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将她送到顾府后才转头回去,清影刚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陈嬷嬷站在门口张望。见清影回来,立即迎了上来,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都快把嬷嬷担心坏了。”
“怎么了?”
“方才二姑娘急匆匆的回来,说是枕霞庄里出了事情。我见姑娘没有一道回来,还以为姑娘在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幸好幸好,这只是老奴多想了。”
顾清影挑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她不过是和松元子说了一会话,顾清浅就比她先回了府,看来她也并没有在姬翩翩那里久待。
她道:“没什么大事,阿娘呢?”
“夫人见姑娘一直没有回来,正在屋里等你呐,姑娘可要去请个安?”
清影点头,往季氏的屋子里走去。季氏见清影回来,送了一口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京城里的消息向来只分两种,一种是瞒的像铁桶一样滴水不漏,还有一种则如野草一眼疯狂蔓延。季氏显然此时已经听说了些东西,才会这样问。
清影就打大概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自然省略了关于她自己的那部分,便连宋婉儿的那件事也一并也没有透露。
季氏听完之后却出其意料的平静,只是冷嘲了一声,“问花居的那两个人当初为了攀上鲁王府这根高枝,私底下不知道费了多少银子。如今鲁王府的好日子眼瞅着就到头了,沈氏此时怕是肉疼的紧。”
看到她如此的平静,清影颇感觉意外,忍不住问:“阿娘不觉得高兴?”
鲁王府一倒,沈氏也算是倒了个大霉,会不会牵连还两说,怎么她娘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高兴这个做什么?”
“阿娘......不恨沈氏?”
这个问题自前世起就一直困扰着清影,她始终想不明白,她娘堂堂一个广毅侯府的小姐何至于被自己当初的陪嫁丫鬟压的喘不上起来?哪怕她爹再怎么宠爱沈姨娘,也不应该如此啊?
广毅侯府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世家,她舅舅如今官拜镇北将军,虽然一直镇守北境。但京中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啊?他们两位老人家怎么忍心看她娘受苦而无动于衷?
清影反复思量,觉得唯一的肯能就是她娘是故意不去管沈姨娘,所以才导致事情一步步发展成今天的局面。你若说她娘不在乎所以才不管的,可清影却知道她娘的痛苦是真的。她娘并非对她爹无情,那她为何要这么做?自虐吗?!
季氏的脸色很古怪,显然是没想到清影会问这个。过了许久,她才沙哑着声音说道:“她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哪里值得我去恨?”
清影没有听懂季氏这话是何意态雄且杰不理解甚至还觉得怒其不争。若真不值得,那季氏为何还要郁郁寡欢这么多年?!
然而想归想,清影身为人子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
季氏看出了她的异样,叹了口气,道:“等再过上几年,你兴许就会明白了。”
清影心道:她就算是在过一百年也不会明白的!上辈子她过了这么多年不还是一直不明白吗?!她只知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沈氏从她这么夺走的东西,她都会让她们一样样还回来。
季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清影也没有问的兴趣,这个问题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傍晚时分,宫中传来消息,说汝阳郡主言行无状,冒犯先王妃,被褫夺敕封,贬为庶民。鲁王宠妾灭妻,罔顾尊卑,以至先王妃含恨而终,责令其闭门思过,原统领的巡防营暂有副手沈谦掌管。何侧妃以下犯上,僭越身份,贬出京城,永世不得再入京。封湖阳郡主为湖阳公主,食邑三百,赐公主府,准其易府而居。
清影听到这个消息后,捏着一枚棋子的手轻轻在棋盘上敲了两下,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雪荇在一旁颇为高兴的道:“汝阳郡主......哦不!姬翩翩平日里就爱给姑娘使绊子,上次在猎场上还差点害姑娘坠马。如今有今日的下场,全是她罪有应得。”
自从姑娘从枕霞庄回来之后,雪荇就颇为兴奋。香芜犯了错,姑娘罚她去思过,她终于又有机会站到姑娘跟前了。姬翩翩还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只要她再帮姑娘出谋划策几次,何愁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稳坐扶云阁?
想着,她接着又道:“这些年二姑娘靠着攀高枝捞了不少好处,如今这高枝折了,二姑娘必定躲都来不及,姑娘何不趁此机会,狠狠杀杀她的威风?”
清影落下一子,状若无意的问:?哦?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是好?”
雪荇一听就大喜,姑娘问她的意见就代表这事有门,忙道:“姑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传个话出去就可。二姑娘与姬翩翩是至交好友,如今姬翩翩骤然失势,若此时再传出二姑娘与姬翩翩交恶的消息,二姑娘定会落下个落井下石的名头到那时,别人敲她的眼光可就不一样了。”
清影看向她,点了点头,“不错,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奴婢这就派人就办。”
然清影却拦住了她,淡淡的道:“不必了,你去看看厨房的汤好了没有?”
雪荇很是意外,“姑娘这是为何?”不是说这是个好办法吗?怎么又不同意了?
清影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只是目光微冷,定定的道:“没有为什么,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雪荇这些天来憋了一肚子的怨火无处发泄,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咬着牙草草行了个礼,怒气冲冲转身去了厨房。
清影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并不为所动。又捏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山。自己和自己下棋实在没什么意思,她记得慕薇会下午,便招呼她坐下,和自己手谈几把。
慕薇推辞不过,有些拘谨的坐在了清影的对面,欲言又止。
这时,她忽然听清影道:“你可是也在疑惑我刚才为何不同意雪荇的办法?”
按道理来说,她是没有资格质疑自己姑娘的决定的。但慕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雪荇此法虽算不上光彩,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姑娘不是一直都想......”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清影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了?”
清影冷笑了声,“自然是要等到她们最得意的时候,沈姨娘对汲营名声一声颇为精通,不然当年在做下叛主之事后还能在京城立足。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会让顾清浅与姬翩翩交恶。若此时按雪荇的办法去做,可能不仅不会成功,还容易被沈姨娘反过来利用。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做了也没什么意义。”
慕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姑娘真是聪慧。”
清影很是淡然,在棋盘上率先落下一子。慕薇也忙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另一处。清影问:“对于鲁王府一事,你有何看法?”
慕薇有些讶异她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如实回答说:“汝阳郡主和何氏虽得了应有的下场,但鲁王爷却只罚了闭门思过,看来皇上还念着旧情呐。”
清影轻笑了一声,看了慕薇一眼,“皇上虽只罚了鲁王思过,可同时也夺了他巡防营统领的职务。这个位置虽说暂时有沈大人代管,可代管到什么时候那可就说不准了。一年?两年?也有可能鲁王这辈子都别想再碰这个位置。”
慕薇似乎这才想到了这一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眼中透露着原来还可以这样的神色来。
“而且,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也没有看上去那般仁义。”清影接着又道:“他若真顾着旧情,就不会准许湖阳公主易府而居。”
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如今鲁王尚在人世,湖阳公主就以分家的形式搬了出去,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鲁王的脸,告诉天下人鲁王对元配嫡女不好,任由小妾庶女欺凌而不得不移居他府吗?
“原来如此,还是姑娘想的深远,奴婢受教了。”
“想要看清楚一件事情并不难,只要你能摸准他们的目的所在,就容易的多了。等你见的多了,自然也能明白了。”
慕薇闻言,很是诧异。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懂了自家姑娘这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后院的奴婢有何机会能接触到这种大事。不过她也没问,将这些不解都压在心底,越发恭敬的伺候起来。
其实这件事的结局有些出乎清影的预料,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封姬淮玉为湖阳公主,并赐她食邑和公主府。
有食邑的公主和没食邑的公主有天壤之别,本朝有食邑的公主不过一掌之数。所以姬淮玉今后只要不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后半辈子的富贵就都不用发愁了。况且还有个松元子这尊大佛在后面护着,在盛京城里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看来那位胡公子回去之后,仍发挥了他的作用。这么大的手笔,估计是出自那位久不露面的胡太师之手。
这位胡太师的手段犹不逊当年啊,不出手则已,不出手就如此的干净利落,还真是让人佩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氏估计到死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与此同时,鲁王府里闹得是鸡犬不宁。
何氏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架着两只胳膊往外拖去,满头的珠翠散落一地,头发凌乱的如同一个疯婆子,哪里看的出平日养尊处优的半分模样。
嘴巴也因为塞了块破布而只得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呀呀”声,先前保养得宜的手此时指甲断了好几根,正往外渗着鲜血。
姬翩翩满脸惊恐的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扑倒何氏的身上,面目狰狞的朝那几个婆子怒吼道:“你们这几个贱婢竟然敢这样对我母妃,我要让父王杀了你们!还不快放开我母妃!快放开我母妃!!”
然而那几个婆子连眼神都没扫她一个,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婆子一把将姬翩翩拉了起来,像丢个垃圾一下往旁边的地上一丢,继续刚才的动作。
姬翩翩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摔倒地上之后,一时间竟忘了屁股上的剧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们。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就要打人,“你这贱婢活的不耐烦?连本郡主都敢拦,本郡主非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不可!来人!快来人啊!”
那模样比之街头巷尾的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她叫了大半天,竟一个人都没有。
那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下两下就把姬翩翩个给按住,颇为不屑的道:“我呸!你算哪门子的郡主?!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个庶人,和我们这些贱婢没什么两样!一个姨娘养的也敢如此嚣张,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你!”姬翩翩被气的脸色青白,挣扎着就要打她。
然而还没等她挣脱出来,那婆子忽然伸出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色。那婆子力气极大,扇的姬翩翩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半边脸瞬间肿了,嘴角还渗出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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