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雀愕然:“他就是冷千山?”
不会吧,楚雀也听说过冷千山?
丛蕾刚才一着急拉住了她的手腕,趁楚雀发觉前,不著痕迹地松开手,“你知道他?”
“我听沈雯娜提过。”她说得矜持,却无不透出一股小女生的情态。
丛蕾顿生幻灭之感:“你该不会也……”
楚雀口是心非:“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他挺有正义感的。”
正义感?你要是和他相处十几年,绝对不会产生这种错觉。
“你居然和冷千山是邻居,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丛蕾坚定地说:“不熟嘛。”
楚雀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冷千山打转,丛蕾暗暗替裴奕打抱不平,忍不住道:“楚雀……你不是在和裴奕交往吗?”
楚雀登时没了声音。
丛蕾后悔不迭,她必然是把楚雀得罪了,好好的气氛,她偏要去多这一句嘴,丛蕾试图补救:“当我没说……”
这段回家的路无比漫长,丛蕾巴望着楚雀能讲点什么缓解一下她的窘境。在她强烈的期盼下,楚雀似有所感,迟疑道:“我跟你讲个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丛蕾忙打包票:“你放心。”
只要能让她解脱,任楚雀说什么都行。
楚雀再三考虑,才道:“我跟裴奕是假的。”
“假的?”丛蕾被搞糊涂了。
楚雀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嗯,我不喜欢裴奕,我就是为了膈应袁琼之。”
丛蕾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裴奕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楚雀失笑。
“你们……如果……”诸多念头蜂拥而至,丛蕾混乱不已,“可是……”
楚雀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裴奕喜欢你啊。”丛蕾脱口而出。
就算他和楚雀交往是假的,难道人的眼神也会作假?裴奕请求自己照顾楚雀,诚恳如他,深情如他,哪里有一丝作伪的痕迹,若说他对楚雀没有真情,丛蕾第一个不信。
楚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裴奕喜欢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你以为裴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袁琼之少去缠着他,他那种人才不会喜欢任何人。”
丛蕾受不了楚雀这么说裴奕,一定是楚雀误会了,裴奕是真正的君子,君子不会说谎。楚雀当局者迷,连他喜欢她都不知道。单相思最为难熬,丛蕾一想到裴奕温暖的外表下,竟经受着与她相同的痛苦,对他更抱了无尽的怜惜。
丛蕾将这个秘密放在心底,裴奕不想让楚雀知道他的心思,她也要替他保管妥善,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爱就是奉献。
“哎!”楚雀和她聊着天没看路,脚不小心踩到松掉的地砖,前两日刚下过雨,地砖下攒满了水,污水飞溅到楚雀的白球鞋上,溅起满脚泥星点子,她的纸巾落在了餐馆,连声问丛蕾,“你带纸了吗?”
“带了带了,”丛蕾背对她,“你看见没,就在旁边装水那格。”
楚雀伸手去掏她书包外侧,蹲下身把鞋擦干净,一边说:“丛蕾,你还要抹护手霜啊。”
她的熏衣草护手霜就放在外层,和纸巾摆在一起。
丛蕾忘记了。
“我都没这个概念诶。”楚雀没注意到她的僵硬,无知无觉地说。
那是因为你从不打扫卫生。
丛蕾不慎被人抓住了“把柄“,悔之不及,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被人发现的原因。她被冷千山打击惯了,渐渐地便觉得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习惯,只要放在她身上,都会被人单独挑出来品头论足,她长得五大三粗,好像理应活得粗糙,是不配抹护手霜的。
丛蕾怆然,又憎恶起自己过度敏感的神经,她被敏感所困,别人的一言一行在她这里都能引申出无数的寓意,让她瞻前顾后,活得这般累。
楚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再走不远就到了丛蕾的家,两人在路口道别,楚雀却像有话要说,丛蕾道:“怎么了?”
楚雀捋了捋并不凌乱的头发,眼睛看天看地看树木,最后才回到丛蕾身上:“那个冷千山……你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楚雀自视甚高,头一回主动要男生的号码。冷千山那股肃杀的锐气,是她从未在别的男生身上见过的,像是青春杂志里的人物。楚雀最爱的电视剧叫《斗鱼》,常常带入自己是品学兼优的裴语燕,有一天会遇见桀骜不驯的于皓,谈一场义无反顾的恋爱。与冷千山对视时,他眼睛狭长,瞳孔幽深,不在意地掠过她,仿佛她只是一块石头,却令她心跳加速,生出许多罗曼蒂克的遐思。
楚雀的多巴胺分泌异常,这大约就是传说的一见钟情了。
何况他还那么出名。
丛蕾老实道:“没有。”
她不用手机,只知道冷家的座机号,一般都是冷奶奶接。
然而很快,也许是0.0001秒,丛蕾那钝重的身躯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楚雀爱上冷千山,裴奕是不是就不会喜欢她了?
丛蕾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深深感到自己的龌龊,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我回去帮你问问吧。”
楚雀笑逐颜开:“谢啦,丛蕾。”
丛蕾回到家里,开始洗这一周的衣服。楚雀和裴奕恋爱的真相,给了她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反正裴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上她。
丛蕾时喜时悲,心情正如洗衣机里搅成一堆的脏衣服,乱七八糟。
冷千山和大壮赶到篮球场,三两句问清事情的原委,原来阿临一伙人在打街球,被另一伙人找上门来,说这是他们的地盘,要他们把场地让开,阿临不服气,让他去打市长热线问这块地到底是谁的,对方觉得他在挑衅。双方吵得窝火翻天,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虽然直到冷千山抵达时,他们还没开动。
“一帮怂货。”冷千山骂道。
“就是!”阿临见冷千山来了,底气十足地朝对方放狠话,“不是要打吗,谁先上?”
那边除了一张嘴,四肢都是摆设,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堆。
这种混混冷千山见多了,平时恃强凌弱,仗着人多横霸一方,一旦遇到势均力敌的只知道打嘴炮,冷千山决定速战速决,他欺身上前,砂锅大的拳头朝领头那人面门砸去,那人顾不上躲,冷千山已曲肘将他掼在地上,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塑料扣麻利地绑住他的双手,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前后只花了三十秒。
冷千山坐着人肉垫子,叼着烟:“还来不来?”
剩下的人消停了。
冷千山熟人多,杂七杂八的交情也多,谁遇见了事儿都想叫他帮忙,他是个讲义气的,在学校里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整天追捧他,导致他不是在调解纠纷,就是在去调解纠纷的路上。
街道居委会不给他发个锦旗都说不过去。
阿临恭恭敬敬地给他点火,冷千山抽了一口:“以后这种屁大点事别叫我,丢人。”
“好嘞。”阿临谄媚地说,非要请他和大壮吃饭,“冷哥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
冷千山知道吃了这顿饭,下次阿临有事还得找他,推诿道:“饭我就不吃了,你以后再遇上这种傻逼,就打这个电话,0791-8834XX91,说是冷千山推荐来的,找柏万青。”
阿临感恩戴德地存好号码,一个接一个拍冷千山马屁:“不愧是冷哥,够兄弟!”
离开路上,大壮对冷千山佩服得五体投地:“冷哥,柏万青是混哪儿的啊,我咋没听说过。”
冷千山鄙夷地说:“柏万青你都不知道?”
大壮憨直地摇头。
“柏万青柏老师都没听说过,”冷千山一脸他没救了的表情,“《金牌调解》看过么?”
“没有。”
“《钱塘老娘舅》?”
“那是啥?书吗?”大壮摸不着头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看书。”
孺子不可教也,冷千山道:“没文化,回家问你奶奶去。”
阿临闹这一出冷千山只当作是健身,他敲了敲从家的门,没人应,翻进窗户一看,客厅卧室都不见人影,他大摇大摆地逛到卫生间,丛蕾开着门,正在洗衣服。
冷千山脱下弄脏的衣服往她盆里一扔:“给我一起洗了。”
丛蕾洗得专心,不妨被肥皂水溅了一脸,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她侧身把盆子挡了挡:“你就不能提前吱一声吗?”
“吱吱吱,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冷千山倾了倾身,看见她手中两个凹下去的海绵胸垫,“哦,在洗碗啊。”
丛蕾:“……”
冷千山的衣服把她刚清好的胸垫又弄脏了,丛蕾顶着他的压力,把胸垫搂出来放在一旁,大屁股憋屈地缩在小木凳上,先给他搓衣服,冷千山傲然靠在门沿边,像个严苛的监工:“今天和你回家的那个女生是谁?”
丛蕾嘀咕:“管你什么事。”
冷千山此前从未对她的生活表现出过好奇,楚雀果然魅力无边。
冷千山踹她的凳子腿:“皮又痒了是吧。”
丛蕾:“我同学。”
“废话。”冷千山说,“我问你怎么会和那种女生在一起?”
丛蕾慢吞吞地问:“哪种女生?”
“肥姐,”冷千山俯下身平视她,“你是不是哪里想不开?”
你都胖成这样了,还要找人衬得自己更胖,是不是哪里想不开?
丛蕾自动补全冷千山的话。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认为她们是奇怪的组合,楚雀若非走投无路,怎么会和她做朋友?可她不需要冷千山挑明,不需要任何人来挑明,仿佛她是一个恬不知耻的人,只等楚雀落魄了好趁虚而入,丛蕾不敢对袁琼之说的话,一股脑地朝着冷千山喊了出来:“怎么,我不能和她一起吗?!”
“你又在抽个什么疯,没吃饱?”冷千山不明所以,“老子这是在提醒你,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你就说你这种猪脑子吧,小心被人利用。”
冷千山句句话都戳在她的痛点上,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插刀刀满心。丛蕾只想一盆水给他泼在头上,楚雀能和她做朋友是她的荣幸,她有什么可被楚雀利用的?这一身肉么?
“不用你担心,”丛蕾忍下那窒痛,轻描淡写地说,“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肥姐。”
平时她可以当作听不见,可他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叫,扫尽了她的颜面。
“哟,还学会和我打官腔了?”冷千山不为所动,“洗你的衣服,少跟我讨价还价谈条件。”
丛蕾泄愤似的大力搓着衣服,冷千山弹了弹她的脑门心:“喂,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他还好意思问她要什么礼物,丛蕾可没忘记去年他送的那几个破衣架!
丛蕾的眼里迸出一道亮晶晶的光,看把她感动的,冷千山充满同情地说:“你这么惨,除了我也没有会记得你的生日了。”
楚雀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丛蕾被他一刀接一刀地捅,捅得鲜血直流,勉强折出一个双眼皮:“我什么都不要。”
“不用和我客气。”
“我没有。”
“好吧,”冷千山耸耸肩,“衣服洗好晾干了给我拿上来。”
他抬腿要走,丛蕾总算想起正事:“等等,你手机号是多少?”
“上来敲门就行了,不用给我打电话。”冷千山道,“我有社交恐惧症,不想接。”
“……”我信你个鬼。
丛蕾不得已抬出丛丰:“我爸叫我问的,上次奶奶让他帮忙买米,我爸到了米店打电话,奶奶不接,找你又找不到。”
行吧,冷千山报给她一串数字,提醒道:“我的号码不随便给人,平时没事不要打给我。”
丛蕾把衣服使劲一拧,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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