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卫如意淡淡一笑，让苏北彦胸口顿时憋闷，随之而来的便是愠怒。
一想到今日同僚提及卫如意年轻时候的风采，以及那样多的贵公子倾慕她，苏北彦内心就一阵窝火。
饶是卫如意曾经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但她早就嫁给他，是他苏北彦的妻子，就该老老实实安居后院，侍奉夫君婆母，给他生儿育女。
“拿过来！”
苏北彦已经听说了今日在赏诗会发生的事，当然知道舞裙是沈家之物。因着他对苏小乔这个女儿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故此即便知道苏小乔今日遭遇，也没有宽慰一句。毕竟，在他眼里，苏小乔就是一只顽猴，只有她伤害别人的份。
卫如意很不喜苏北彦趾高气昂之态，她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关系。
“侯爷，这舞裙并非是我之物，只怕不能给你。”卫如意不明白，多年以前她如何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如今回想已是徒劳，韶华早就逝去。
苏北彦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还知道这并非是你的东西？这种衣裙，你留着做什么？！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侯府主母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北彦是武将的关系，他的话总是刺耳难听。
就拿此刻来说，他对卫如意的指责可谓是字字诛心。
卫如意不与他计较，他就越上杆子。
苏小乔终是没能忍住，她还是太低估了父亲的脸皮，她时常在想，自己如此奔放随性，是不是就是随了苏北彦？
“父亲！您好歹也是朝中肱股，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我母亲论身份、论德行，论容貌，她哪一点没有侯府当家主母的样子？父亲想鸡蛋里挑骨头，起码也得有个理由。以我看，父亲这便是纯粹看母亲不顺眼，既是这样，那不如和离算了！”
苏小乔素来如此，她能说出这种话，苏北彦和卫如意都没有太吃惊。
卫如意柳眉微蹙，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是她的一双儿女怎么办？她也想过顺心舒畅、随心所欲的日子，走遍不曾去过的地方，尝遍天下美食……可那一切不过只是年少时候的梦想罢了。
苏北彦气的脸红脖子粗，又见卫如意对和离毫不表态，似乎并没有被吓倒，反而了镇静淡漠的让苏北彦害怕。
“放肆！你这个孽障，除了天天找事，你还会做什么？上次你推了如月落水一事，为父还没有找你算账！”苏北彦厉声大喝。
卫如意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处心积虑的杀人，“侯爷！小乔不是这种人，你针对我就罢了，莫要错怪小乔，侯爷可别忘了，小乔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女儿！”
卫如意曾是女中豪杰，才色双绝，出生武将名门，身手功夫了得，故此她即便平时是温柔贤淑的模样，但真正愠怒时，气度绝佳。
苏小乔喜欢这样的母亲，而不是那个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侯夫人。
苏北彦被卫如意的话惊到了，“……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说什么？”
他以为卫如意整日不闻窗外事，一定不知道江如月的真实身份。
卫如意虽然在侯府安分守己数年，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那便是她的一双儿女。苏小乔再怎么顽劣不堪，也是她的小娇娇，断不能容忍苏北彦如此污蔑，何况她也知道苏北彦不是什么蠢货，之所以护着柳氏母女，也纯粹是因为护短！
江如月的那张脸，虽说随着柳氏，可她身上也有苏北彦的影子，这件事老夫人定然也知晓，否则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柳氏入住侯府。
卫如意看着自己的夫君，眼神无波无澜，“侯爷，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江如月的身世终究是见不得光，否则金陵江家那边亦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侯爷如此护短，可曾想过小乔？那日小乔和江如月落水一事自有隐情，明日雅集上小乔会当众揭晓。届时侯爷就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统血脉，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东西终究是见不得光！”
“你！”苏北彦愧对柳氏母女，在他眼中，那对母女便是柔弱无依，处于劣势，极会被人欺负，故此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苏北彦就会百般相护。
此刻，卫如意的话字字珠玑，又揭穿了他和柳氏当年的丑事，不亚于是揭开了他道貌岸然的伪装，苏北彦抬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母亲！”苏小乔见势，立刻上前制止，但还是为时已晚，她亲眼看着那一巴掌打在了自己娘亲精致的面庞上，白皙的肌肤瞬间浮现无根红指印。
苏北彦是武将，人生的高大挺拔，手掌自然也大。常年拿兵器在手，加之又是断掌，这一巴掌打的卫如意一阵头昏脑花。她倒在了软塌上，唇角溢出了鲜血，眼眸赤红。
但她还是在隐忍，和这个男人彻底闹掰了，一双儿女又该怎么办？！
若是以她曾经的性子，这侯夫人的身份，她早就不屑了！
可是她忍！
一忍再忍！
一个性情活跃开朗，大方爽快的女子，活生生隐忍成了闺中怨妇。她的倔强，她的执着，她所有的骄傲，皆在嫁给这个男人之后，被无情践踏。
苏小乔扑了过来，看了一眼母亲的伤势，立刻怒视苏北彦。上辈子母亲走的太惨，她见不得母亲受半点损伤了，苏北彦打了母亲，不亚于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若是不能护着母亲，她岂不是白活了一辈子了！
这憋屈的侯夫人，谁爱当谁当，她母亲是卫如意，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犯不着在侯府荒废一生！终有一日，太子一党也好，定北侯府也罢，都将是那个人的手下败将！一想到这里，苏小乔更是下定了决心，要与萧靖庭联盟。
但是眼下关键之事，她要让母亲离开。以免稍有不慎，又会被那些个魑魅魍魉给害了！
“苏北彦！你打我母亲？！当初的丑事，你不要以为旁人不知晓！你本就和那个柳氏早有苟且，可侯府那年遇事，你为了家族，才以“苏、卫两家恩情”为借口，娶了我母亲。可你却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当夫君的责任。在我看来，你娶的并不是母亲这个人，而是母亲当初的身份和卫家的地位！”
苏小乔的话，比卫如意方才所言，还要针针见血。她几乎是说出了苏北彦内心深处最见不得人的弱点。
苏北彦的大掌再一次扬起，苏小乔却又说，“不要以为柳氏当初是被你抛弃，要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或许她当年也是看在侯府落魄，才转头嫁去了金陵江家。柳氏就是一个扫把星，跟谁接近，就会害了谁。先前侯府落寞，她去了江家，如今江家又落寞，她又来了侯府！”
“小乔……”卫如意唤了一声，她震惊了，竟不知女儿平时看着顽劣不堪，却是早就看穿一切，她内心抽痛，远比脸上的伤还要痛数倍。
苏北彦那张俊朗的脸，有了一丝狰狞，苏小乔的话非但揭穿他的丑陋，更是打碎了他作为一个男子的尊严。还有柳氏……她当初明明是为了成全自己才离开了侯府，可听了苏小乔一言，苏北彦寻思了当年的事，侯府一夕之间落败，柳氏留下书信，说是要成全他和卫如意，未见一面就匆匆离开……
“苏小乔！你这个孽障！”苏北彦内心的憋闷难以发泄，卫如意唇角的血渍和冷漠的眼神，使得他更是憋闷，被苏小乔一刺激，扬起手就要打过来。
“苏北彦！”卫如意喊了声，“她是你女儿！”
苏北彦看着卫如意，他似乎骑虎难下，若是饶过了苏小乔，他的颜面何存！
这时，苏小乔呵呵呵的笑了出来，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她绝美的小脸仰着，身形娇小，但气势庞大，“苏北彦，你这一巴掌打不打，结果都一样，就因你方才打了我母亲，这个仇我苏小乔记下了。做人呢，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自己愚钝，听信小人之言，反而与自己的结发妻子疏离。我这个女儿自幼不讨你喜欢，而同时我也从未真心敬重过你。上次落水一事，皆是柳氏母女一手安排，她们的目的，要不就是害死我，如果我侥幸不死，那就污蔑我。”
“苏北彦，柳氏这个祸害不久之后就会让你妻离子散，你最好看紧了小王氏，不然你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要命丧她手了，没猜错的话，小王氏一落胎，她就会一切推倒我母亲身上。”
苏小乔说完这些，眼神蔑视的看着苏北彦，又说，“你敢打我试试？”
苏北彦僵在了原地。
他方才所听到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过震惊。
他曾以为，他的卑劣，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娶了卫如意也的确只是为了借助卫家势力，振兴家族。
他也想过和卫如意好好过日子，这样的大美人，他也曾爱慕过。可卫如意始终没有将他捧在最高点，没有他想象中的倾慕敬仰他，甚至于，她的才情让他自卑。
故此，他们之间越走越远。
他以为只要冷落卫如意，她就会回头求他，可这都冷落了数年了，卫如意还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而柳氏……
她在他心里一惯都是温柔体贴，又孱弱无依，还饱含屈辱，嫁给了别人，却还给他生下了女儿。
然而，这一刻的苏北彦，他猛然之间心慌了。
“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本侯禁足！”苏北彦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的尊严和颜面。
苏小乔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能让苏北彦如此盛怒，她内心实在是欢喜。
“禁了我的足也无用，当日落水一事的人证物证皆已送去骁王府，明日侯府雅集，骁王爷自会为我住持公道。”她很自觉的去禁足，转身之际，又道了一句，“苏北彦，你打我母亲这笔账，还没完呢。对了，倾慕我母亲的人比比皆是，你再敢伤她一次，我母亲立刻改嫁！”
卫如意，“……”这孩子当真是倔，她哪有想过改嫁？但不知为何，此刻的卫如意很不介意让苏北彦以为，她是真的想改嫁。
苏北彦看了看苏小乔趾高气昂的小脸，目光又落在了卫如意红肿的脸，他站在那里，顿觉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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