
那人身上的袍子皱皱巴巴,形容狼狈,但不难看出此人是个读书人。
此时那人抬头,俞眠眉头皱的更厉害,竟是秦少安。
不过稍微一想如今秦少安的处境,俞眠便明白秦少安为何会如此了。
有名的江南才子,本指望年后春闱大放异彩在京城中便能站稳脚跟,却不想被人打断腿,如今更是瘸了。
若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瘸了对人生的影响也不大,毕竟家里厉害,哪怕没了前程一辈子也无忧。
可秦少安不同,他身世不好,好不容易才在京城站住,如今却遭了这样的灾难。科举无望,寿王将他遗弃,俞家对他也不负原来的模样。
纵然他已经将俞琳琅变成他的人,但他也不确定俞琳琅会不会投鼠忌器直接让俞奎山将他捏死。
如今捏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恐怕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俞眠。”
秦少安喊出这名字竟带了缱绻。
俞眠微微蹙眉,轻声吩咐,“无耻狂妄之徒拦路,还不速速将人打下去。”
她出门必然会带护卫,她一声令下,两个侍卫直接上前一脚将秦少安踢到一边去了。
俞眠将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而动,俞眠自始至终都未再多看一眼外头。
回到家府里的人塞暖炉的塞暖炉,烧水的烧水。俞眠什么不用做,只管好好的呆着便可。
傍晚厉王归来,照例趴在她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而后道,“女儿。”
俞眠挑眉,“那不一定。”
两人因为这个争执过几次,厉王坚定认为这是个贴心的女儿,俞眠故意与他唱反调说是小子。
但不到生下来的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孩子。
俞眠道,“我已经与母亲说了周景恩之事,她已经答应与周景恩见面了。”
“嗯,”厉王颔首,“剩下的我来安排。”
说着他又问道,“路上碰上秦少安了?”
俞眠不以为意道,“无关紧要的人,我直接让人把他叉边上去了。”
谁知厉王又道,“秦少安近期似乎和康王联络上了。”
以秦少安的为人,必定不肯认命。寿王眼见他科举无望,直接将他舍弃,秦少安心胸狭窄必定将寿王怀恨在心,投奔康王也属正常。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哪怕太子与康王寿王都是皇后所生,也各有自己的打算。
尤其太子才能不佳的情况下,康王和寿王更不加觉得不公平,壮大自己的势力来争夺也实属正常。
正明帝不知道吗?他知道。
作为一个兄长他能爱护自己的幼弟,但他也是为君王,对几个儿子从未有过温情,他甚至对儿子们的争斗乐见其成。因为皇位容不得愚蠢更容不得心软。
俞眠应了一声道,“但他不能考科举了,只能以幕僚的身份在康王身边。”
厉王轻笑,“那边再容他活一阵子,如今收拾他不过是痛打落水狗,不够痛快。”
俞眠也笑,“好。”
两日后周景恩进京述职,却不想在进京前夕遭到暗杀,幸亏厉王早知他的处境提前安排人前去迎接,周景恩这才九死一生到达京城。
是谁要杀周景恩?
答案其实很明确。
周景恩在浙江干出的动静很大,为人清正廉洁,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想要他死的大有人在。
但周景恩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进京第二日恰逢沐休日,周景恩亲自携礼进厉王府感谢厉王的出手相助。
厉王府历来是京城达官显贵们注意的地方,周景恩甫一进厉王府这件事儿便在京城中传扬开来,有人甚至大骂周景恩在外挂着一张清廉的皮,到头来还是走的厉王的路子。
此时周景恩坐在厉王府花厅喝茶,却连厉王都没见到。
茶喝了两盏,厉王终于来了。
周景恩身上书生气很浓,为人温文尔雅,见厉王来了,躬身行礼。
但,不卑不亢。
厉王很欣赏他,难得的与他说了许多话。唯独没再提蔡玲珑之事。
而周景恩坐不住了,率先站起来朝厉王作揖,“厉王殿下,下官谢过王爷对玲珑出手相助。”
厉王脸上淡淡,“这是本王应该做的。”
毕竟蔡玲珑是俞眠的母亲,若不然他可不会管蔡玲珑是谁的心上人。
周景恩面带尴尬,却咬牙问道,“不知下官何时能见她?”
厉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道,“你对她还有情。”
明明两人年岁差了不少,但周景恩脸却不自然的红了,他抬头看了眼厉王,厉王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在想什么。
周景恩点头,“有,下官这十几年从未忘记过她。”
这点厉王相信,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情时神色是不一样的。他能看到周景恩说起蔡玲珑时眼中带了柔情。
这眼神他不陌生。
厉王也没为难他,只道,“明日晚间醉太白天字号房间。”
闻言周景恩大喜,当即道谢。
从厉王府出来,周景恩脸上的喜色都没褪去。
然而这神情落在前来打探的各家下人眼中却有不好的猜测。不少人都猜测厉王许诺了周景恩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高兴。
周景恩可不知自己刚进京就引起人的主意,回去狠狠的睡了一觉,许是路上累的狠了周景恩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沐浴更衣将之前蓄起来的胡须尽数除去,而后精神抖擞的出了门。
他也不傻,知道他的行踪容易惹人注意,便带着一个护卫钻进人群,终于将身后人甩去,才进了醉太白。
醉太白是厉王的产业,今夜的醉太白依然人声鼎沸。人多的地方好藏身,周景恩不出意外,顺利的到了天字号房。
天字号房是厉王一直未对外开放的包间。此处包间不管是隔音还是防护,都是最好的。
此时天字号房内,俞眠陪着蔡玲珑坐在屏风后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蔡玲珑越来越紧张,手指搅着手中的帕子,出卖了她的心事。
她在紧张,她在忐忑。
俞眠都明白,但她没有出言安慰。
此时能够安慰蔡玲珑的只有那个周景恩。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母女两个瞬间看向房门。
蔡玲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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