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芳洲怎么会和她大哥在一起?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何以贺芳洲会突然跑到她家里来了?难道她的重生在冥冥之中已经扰乱了天道,所以生出这样的变故来吗?
......等等,贺芳洲这个人从不做无用之事,他今天来顾府的原因肯定没那么简单。
身为一个敌国送来的质子,他在盛京的处境十分尴尬。按理来说应当好好待在宫里,免得引起皇上怀疑。可他却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庆国丞相的府邸,莫不是像通过结交她大哥好谋划什么东西不成?!
不行!她绝不能让他得逞。
想着,顾清影猛的站了起来。脚刚迈出去两步,却忽然又退了回来。
贺芳洲心思如发,她现在去找她大哥,肯定会引起贺芳洲的怀疑,反而容易打草惊蛇,等晚些时候她在过去也不迟。
就这样在反复焦急的等待中,好不容易捱到了夕阳西下。她琢磨着贺芳洲怎么样都应该回去了,于是火急火燎的往晴岚院赶去。
晴岚院是世子居所,除了她娘的扶云阁之外,就数这样最为精巧。不过他大哥不喜奢华,院子里的奇花异草都移栽到了别处,只有东南角种了一颗枇杷树,院子里远的古朴宁静。
据说这颗枇杷树是先秦氏在顾景行刚出生时所种,后来院子里又多了一颗梧桐树,乃是去年顾景行新婚时,与叶妡亲手所植。
顾清影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株枇杷树的树冠,脚下不停的跑到了晴岚院的门前,正好碰到她大嫂身边的婢女小桂。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把小桂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谁之后,忙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三姑娘。”
清影有些着急,“大哥呢?”
“世子爷正在书房看书。”
这话对于顾清影来说,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贺芳洲终于走了。当下她忙让小桂带她去书院。
小桂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直接带她过去。在她看来,自家姑爷似乎与这位三姑娘还没有好到可以省略通传的程度。
顾清影满脑子都是贺芳洲的事情,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见她还呆在原地,催促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啊。”
小桂咬了咬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她往书房的方向引起。
顾清影鲜少来晴岚院,更没有进过顾景行的书房。是以她出现在顾景行的书房时,顾景行破为意外,“阿瑶?你怎么来了?”
顾清影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缓步走了过去,若无其事的问:“闲来无事,就到哥哥这来转转,怎么?大哥不欢迎我?”
顾景行笑着站了起来,“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来,坐。”
清影捡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送的那盆金钱菖蒲正摆在书案上,闲唠嗑似的问:“温公子回去了?”
顾景行走到她身边的位置也坐了下来,回道:“他闲不住,夜里还约了人去洛水夜钓,早早就回去了。”
顾清影都一次和他这样话家常,感觉十分好,不由的多问了一句,“那哥哥怎么没一块去?”
顾景行笑了起来,道:“今晚我约阿妡赏月,三妹妹可要一块来凑个热闹?”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的自然,一点也不觉得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会有损他的英雄气度。
清影也笑了起来,“你和嫂嫂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我可不去碍你们的眼。”
这么明显打趣的话,若是叶妡在这里非得羞红了脸不可。不过顾景行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只是笑了笑,像是已经将这种情景化为了常态,故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清影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对了大哥,今日随温公子一块来的那人是谁啊?以前怎么不曾见过?”
“那是楚国的晋王,来盛京后不久便大病了一场,直到前些日子才好。他一直呆在宫里,你没见过也不奇怪。”
清影袖子下的手一紧,“哥哥和他认识?”
顾景行道:“我与他只是在宫门口见过一面,谈不上认识。”
只见过一面?
那就奇了怪了,顾景行可不是那种随意带人进府的人,贺芳洲这是使了什么法子?
她刚想问个明白,就听顾景行又道:“怎么了?阿瑶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家里,有些奇怪罢了。”
顾景行打量了她一眼,道:“他是温子然带来了。”
原来如此!那一切都解释的清了。顾清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无论是谁带过来的,只要不是她大哥带回来的就好。
这时,她忽然听见顾景行问道:“阿瑶认得她?”
“怎么可能?!”顾清影下意识的直接否认了,这几乎是一个出自本能的反应。然而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她看见顾景行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忙咳嗽了声,解释道:“我这一阵子连门都没有出去,怎会有机会认识他?”
说的也是,她前几天连龙舟会都没有去,确实是没有这个机会。顾景行不疑有他,道:“时间不早了,阿瑶一块留下来吃个饭吧?”
外头霞红如霓裳,绚烂无比。天际的尽头偶有几只倦鸟飞过,留下一道残影。清影瞧了瞧时间,点头答应。
好不容易强大起精神在晴岚院里用了膳,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径直瘫在了贵妃榻上。自重生后她便养成了这个懒散的习惯,与往常总是坐的端端正正的样子大不相同,大抵是因为心态的变化罢。
一夜辗转反侧,到第二天起来时,清影的眼皮子底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今天要到大觉寺上香,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直让人打瞌睡。
等到了大觉寺的山门前,清影还是有些迷糊,任由慕薇扶着她走。直到随季氏几个宝殿的拜下来,她才觉得清醒了些。
山风轻轻拂过,带响飞檐下的佛玲,叮咚叮咚悦耳悠长。季氏去了了空方丈的禅院听佛,故而清影独自站在斑斓掉漆的回廊下,看着远处的烟雾重峦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香芜说道:“姑娘,奴婢听说大觉寺后院的莲花池里,有一株千年莲花开花了,您可要去看看?”
了空方丈讲佛还不知道需要多久,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好,便道:“去看看吧。”
香芜答应了一声,寻来个小沙弥带路。绕过几道弯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荷花池。一眼望去堪堪才能看到湖畔的另一头。
荷花池的中间有一座用原木搭建的凉亭,木头上连枯糙的树皮都没有剥掉。看上去虽简单,但也古朴归真,颇有几分禅意。
小沙弥念了声佛号,指着凉亭道:“女施主要看的千年古莲就在凉亭出。”说完,便走了。
清影道了声谢,抬头看向那座亭子。荷叶接天连碧,淡淡的花香随风扑倒她们都怀里。慕薇看了一圈,有些奇怪的问:“这么没有船,我们要怎么过去?”
确实,四周既没有看到通向凉亭的木栈,也没有看到小床。凉亭像是一座孤岛一样孤零零的立在那儿,也不知那些和尚平日里是怎么过去的。
山间凉爽,云层虽有些阴沉,但颇为舒服。清影难得有了赏景的兴致,便道:“随意走走吧,说不准就找到办法了。”
于是三个人就围着荷花池走了起来。池畔的路被修整过,所以并不难走。走了半柱香后,前面的荷叶忽然被什么东西劈了开来,中间笔直的空出来一大截。
清影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条十分简单的木栈道。看方向,应该是通往凉亭的。
栈道两边的荷叶足足有半人高,叶叶相接连成一片。在远处看,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若是不走近了,那是绝不可能被发现的。
木栈道搭建起来应当有些年头了,清影才踩上去的时候,木板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不过木头还算结实,没有踩断。
木栈道不宽,偶有几片荷叶伸到了中间,让这条路看上去更加的狭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感觉。
来到凉亭之后,清影终于看到了那株传说中的千年古莲。古莲养在水缸之中,然后又把水缸沉在池子里,所以十分好找。
不过这一朵花既没有比别的花更大,也没有与别的花颜色不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香芜道:“奴婢瞧着这千年古莲和别的花也没什么区别,为何他们会如此稀罕?奴婢听说,还有人为它画像,然后请回家里去供着呐。”
清影看着那朵盛开的花,淡淡的道:“这莲花活了上千年,而人的寿命却只有短短数十载。等再过上几年,面对这般偌大的差距,你也会心生敬畏的。”
香芜不大确定自己是否完全听懂了她的话,不过这句话光听上去就觉得很是高深莫测,又见自家姑娘似乎是在出神,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而是道:“此处风景不错,不如奴婢去拿些茶水点心来,咱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吧?”
清影没什么意见,就让她去办。香芜答应了一声,飞也是的跑出了凉亭。清影走到石桌旁坐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
香芜的性子太过急躁跳脱,少些沉稳,长此以往也不知道是她的福气还是祸事?而反观慕薇,慕薇的性子又太过沉闷。有时半日都没有一句话,只知道埋头苦干。这也许跟她的出身有关,不过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若是她们两个能中和一下,那就好了。
两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没看到香芜回来,却忽然见到季氏身边的丫鬟采茵过来了。
采茵朝清影行了一礼,笑道:“三姑娘让奴婢好找。”
“采茵姐姐找我何事?”
“了空大师送了夫人几盆佛草和一些经书,我们带来的那几个小厮都不知道哪去了。想找三姑娘接个人过去,帮帮忙。”
清影有些意外,看了采茵一眼,忽然想起了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件事情。也是采茵来借走了她身边的人,不过当时不是在大觉寺,而是在她外祖季家。
她还记得,她什么的丫鬟都走了之后,不久她便在院子里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是谁,她已经记不起来了,毕竟她当时整颗心都挂在贺芳洲的身上了。不过承前启后的想一想,清影已经知道她娘想干什么了。
想着,不由的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她娘是相中了哪家的公子,竟这般费心费力的安排他们两个在此相见。
......罢了,见见也无妨。
是以她看了穆嫣一眼,示意慕薇去帮忙。
慕薇皱起眉头,迟疑的道:“可是......奴婢若走了,这里就只剩下姑娘您一个人了。”
采茵差点没上去把这个不识趣的丫头给拖走,不过还没等她出手,就听见顾清影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无妨,香芜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随采茵姐姐去帮忙吧。”
慕薇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自家姑娘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乖乖的跟在采茵的身后离开了......
风裹着湿润的潮意扑面而来,天也在不知不觉中阴了下来,看来等会估计要下雨。顾清影百无聊赖的看着池子里的花发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猜想应该是那位神秘的公子到了。
回头一看,她的身子却猛然怔在了原地,“怎么是你?!”
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贺芳洲!
这怎么可能?
清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荒唐的事情绝对是个误会,她娘不可能看上贺芳洲。不说他是个楚国人,便是他背后的势力也复杂到难以想象。他身边就好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将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拖入泥沼之中。
她相信她娘这点阅历还是有的,上辈子若不是她以死相逼,她娘定然不会答应她嫁到庆国。
如此说来,贺芳洲定然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小心误闯到了这
里。
想通了这一点,顾清影心口那种慌乱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不少。
贺芳洲一袭白衣,站在被荷叶荷花围堵起来的木栈上,花叶与白衣相互映衬,好似一副惊艳绝伦的画卷。
他看到清影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他应变能力极佳,几乎在一瞬间就恢复到了那种温文有礼的模样,问道:“顾姑娘,在这里等人?”
顾清影深知这样一张无害的脸下隐藏着一张阴险毒辣的脸,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表象所迷惑。
她淡淡的道:“不曾在等什么人,只是看到公子有些意外罢了。”
她轻移脚步,走到贺芳洲的跟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打扰公子雅兴了,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岸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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