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失踪, 陛下震怒。林昭媛、花充仪二人被株连处置,涉及其中的宫婢禁军全都打入了暴室后。宫一时人人自危, 不敢再起风波。李晟与洛瑶雪默契地不再提起孩子二字, 一切看起来很平静,只有相对无言的沉默,昭示了一切都没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得很慢,洛瑶雪没怎么哭了,也很少笑, 安安静静的养伤,时不时地对着针线篮发呆。那一针一线用心缝制的婴儿衣裳,每看一次心便痛上一份。李晟不愿她这般,便吩咐人将所有有关的东西全收了起来。
“会好起来的。”
他抱着她, 轻轻地说。
洛瑶雪点头:“嗯。”目光越过百格窗台, 毫无焦点地落在庭院内,让人瞧不出思绪。
六月听雨, 打落芭蕉声声如泣。洛瑶雪发髻松挽,穿着桃红色的宫装站在檐下,隔着密密麻麻的雨帘, 削瘦纤细的背影, 犹如一缕青烟,好似随时会消散。温夏撑了一把伞过来, 带着宫婢走入雨中。
一朵朵伞花在雨中绽开,随着浅慢的步子移动,水花轻溅, 裙摆被打湿。
来到掖廷局外,洛瑶雪仰头去望。立即有中官冒雨迎上前来,双膝跪地。
“奴才掖廷局管事三闻给小主请安。”
“起吧。”
“谢小主。”
太监服被雨水湿透,水柱顺着中官低垂的帽檐、衣摆流下。洛瑶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提裙走上阶。雨晴将伞移到了中官头上,那中官似乎愣了一下。
“公公收着吧,今日雨大,莫要着凉了。”
雨晴冲他笑笑,将伞柄递到他的手中。便与其他宫婢用了同一把伞,跟上洛瑶雪的步子。
今日洛瑶雪要来之事,早早就有人通秉。所以一路走来,无人阻拦。
掖廷局布局奇诡,上了阶梯,先是一道长长的黑色巷子,尽头有数个通道,幽深漫长,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红墙,让人心生压抑。再往里走,到了转角处,又有一名中官前来,将她领入了一条通道,通道有无数的小门。那些小门通往哪里,洛瑶雪不知,也不想知。
直直往里走,便是大厅。
掖廷局的掌事太监候在那里,见她过来,立即行礼:“掖廷局掌事太监敬祥给小主请安。”
“起吧。”洛瑶雪打量了一下大厅的布置,干净整洁,简单至极。除了几张椅子,再无其他。“人呢?”
那太监挥手:“把人给小主带过来。”
不多时,带着手铐脚铐的玲珑便被人带了上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洛瑶雪生产那日的,累累血痕夹着污垢,蓬头垢面,脏乱狼狈。
洛瑶雪心下一抽,雨晴抱着玲珑便哭了起来:“小主派人来接,你为什么不肯回去?!如今小主亲自来了,你怎么......怎就成了这样?!”
敬祥慌忙解释:“这不是我们打的,我们没有用刑。是她自己......”
玲珑对着洛瑶雪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奴婢对不起小主,无颜再面对小主。”
洛瑶雪别过头,将眼泪逼回去。
“你以为这样,就是在赎罪了么?”
“请小主责罚。”
玲珑性子执拗,这次是她失职,差点害死了小主,每每想到这儿她就觉得没脸再伺候在小主身侧。
“既便小主不责怪,奴婢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
玲珑没有回答,只是将头磕的更深了些。有些事情发生过,就不一样了。
气氛压抑了好一会儿。
洛瑶雪道:“那你去素人斋吧。”
“谢小主。”
从掖廷局回来后,雨渐渐停了。
走到春禧宫外长长的巷口。远远望去,龙纹华盖下,年轻的帝王站在那里等她。这一次,洛瑶雪再没了原来的雀跃和欢喜,只是那么静静的望着他的眼睛,走到旁边。没有行礼,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她搭上。
“要出去走走吗?”
“好。”
很多事情,洛瑶雪都明白,只是以前自欺欺人,不愿深想。像一个龟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自以为躲起来就安全了。
现在她知道了,并不是。
比如。有些事情需要证据,有些事情却不需要。
后宫女子虽多,但是能算计太后,将正二品林昭媛、花充仪当做棋子来用的却屈指可数。
那几位,每一人背后都是庞然大物。
所以,她们手脚利落,她们惺惺作态,她们有恃无恐。
事实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前几日,方清溪曾向她抛来橄榄枝。
她的话,洛瑶雪至今都记得。
“陛下年少登基,行事果断,手腕铁血。心中有着远大的抱负。他想摆脱所有的掣肘,将万里河山都握在自己手中,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在江山权利面前,女人算什么?我知你伤心,可即便再伤心,你都要清楚。陛下并不会帮你太多。
洛瑶雪,你想想,那些胎死腹中的孩子还少么?陛下才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他想要,有的是人能给他生。陛下不是冲动毛躁之人,不会不计后果的打破现有的平衡。这要靠你自己。”
“与我联手,我有方氏一族的扶持,你有皇宠在身。只要我们二人联手,这后宫再没有人敢欺辱于你,你考虑一下。”
联手吗?
她能瞧见,那是一条不归路。
被仇恨蒙蔽,沦陷与权力倾轧,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洛瑶雪抬头,看着他眼中的内疚,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角,主动依偎到他怀里。长长的睫毛轻垂,收敛起所有繁杂思绪。
很多事情,她都明白,却不想去责怪。
知他一路走来不易,她不愿成为他脚下的刀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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