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步流星

    小宴/文

    卢易生说的那部片子,很多人都没看过。因此对卢导一时间激动非常的表现颇有些不解,然而,他们可以料定的是,这个本不被看好的关系户应当就是卢易生新电影当仁不让的男主了。

    在现场,卢易生并没有明说这一点,只是很关爱地问了傅子越这些年的求学经历和从艺经历,问题都很常规,傅子越便一一从容作答。结束后,卢原亲自送傅子越出来。

    盛林虽然跟在后面,但也明显看出。卢原也好,副导演也罢,甚至是见多识广的经纪人叶宣,都对傅子越的态度焕然一新。

    叶宣显然是最先表露出情绪的,她向盛林简单抱歉,便紧走几步到了傅子越身边,微笑问道:“小傅,你现在签在哪家公司?”

    “我还在浩粤娱乐。”

    “哦?我看你没带经纪人来,以为你解约了呢。”叶宣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看似不动声色,却是在给傅子越提醒,指出另外一条路来,“那浩粤是谁在带你?”

    傅子越并没表现出别的,平静回答:“段琅琅。”

    卢原对傅子越改观更大,他先前当面就已奚落他,此刻见了对方真本事,立刻又捧回来,改口称“傅老师”。

    傅子越并不应,仍然道:“卢哥太客气,您和叶宣姐一样喊我小傅就好了。”

    盛林见这些人都往傅子越身边贴,顿时不爽了,他跟在后面悠悠轻咳一声。傅子越的脚步当即缓下来,也不听身边还有人在说话,只回头去寻盛林下落。

    他先是侧身看了看,见盛林已经落后大家一大截,便道了声借过,推开堵在身后的人,径直走回盛林身边。

    这举动自然取悦了盛林,只是他依然不说话,沉默走着。

    傅子越便主动问:“怎么样?我演得还可以吗?”

    ——看看!你们喜欢他有什么用,盛林骄傲地想,傅子越是很厉害啦,但他再厉害也是我的人。

    就算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慧眼识金的人也是他盛林!

    想着,盛林忍不住抿嘴一笑,矜持地评价:“还可以。”

    傅子越偏偏还捧着他说:“就怕让你失望。”

    盛林彻底绷不住喜悦,伸手去拉对方,“不失望不失望,你演得真是太好啦!”

    这话并非作假。

    虽然盛林不懂表演,一直以来对“演技”优劣毫无概念,但他却看得出,刚刚的傅子越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他那样笃定、又那样恐惧,情绪几番掉转,所有人都被他牢牢牵着走。

    盛林并非没见过好的表演,他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偶尔会和William小文艺一把,要么去RoyalAlbertHall里听一场交响音乐会,要么也会在人头攒动的SOHO区里穿行,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表演。他见过英国演员把莎士比亚的戏剧演得摩登又尖锐,也见识过演绎契诃夫的冷嘲热讽与癫狂。

    但傅子越和那样的舞台演出很不一样。

    他没有那种力求辐射到每个人的冲击感,却又实打实的让所有人的呼吸都被他操控。

    像……一种魔法?

    得到盛林的肯定,傅子越这才流露出一丝笑意,人前拘谨自制的样子逐渐消散。

    看着他的笑,盛林忍不住心中一动,他又想起卢导最后提起的那部电影,其实他也看过。

    难怪两人第一次在上海见面时,盛林就觉得傅子越眼熟,实在是傅子越那一段戏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整部电影的剧情已经在盛林记忆深处变得模糊,唯有那个狂奔的男孩,不肯放弃的男孩,倔强地咬着牙,腮帮子微微鼓起,并不嚎哭,眼泪只在奔跑中无知无觉地流向脸颊两侧的面孔,和绝望无助的眼神,永远刻在了盛林的梦里。

    应该很难过吧,哪怕是演戏。

    盛林那时候就在想。

    电影里的男孩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在这样的年纪失去双亲的感受,不必真的经历,只要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盛林都能共情到那份无助和哀恸。

    那一段戏实在太惊艳,以至于盛林曾经真的很好奇是谁饰演的这个角色,可是那个男孩没有名字,他的演员也只在最后“参与出演”的一长串里被署名,盛林又没法一个个去查,于是作罢。谁能想到,白驹过隙,年月更改,这个他想找的人就在盛林面前,两人还是这样的关系……

    他不由得用力握了握傅子越的手,忽然有些自惭,没能对他再好一点!

    傅子越奇怪地看了盛林一眼,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要用力掐自己。

    盛林便小声问:“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啊?”

    “那个时候?”傅子越下意识反问,又忽然想到,“你也看过那部电影?”

    盛林点点头。

    傅子越明显一怔。

    很难过吗?

    当然,凭直觉和本能去演戏,和时至今日他懂得技巧后、轻松调度情感的表演大不相同。镜头里所有的痛和美好,都是真实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是他在拍那段戏里日夜煎熬的情感,想走出来,又不敢走出来。那段黑漆漆的路,一个人跑着不能停下来的长路,成为了傅子越青春期里深刻的梦魇。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电影。

    少顷,傅子越却是缓缓笑起来,他安抚地摸了摸盛林的肩膀,“不记得了,至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盛林松一口气,像是很怕傅子越在那段回忆中受伤,“不记得就好,我没想到那就是你,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傅子越哄他,“那部电影看过得人真的很少,我们有缘分。”

    盛林这才缓和了情绪,重重地“嗯”了一声。

    一行人重新回到最初的小花厅里。

    卢原问道:“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和傅老师亲自联系吗?”

    他目光试探地在盛林和傅子越之间逡巡,想是知道二人关系,但不便点明。

    盛林扭头看傅子越,见对方也请示般地望着自己,对他说:“听你的。”

    傅子越便答:“我会让我的经纪人和您联系。”

    盛林凝视着身影挺拔的傅子越,脱离了角色以后的他,一下子又变成那个好像冷冰冰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被所有人格外重视起来的傅子越,好像并没有半分处在高位的不适,仿佛他始终胸有成竹,知道自己总能走到这个位置上。

    可是,这样难以接近,甚至有几分高傲的傅子越,从不会在他的面前摆出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想到这里,盛林走到傅子越身边,悄悄拿手指勾他,想要试探一下。

    傅子越低首望他,把对方的手一把攥住,随后挑了挑眉,像是在问怎么了?

    果然,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一下就柔和了。

    盛林心下满足,美滋滋的。

    有钱真好,真快乐,又能替别人圆梦,又能给自己圆梦。

    看着傅子越的脸,盛林一时情生意动,再没心情同人客套敷衍,于是拉着他向大家告辞,草草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拉着傅子越飞快走了。

    明明没有人追,盛林却在胡同里走出一副大步流星的气势。

    傅子越莫名其妙被他拽着,“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你还有事?”

    盛林回头飞瞪他一眼,但脸却红红的,不像生气的样子,“你不懂!”

    他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催得十万火急。好在车就停在附近,盛林在路边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车缓缓靠边。

    傅子越送开手,想绕到另外一侧去上车,盛林却说不用。

    他自己撅着屁股往后座里面钻去,随即冲傅子越招手:“快上车啊。”

    傅子越顺从坐进车内。

    刚关上车门,盛林就一把扑进了傅子越怀里,搂住了对方脖子。

    “?”傅子越的大脑没跟上盛林的动作,但时日久了,已经习惯性地抬起手搂住盛林的腰。

    盛林抱着蹭了蹭傅子越,急道:“亲我啊!”

    傅子越顿悟,倏然笑了,他捏住盛林下巴,蜻蜓点水地亲了下,一触即分。

    盛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质问:“傅子越,你都要演卢易生的电影了,就这么报答我啊!”

    傅子越的笑容越来越浓,一直蔓延到了他的眼角,他没说话,只是拥着盛林,用温柔的眼神慢慢化开盛林的不满。

    盛林被那直白又热烈的目光看得身上都要热了,感恩也好,报答也罢,傅子越没开口,却都用这情感满溢的注视把盛林彻底淹没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浸入一汪永远不会变寒的温泉水,泡得浑身发烫……

    终于,傅子越身体前倾,吮住了盛林的下唇。他试探着往里吻,舌尖辗转,探开怀中人的唇齿。

    盛林紧紧闭上了眼,他好像第一次被傅子越这样吻,吻得像一块水果硬糖,被对方含在嘴里,不停地舔,然后慢慢地融化。

    要命……

    怎么这么舒服啊!

    盛林起先还是搂着傅子越,后面越来越控制不住,便用手指死死揪着傅子越颈后的衣领,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可就算窒息也舍不得喊傅子越放开他。

    “唔!”

    终于,盛林实在吸不进气了,本能地往后仰头,傅子越生怕他磕着,眼疾手快托住了盛林的后脑勺,放开他的同时又把人按向自己的方向。

    正巧这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又不能停在原地不开的司机,于是只好围着整条街瞎转的车忽然急刹。

    盛林先是往后仰,又猛地撞进傅子越怀里。两人身体随着惯性贴近,都察觉了什么。

    傅子越低笑了一声,正响在盛林耳边。

    盛林闻着对方身上已经变得熟悉的香味,突然明白古代的昏君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看都不看司机,扬声道:“去最近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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