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屏幽有些纳闷,但是看在自家女儿的面上,还是压着性子脸色不虞的又坐了回来。
清影看向念蓉,问:“沈姨娘可还说了什么?”
念蓉怯怯,支支吾吾的道:“沈姨娘还说……还说此时全是……全是二姑娘的过错,二姑娘不该为了支簪子而伤了姐妹间的情分。她还说,她已将簪子带了过来,姑娘……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笑话!”季氏气的满脸通红,“谁稀罕她一支破簪子?!我女儿是信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她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需要眼红她一支簪子?!”
“奴婢……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沈姨娘就是不肯离开,奴婢也没有法子……”
“这贱婢!看我不去剐了她那身贱皮!”说着,季氏猛的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冲出去。
顾清影一惊,忙招呼李嬷嬷上前将人拉住,“阿娘,您此时若是去了,那便是落入她们的圈套了!”
季氏推李嬷嬷的手一顿,颇有些不解的问:“阿瑶,你这话是何意?”
清影直了直身子,说:“从我落水到现在已经过去好些时候了,阿娘就没有想过为何沈姨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过来请罪?”
季氏一怔,脸上略显迷茫,显然是还没有想到点子上。然一旁的李嬷嬷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道:“夫人先前派张全儿去给老爷报信,这个时辰,想必老爷也快回来了。”
闻言,季氏冷笑了一声,“这个贱人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哼!她以为老爷回来了就能护住她们的狗命吗?简直是做梦!”
顾清影心下暗叹,她娘还真是被她外祖母宠得太天真了些,淡淡的道:“娘今日若是发作了她们,无论爹回来护得住还是护不住,都无甚关系了。”
“阿瑶何出此言?”季氏皱起眉头,不解的问。
“阿娘方才没听见沈姨娘说了什么吗?”顾清影冷笑了一声,看着季氏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沈姨娘说过的话,“她说……二姐姐不该为了支簪子而伤了姐妹间的情分……”
这簪子,可不是她顾清影的东西啊。
季氏顿了一会,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咬着牙气道:“这贱婢竟不声不响的将过错全推到你身上来了,好个有心机的贱蹄子!”
她虽然气极,但是到底是没有再轻举妄动,这一点还是让清影颇感欣慰。
她笑了笑,然眼睛里却无甚温度,“阿娘还是没有明白这话的意图所在。”
“什么?”
“您忘了?这整件事情的起因可是要从爹身上说起的啊。”
她的话音一落,季氏和李嬷嬷的脸色都变了个个。屋子的气氛也顿时变得沉闷起来,顾清影继续道:“沈姨娘定然是接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掐着时间到这来请罪。爹赶回来若是将她们两人救下了,那正好遂了她们的意。但若是没救下来,阿娘却也是落入了她们的圈套当中。”
清影身边有一个叫香芜的丫头,平素就数她胆子最大。她此时抓耳挠腮的问:“这是为何?姑娘您快说说吧,奴婢都快听糊涂了。”
清影也懒得再绕弯子了,直接道:“那支簪子是爹送给二姐的,他平素就偏爱二姐一些。若是听说,我是因为非要抢那支簪子才落了水,爹的心里会如何想?”
“而且这支簪子原本是爹爹偏心才私底下给了顾清浅,如今这事被捅了出来,爹爹的面子上定然是挂不住。阿娘此时若是严惩了沈姨娘母女,只会让爹更加下不来台。两相对比之下,他只会觉得阿娘您得理不饶人,而对于主动来请罪的沈姨娘却只会更加怜惜。如此一来,哪怕我们再占理,爹的心也已经偏到问花居去了。”
季氏愤愤的道:“哼!怎么?他自己做出了这档子事,还要我给他做脸面不成?!”
“哎呦我的好夫人,老爷这些年虽宠着那院子的人,可他也何曾真的让那人越过了你去?你若是跟老爷闹翻了,指不定有谁在后面偷着乐呐。”
剩下的话李嬷嬷没有再说,想必她不说,她娘也明白事情的结果肯定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很多时候,她娘吃的许多闷亏都是这样来的。
季氏的脸色很不好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道:“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以前还真是小看那贱人了!”
“这也难怪,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惯会伏小做低。而夫人您又性子良善,从不将人往坏处想,看不穿她的狼子之心也不足为奇。”李嬷嬷道。
那沈挽霜若是没有一点心机和手段,怎么可能在她外祖母的眼皮子底下,从一个小小的陪嫁丫头走到如今的位置?可叹她外祖母英明一世,可在给女儿选陪嫁上看走了眼。正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季氏缓了缓,问:“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明媚的阳光透过棱花窗斜斜的从外面照了进来,清影看了眼阶前盛开的菩提雪,轻声道:“她们既然想跪,那边跪着罢。”
“可是……”香芜迟疑的道:“姑娘方才不是说她们是故意跪在那儿给老爷看的吗?为何不直接将她们赶走?”
顾清影的半张脸隐在纱帐之后,看上去有些阴沉。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直接让她们走,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重生了一世,可不是为了再让人欺负到头上来的太!
李嬷嬷离床边最近,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家小姐身上鬼气森森的。浑身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等她定眼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这种感觉又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她侧头看了看,只见顾清影清清淡淡的坐在那儿,精致的小脸苍白,带着一种病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清影又道:“外面日头那么毒,沈姨娘和姐姐若是晒出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李嬷嬷,你去让人给她们撑个伞,可千万别慢待了她们。”
李嬷嬷原是清影外祖母身旁的管事嬷嬷,后来陪着她母亲嫁到了信国公府。她对内宅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很是了解,如今听清影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了。含笑的应了一声,“是!老奴这就去准备,绝不会慢待了沈姨娘和大姑娘。”
说着,就招呼两个小丫鬟去给院子里跪着的沈姨娘两人撑伞。然后又命人备了茶水点心,候在一旁。香芜是个闲不住的,朝清影笑嘻嘻的行了一礼后,便也跑出去看热闹去了。
季氏还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阿瑶,你为何这般?”
清影笑了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阿娘您且看着就是。”
是以,当顾知凌急急忙忙赶到扶云阁时,就看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沈姨娘和顾清浅两人恭恭敬敬的跪在院子里头,眼角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在她们边上却站在好几个丫鬟,不仅打了遮阳的伞,还端了茶水点心候在那儿。若不是确定她们两个还跪着,顾知凌几乎要以为她们两个是来做客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顾知凌沉声道。
沈姨娘见他终于来了,暗松了一口气。然面上却是不显,只转动方向朝他膝行了两步,俯身叩首,深深的拜了一拜,“挽霜有错,还请老爷责罚。”
沈姨娘生的纤瘦,身上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特有的秀美温婉。她的五官虽然精巧,但却没什么侵略性,让人一看就会平添出一股保护欲来。再加上她此时眼角悬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更是让人心生不忍。
此时,顾清浅也跪了过来,二话不说也先叩首,跪拜在顾知凌的跟前,哽咽道:“爹爹,这不关姨娘的事情。是女儿不对,女儿不该为了那支簪子而和妹妹发生争执,就算那是爹爹送给女儿的,女儿也该让这妹妹才对。爹爹若是要罚,便罚女儿吧。”
在回来的路上,顾知凌就已经从张全儿的口中听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原本还有些恼怒顾清浅坏事,但如今看着这两个他平素宠在心尖上的人儿,那点子怒火便已经挥散不见了。
他将人扶了起来,沉着脸走到廊下,问等在那儿的李嬷嬷道:“夫人呢?!”
李嬷嬷屈膝一礼,含笑说:“三姑娘醒了,夫人正在里面陪着三姑娘。”
“她让这些人候在这里干什么?”顾知凌看了后面那些丫鬟一眼。
“回老爷的话,三姑娘方醒,夫人无暇顾及沈姨娘和大姑娘,便让她们先行回去。然沈姨娘和二姑娘偏要跪在院子里头哭,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夫人无法,只得命老奴好生招待两位。然老奴实在愚笨,只想出这等蠢法子来。”
顾知凌闻言,眸色暗了暗,看了沈姨娘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顾清浅顿时心下发慌,手不知觉的绞起了帕子。然沈姨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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