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绿漪进殿时, 气氛算不上和谐。袅袅烟雾自香炉中升起,太后坐在主位, 德妃、贤妃、充昭仪陪在两旁, 洛瑶雪在四人眼皮底下的最末处,见她进来,便站起身来。
屈膝行礼,苏绿漪未语先笑:“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后目光又转向其他人:“见过德妃娘娘、贤妃娘娘、昭仪娘娘。”
太后面色淡淡道:“苏婕妤平身。”
苏绿漪起身:“谢太后娘娘。”
洛瑶雪向她见礼:“婕妤安好。”
苏绿漪扶她起来:“洛妹妹好。”
今日太后召见, 宫中几方势力皆在,想来不是偶然为之。
苏绿漪瞧在眼里,松开洛瑶雪,谢了太后赐座, 示意秋月将两件貂绒褥子捧来递与安福, 道:“初冬天寒,嫔妾听闻太后腿有寒症, 受不得凉,特意命人寻了几件貂绒做成护膝,来与太后娘娘护腿。”
此话一出, 太后面上和缓许多, 瞧了一眼安福手中的护膝,皮毛光亮, 果然是上好的貂绒,极为难得。道:“难为你有心了。”
“只要太后喜欢,也就不枉嫔妾这番心思了。”苏绿漪含笑落坐。
充昭仪勾唇道:“苏婕妤果然心细, 难怪刚刚德妃姐姐还说起苏婕妤呢。”
“哦?”苏绿漪望向德妃:“那嫔妾厚着脸皮问一句,德妃娘娘可是夸嫔妾呢?”
贤妃捏着尾指的甲套,浅笑道:“夸苏婕妤重情义。太后这才刚召洛才人来寿康宫,苏婕妤就匆匆赶来,这般姐妹情深,真令人艳羡。”
苏绿漪瞧了一眼洛瑶雪,道:“谢德妃娘娘夸赞,嫔妾与洛才人自小相识,确实要好。不过入了宫与共沐皇恩,自然常念与诸位姐妹同心同德。太后娘娘仁慈关怀,我等心怀感激,昨日做好护膝,嫔妾特意今日送来,怎么就成了匆匆赶来一说?哪里还值当攀扯到与洛才人姐妹情深这一处?”
德妃冷笑:“往日只知苏才人作诗厉害,没想到嘴皮子也这么利索。”
苏绿漪言笑晏晏:“谢娘娘夸赞。”
苏辙如今连升两级,官居要职,苏绿漪自然有底气,不卑不亢地饮着茶,与洛瑶雪同枝同气的意思非常明显。
洛瑶雪如今盛宠,太后自然不会与她为难,惹皇帝不快。
今日召见,意在拉拢敲打,顺便瞧瞧两年来这洛才人性情可有变化。如今知道洛才人温驯如初,目的达到,苏绿漪又及时赶来,自不会再过分为难。
和蔼可亲地好言安抚几句,太后便让她们退下了。
“嫔妾告退。”
出了寿康宫,苏绿漪面上笑意收起,叹了一口气道:“回罢。”
洛瑶雪携了她的手,两人手心皆是凉凉的。洛瑶雪勉强笑笑:“回不了。”
宫中不止太后一处大神。
太后虽为尊,但六宫中掌凤印实权的却是成贵妃。既然今日去了寿康宫,如何能不往长春宫去请安?
苏绿漪沉默一会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到她身上,道:“走吧,我与你一起。”
“好。”掌心一暖,原来是苏绿漪将她的手揣到了袖口里。洛瑶雪抬头,恍然发觉,不知何时起,苏绿漪竟比她高了半头了。
瞧她面容疲倦,略有憔悴之色,一股酸涩之情袭上心头。她不怕其他嫔妃为难,只怕苏绿漪与她生分,遂犹豫地唤道:“苏姐姐.....”
“嗯?”
“是因为我吗?”
揉揉她的头,苏绿漪搂住她削瘦的肩膀,两人相携慢悠悠地往前走:“傻丫头,不关你事。”
圣心难测,若是皇帝宠谁她便嫉恨谁,那又如何能嫉恨的过来?
她神色这般憔悴,确实另有其因。
苏绿漪进献《齐农要术》,皇帝便让她父亲负责工部各项农桑要务。但是如今大多土地掌握在权贵手中,即便是农业粮产上去,依旧是富了权贵,穷着百姓。
苏绿漪无意间向父亲提起了“均田制”,就是将官田或荒田分给民用,来缓解百姓因租田而被剥削的问题。
谁知,这无意间的一句话,竟让苏辙大为激动。
苏侍郎确为干臣,一听便知此项政令的影响。“均田制”一出,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触犯权贵利益,困难重重。但好处也看得见,一旦实施下去,寒门官员必死心拥护,苏氏一族的民间声望将扶摇而上,如日中天,而他苏辙的大名,必然长栽史册,万古流芳!
这种诱惑,为官者有几人能抵挡?
苏侍郎不敢走漏风声,日日与苏绿漪通信商量各项细节,打算彻底完善之后,择日向陛下进言。父亲的狂热让苏绿漪始料未及,惊讶之余方才意识到许多不妥。
这样一来,他们苏家将站到权贵的对立面,处在风口浪尖之处,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所以,她这几日都忧心苏侍郎,劝他三思而后行。
洛瑶雪点头,只觉冬风微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一丝凉意便消弥于无形。她仰头,瞧见苏绿漪峨眉轻蹙,有几分迷茫忧虑。便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抚上她的眉间,软声道:“我虽不知是为何事,却不喜瞧见姐姐忧愁。这般好看的柳眉,皱起来就不好看了。”
苏绿漪握住她的手,舒展眉眼,笑道:“好,为了妹妹喜欢,我不皱眉就是。”
“嗯。”洛瑶雪眉眼弯弯,重新携了她的手往前。日光渐渐强盛,将两人的影子越缩越短。
到了长春宫,由小太监带路,两人来到承香殿次间,成贵妃一身常服,正斜倚在软塌上看书。
“才人洛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婕妤苏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瞧见两人进来,淡淡道:“起来吧。”
打眼瞧了一眼洛瑶雪,果然是个媚色天成的可人儿,成怡然心中略微懊恼,以前怎么就被上一世的成见蒙了心肝,没注意到呢?迄今为止,成怡然依旧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上一世,这个洛瑶雪是没进宫的,还嫁了人,是个姓萧的秀才,今秋中的举,不出意外,明年会考中头名状元。当年她在庵堂里挣扎生存时,日日都在听人说,皇帝不顾伦理强抢臣妻,逼反了新科状元,又为她大兴土木,修建藏月楼,令外人只闻其美貌却难以见其人,心中颇为艳羡。
重生之后,就是抱着一种取而代之的心思,她才已无反顾的谋划入东宫,希望能是自己获得帝王的偏宠。
然而,数年来,她不管如何努力,却始终跟陛下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何都不能更进一步。
所以,她才派人日日寻找萧姓举人之妻,却不想她今世竟进了宫?!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什么?
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成怡然眼尾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旋即勾唇道:“给苏婕妤、洛才人赐座。”
“谢贵妃娘娘。”
成怡然坐起身,语气和婉地问道:“洛才人身子可大好了?”
“谢娘娘挂心,已然好了许多。”
“那便好,本宫这里有一些静神丸,是早些年父亲向医圣求来的。”成怡然浅笑着对红黛道:“拿一瓶给洛才人。”
“既是成尚书亲自所求,嫔妾怎敢收?”
“难得姐妹一场,同朝侍君。妹妹能早日修养好身子,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本宫亦是开心。”
红黛将一个翠白通透的小玉瓶端来,洛瑶雪吩咐玲珑收了,欠身行礼:“谢过娘娘,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成怡然扶了扶额头,道:“这说了一会儿话,本宫竟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嫔妾告退。”
从长春宫里出来,洛瑶雪心中还有一丝不确定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怎的这般轻易就过了?
“虽然我与成怡然不合,但你与她却没什么仇怨,她没有理由为难你。”
苏绿漪搭着秋月的手道:“更何况,你如今盛宠在身,有了赵修仪的前车之鉴,谁也不会名目张胆找你麻烦。最多不过就是口头上挤兑几句,你莫放在心上即可。”
洛瑶雪笑笑,挤兑几句又不痛不痒,能当什么事?她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之事,多谢姐姐了。”
苏绿漪道:“你我多年的情分,又同日进宫,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帮你亦是帮我自己。”
缓步行来,日渐中移。过了东华门,洛瑶雪与苏绿漪告别,各自上轿。
紧绷的神经一松下来,就有些困倦。洛瑶雪坐在晃晃悠悠轿内,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只觉瞌睡的紧。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还未打到一半儿,便被轿外的玲珑唤醒:“小主!”
她挑开窗帘问道:“怎么了?”
“小主你瞧。”
扶了扶有点重的脑袋,顺着玲珑的目光,向长长的宫巷望去。远远地便瞧见春禧宫外明黄赤金的皇帝仪仗。一身玄色长袍的那人负手站在站在宫门处,长身玉立,似乎在等她归来。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刚刚经历那些不痛快,立即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待到近前,洛瑶雪唤停,被玲珑和温夏搀扶下轿。
她抬起头,便见李晟张开手臂,提裙扑进他怀里,李晟轻笑,搂住她的纤腰转了个一圈。
洛瑶雪弯了眉眼,两人的笑声随着旋转的天地,在巷中轻轻散开。被风吹起的裙摆,宛如蝴蝶张开双翅,随着飞扬的心情起舞。
放下她,李晟刮了下她的鼻尖,问道:“可有受什么委屈?”
洛瑶雪摇摇头,眉眼弯弯:“没有。”
她知道,后宫之事,他一般是不管的。听说太后召见,他自是不可能像苏绿漪一般直直赶来,那样不仅仅是打太后的脸,更是给自己树敌。
所以,他乘着招摇的龙撵仪仗来了春禧宫,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
他在等她归来。
这,就足够了。
洛瑶雪望着他的眼睛笑,似乎盛满初冬阳光。她道:“只要不是你给的委屈,都算不得委屈。”
一瞬间,心头都是暖的。李晟低头,看向她纤细的腰身,好似盈盈不足一握。
他亲了亲她的鬓角,道:“若是朕给了你委屈,便任由你讨回来。”
“陛下说的,我可是记下了,不许耍赖。”
“嗯,朕也记下了,绝不耍赖。”
大掌轻轻握住她的细腰,那么柔软脆弱的小身体内,竟可以孕育了另一个生命么?
李晟抱着她进门,凤眸好似温柔的河水在流淌:“先用膳,用过膳换身衣裳,朕带你去处地方。”
这两日洛瑶雪都胃口不佳,稍微吃了一些东西便饱了。李晟吩咐宫婢将她日常爱吃的小食包起来一些。
漱口净手,王德捧上早早备好的常服,两人换上,皆是素衫暗纹,衣领和袖口处镶嵌银色绣纹,一看便知二人是一对。
李晟牵着她从侧门处出来,上了一顶普通的绿顶小轿。
洛瑶雪有些好奇:“去往何处?”
“到了你便知。”
洛瑶雪不再追问,出了宫,换乘到一辆马车上,困意袭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倚着他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李晟无奈,将人拉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窝着。手掌却是一直放在她的腰上稳着,唯恐磕着碰着。
后宫久无皇嗣,李晟也时常忧虑。但太后与贵妃相互制衡,他不便贸然干预其中。所以一旦哪宫嫔妃有了身孕,他就会派人接手,再不让其他人插手,但后宫女子手段颇多,千日防贼总有疏漏,他派的人也熬不过那些人手长。
多年来,那些皇嗣要么胎死腹中,要么一尸两命,无一能活。
他即便再震怒,派人去查,查出的也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背后之人看似模糊不清,实则那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手脚都不干净。
洛瑶雪这次怀孕如此快,与她从素人斋一出来,身边人就被李晟清洗一遍,换了手脚干净的有很大的关系。她身子被调理停当,加上两人日日温存,李晟便留了心思,隔几日便让陈恒去请脉,特意叮嘱若有喜脉,莫要声张,先来告知于他。直至今天早上。
惊喜过后,更多的是担忧。
如何保下这胎?才是当务之急最该考虑的。
洛瑶雪睡了许久,轿子落地时,才被李晟唤醒。还有几分迷糊地被人搂着下了轿子,站在山脚下,懵懵地抬头,瞧着面前绵延巍峨的山脉。
“这是何处?”
“皇陵。”
刚刚还恍惚的精神,瞬间清醒。
“皇、皇陵?!”洛瑶雪差点咬到舌头。
去,去皇陵做什么?!
“陛下.....”
李晟无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唤名字。”
洛瑶雪佯装不闻,问道:“去皇陵,做什么?”哪怕青天白日大中午的,想到自己脚下可能就踩着一片坟墓,她还是有几分发憷,强自镇静,才忍住没往他身后躲。
李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莫怕。”
山脚下,皇陵守陵的大太监、侍卫统领迎了出来,跪地磕头,口中念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牵着洛瑶雪往里走:“都起来吧。”
“谢陛下。”
皇陵是历代帝王、皇后的死后埋葬的地方,最明显的特点便是“因山为陵”,气势恢宏。从山脚进入不远,便是皇陵陵区,陵区内又很多殿宇楼阁组成的地面建筑。从此处往主殿距离不近,李晟怕她劳累,便吩咐宫人抬了坐辇过来,两人乘撵到了半山腰的皇陵主殿。
陵园主殿与皇宫楼宇建筑基本相似,洛瑶雪跟在李晟身后,随他进入了一处宫殿内。殿内陈列香案、金炉、蒲团、长明灯等.....边上有一名五十岁出头的老嬷嬷,正在用掸子打扫案台。大殿中央摆了两个牌位,封号很长,她一眼便瞧出了是先皇成化帝和先皇后昭德太后。
昭德太后是先帝的发妻先皇后,也是当今皇帝李晟的养母。
而现在寿康宫中住着的那位太后,是先帝的淑仪,当今皇帝的生母,李晟登基之后才册封的明惠太后。
听闻,先皇后是一名极其温柔的女子,与当今陛下感情极好。
老嬷嬷一瞧见李晟来很是欢喜,上前行礼:“老奴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嬷嬷不必这么多礼。”李晟笑着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拉过洛瑶雪,对她道:“这是瑶瑶,现在是宫中小主。”
镜心颇为意外,看向洛瑶雪的眼神带了几分打量,欠身行礼:“老奴镜心见过小主。”
洛瑶雪立即去扶:“嬷嬷快快起来。”
李晟拉着,没让她去扶,而是让洛瑶雪硬生生的受了镜心这一礼,才含笑道:“这是镜心女史,自小便伺候朕的嬷嬷。”
自小便伺候的嬷嬷,想来感情不一般,洛瑶雪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陛下此举何意。
“嬷嬷拿几注香来,朕许久没有来瞧父皇母后了。”
“诺。”
镜心从一旁的案上抽出两把香,点燃。一把递给了李晟,一把递给了洛瑶雪。
忐忑地接过香,袅袅烟雾从明灭的香头升起,洛瑶雪随着李晟跪倒在蒲团上,虔诚地磕了几个头,瞧向一侧年轻的帝王。只见他抬眸瞧着殿上的灵位,唇边带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侧首与她对视半晌,便拉着她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中。
此时,镜心嬷嬷已经不在殿中。
李晟便撩衣坐到了蒲团上,拍了拍旁边的蒲团,示意洛瑶雪也坐下。携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伤上,袖口银绣摞着银绣,叠在一起。
从两人此处望去,正好能看到大殿外蔚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上零星飘着的白云。山间静谧的大殿再无他人,只有上面的牌位以及满室香火作陪。
李晟道:“知道么?这座大殿,是朕刚刚登基时,最常来的地方。”
侧首望去,白日给年轻帝王俊美的面上度了一层光,他的面上波澜不惊,洛瑶雪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像是黑暗的岩浆在地地下流淌,你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波澜汹涌。
洛瑶雪软声问:“是来拜祭先皇和先皇后么?”
李晟摇摇头:“不,是被王叔责罚。”
他口中的王叔,是先皇的弟弟,秦王爷。
先皇懦弱,大权旁落。一片江山,何太师与秦王各占半边,成化帝被架空在上面,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朕非嫡出,只是自出生起,便被抱养在母后名下,才成了嫡子。”
洛瑶雪知道,他说的母后,不是寿康宫里的那个太后,而是已经去世的先皇后,昭德太后。洛瑶雪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道:“嫔妾听说,先皇后是个极温柔的女子。”
“嗯。”李晟微笑:“母后待朕极好,视如亲生,凡所能及,事事亲做,从不假手宫婢女史。母后与父皇感情甚笃,哪怕大权旁落,外戚干政,都未影响他们分毫。”
昭德太后与先皇非常相爱,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二人爱的非常艰难。
昭德太后是何家嫡女,夹在先帝和家族中间,两方为难,家族想让她生个带着何姓血脉的皇子,将来继承皇位。昭德太后不愿,所以自饮了绝嗣药,从此无法生育。何家人不甘心,便将襁褓中的李晟抱来给她养。
自那时起,宫中成活的皇子除了几个备用养废的皇子,再无其他。
“自三岁时,朕的婚事便被人订下。十四岁大婚,娶了何如意。”
何如意,何太师嫡孙女,昭德太后的侄女。
“十六岁时,父皇驾鹤西游,母后随他而去,朕便被人推上了皇位。”
先帝驾崩,先皇后自缢殉葬。一下痛失两位至亲。他还没来得及难过,便被推上了悬崖边上,直面群狼环伺。
洛瑶雪红了眼眶,那是,他一定也很害怕吧?
搂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处,似乎这样就能穿越时间,回到那个少年身边,在他最悲伤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旁。
感受到她的动作,李晟抬手,轻抚着她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道:“十九岁时,朕暗中挑起何太师与秦王的斗争,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终于扳倒了这两座大山,杀了秦王叔,罢了何盛塘,废了何如意。”
他说的轻飘飘,洛瑶雪却能听出其中凶险。
抬头从下方瞧着年轻帝王线条优雅的的下颚,心中百感陈杂,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只能问道:“现在,皇...后呢?”还活着么?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李晟道:“朕没有取她性命。看在昭德太后的面子上,朕将她送去了浩源寺清修,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哦。”洛瑶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发髻微微松散,贴在他的衣襟上,霎是鲜嫩可爱。
瞧她走神,李晟低头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陛下今日为何要带我来此?”
“因为,朕想带你来见见父皇母后,也让他们看看你。”
扳倒何太师,秦王叔,并不代表高皇帝无忧。他真正掌权的时间不过才短短数年,权利还未全部收回。
像方太尉和成尚书等人,一个手中握着军权,一个背后是整个文臣团体,朝中威望甚高,轻易动不得,很多时候李晟也要跟他们妥协。而后宫那些女人,每一个都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们是家族的棋子亦是牺牲品,这些年,李晟冷眼瞧着她们博弈,从不过问,谁赢谁输对他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
直到遇到洛瑶雪。
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他不能。
除非等到他将权利全部收回手中的那一天,否则他就不能无所顾忌的行事。他在意洛瑶雪,可以给她宠爱,但是不能越规矩。
只要他不越规矩,不管他如何做,哪怕日日留宿春禧宫,那些大臣都管不到他后宫里来。但他若是行事过火,越数级册封,第二日明日礼部和御史台的人就能参死洛氏一族,太后也能先斩后奏直接赐死洛瑶雪。
想到这些,李晟凤眸就阴沉下来。
将手放到她的小腹处,单单就那么放着,李晟都觉得一种满足感溢满四肢百骸。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与他们二人血脉相连的孩子.....
“瑶瑶。”
“嗯?”
“我这一生,年幼时之前被人安排、隐忍蓄势。年少被朝臣挟持、为人傀儡,哪怕成年后亲政,却依旧放不开拳脚。你可会怪我?”
“不会。”帝位崇高且险峻,他一路走来的艰难,她只有心疼。
李晟浅笑,望着阳光一点点西斜。
自父皇母后离世,他便成了孤身一人。
皇后,妃嫔,太后,臣子,无一能信。
直到遇到她。
“瑶瑶。”
“嗯?”
“有一件事,朕想告诉你。”
“何事?”
“你有喜了。”
“哦。”
洛瑶雪刚哦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刚刚他说什么来着?
有喜!!!
猛地从他怀里起来,洛瑶雪一双狐狸眼几乎要瞪成了猫儿眼,圆滚滚的。第一反应去捂肚子,不敢置信地道:“我,我有喜了?!”
李晟抑制不住的笑满眉梢:“嗯。朕要当父皇了。”
不管怎样。
他一定拼尽全力去保护好这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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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时一行六人,回宫时便成了七人。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洛瑶雪怀孕一事,瞒不过宫里那些日日盯着此处的人精们。
李晟信不过六局中人。今日去皇陵,一是给先皇、先皇后上香,二是带镜心回来,帮洛瑶雪处理一些事情。
否则,单靠她宫里那几个人,第一日传出有孕,第二日就能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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