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校医

    余诗行凝视手机的眼神微微涣散，双腿似乎是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微微向前倾倒，然后脚掌用力把自己定在了原地，天灵盖发晕，喃喃自语：“这……全都是套路？”

    “工作不顺被停职，突然被叫去考证，领导的苦口婆心，学校前期的热情承诺……都是为了招个人来建学校？”

    “不对，这个任务也有问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老师，怎么可能搬砖砌墙建学校？任务的主体是获得四个学生的好感，奖励是升级教室。”余诗行飞快地想着。

    “我敢确定这个页面在上出租车之前绝对没有出现在手机上，如果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会直接当面说，领导只是个牵线的人，不然页面大可在以前就出现并且写上' 快到幕山特殊教育学校教书，保准让你天天中彩票'哪里还需要那么麻烦，领导上面肯定还有更高一级的人卖发布这样的任务。”

    “你说的没错。”

    何姝林的声音一下子在余诗行耳边炸开，余诗行迅速定睛一看，才知道何姝林是在和小露说话，只是眼神微微偏向自己。

    余诗行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位美貌与气质绝佳的校医身上。

    心里不禁在想，幕山特殊教育学校究竟是又多危险才会特意聘请一位医科大学附属实验室的研究员当校医·····

    敢情经费都花在这个上面

    余诗行只敢在心里悄悄腹诽，不敢说出来，何姝林和她客气的握了手后便径自去了校医室，离开的时候余诗行甚至都没有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突然恍惚周遭发生了变化。

    是什么呢，余诗行轻轻抚摸衣角沉思。

    小露见她没有说话，着急打圆场，"校医平时对谁都不热情，能主动和你说话已经很好了!看，她还摸了你的手。"

    余诗行倒吸一口气，"她还摸了我的手。"

    是不是她再摸我一下就可以谈婚论嫁，洞房花烛余诗行对小露的逻辑是很服气的。

    学生们到下午两点钟才陆陆续续醒来，余诗行和小露在办公室讨论教学方针，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1.不能饿死

    2.不能打架斗殴

    3.尽量和谐共处

    余诗行“……”

    明明只有四个学生，不知道的以为是管理一个大帮派，还是上个世纪拿着西瓜刀互砍的那种。

    小露露出尴尬的笑容，低着头说:"我们这边的学生很难融入社会，幕山特殊教育学校也提供不了任何证书，就····就保障学生能安然到毕业就行了。”

    余诗行一窒，转而问:"那学生毕业后会从事什么行业"

    小露:"大概是扫垃圾或者大厦外墙清洁工吧，现在搬砖的人多了，得看运气，他们这样的人很难融入现代社会，将来大概也不会娶妻生子，能把自己一辈子凑合过完就已经很圆满了。”

    余诗行:"······"好惨。

    小露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害怕余诗行被吓到，最后还是呐呐的闭上嘴。

    "我听到外面有响声了，没有老师照看着不要紧吗"余诗行决定换了个话题，"学生们还没吃午饭，小露你看····"

    余诗行说着就要拿出手机点外卖，她想着四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见余诗行那么积极，小露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笑着解释:"学校后面有食堂，他们饿了就会去吃。"小露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老师吃的饭菜和学生是一样的，也在后面食堂，随时去都可以。"

    食堂全天都供应，这一点余诗行很意外。

    余诗行暂时还不饿，就没有多问，小露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学生们在操场上玩呢，余老师一起来看看吧"

    余诗行本就想着能早点接触学生，完成任务建设新教室，立刻就同意了。

    余诗行还没走出办公室就从窗子便看到一溜排圆圆瞪瞪的小眼睛，精灵似的闪闪发光，眨巴眨巴地往里面瞧，让她想起了某种非常可爱的小动物。

    小露看着窗子边走边说，脸还红扑扑的，“虽然我们这边环境不好，但是孩子都是很通人心，余老师既然曾经带过学生，想来一定会喜欢他们。”

    余诗行被她一口一个“老师”喊的不好意思，浅浅笑道：“叫我诗行就好。”

    小露欣然答应，她一直担心新来的老师会看不上这边，见余诗行这样随和的接受了，心里开心的冒泡泡，眼睛都亮了几分。

    小露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两人走到泥泞不堪的操场上说，“我们这边的孩子大多都是小小年纪就被遗弃了，性格会有些敏感害羞，加之学校的硬件环境有待改进，孩子们营养不良，导致心理就更封闭了，希望诗行你能多多包容，让他们早日融入现代社会……”

    小露把这四个孩子说得极为可怜，加上她那叹息的语气，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小露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露出一个让人心疼的笑容，“让你见笑了。”

    余诗行下意识的忽略了“现代社会”四个字的不协调，垂着眸找时机开口，“这些孩子，身体哪些方面出了问题？”她的语气很小心，生怕触及到小露的伤心处。

    孩子们连宿舍都没有，想来身体弱不禁风……做一行爱一行，余诗行下定决心要完成任务，养好他们！

    小露：“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立刻闭上了嘴巴，余诗行突然回过头，只见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疯狂摇动着操场边的一棵桂花树，小黄花纷纷飘落，花香四溢，如醉如歌，本该是一副让人产生幸福的画面，可是……

    那颗桂花树三人合抱都不够啊！树干都断了！

    营养不良的，身体瘦弱的，敏感害羞的，遗弃儿童，可以徒手掰断大树。

    余诗行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然而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棕色头发的少年捧着满满一把桂花，迅速跑到另外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少女面前，把香气扑鼻的桂花往天上一撒，香味落得少女满身，小黄花落在顺滑的黑发上如同黑丝绒上的珍贵宝石。

    多少渣男都学不会的招式，这里的小孩无师自通。

    棕色头发，发型如鬃毛的少年叉着腰大声说：“快说你喜欢我！出事我就罩着你！”

    少年的声音极大，类似于大型动物的吼叫，余诗行深深怀疑这种语调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少女被吓得一个机灵，甜甜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立刻躲在另一个姑娘身后，露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身体瑟瑟发抖。

    师综手足无措:"快说你喜欢我啊!我，我知道其他桂花树的位置，可···可以带你去看····!"他急的都要冲过去。

    图华:弱小无辜.jpg

    余诗行看到少女图华眨着狡猾的眼睛，喜欢极了师综慌忙的模样。

    这幅喜闻乐见的画面还没持续多久，饱经伤害的桂花树咯吱一声巨响，撕裂声如被拉扯到极致的绳索，巨大的阴影把她覆盖，眼看大树就要斜斜倒在余诗行身上！

    余诗行：“！！！”

    余诗行全身僵直，眼睁睁看着树干立刻要把自己砸的血肉模糊，就在这时，师综脚下一瞬，突然出现在余诗行身前，右手一握，三米高的树干在半空碎成木屑，余诗行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发现什么也没落在身上。

    木屑很轻，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余诗行还没有反应过来，脊背僵直在原地，冷风似乎能贯穿她的血肉，涌向四肢百态。

    她没发现，何姝林站在医务室的窗口边注视着操场上的一举一动，余诗行自然也没发现，等她缓过劲时，何姝林已经不站在那里了。

    小露被眼前的一幕给吓死，赶紧跑过来：“你没事吧！？”

    余诗行只是虚惊一场，刚刚的惊吓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早上来这所学校之前就闻到了类似于动物园的气息，在进入学校后这种气息愈加浓烈，但是这会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具体是什么时间？余诗行回忆是和何姝林握过手之后，所有的不适感都没了，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清新味道。

    小露对着师综气急，“这是新来的老师，看你干的什么好事！”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余诗行，担心她离开学校，或者大发雷霆。

    站在一旁，把黄毛梳成背头的黄景，冷笑一声，“对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会追女孩子就不要追了。”

    师综双手握拳呲着牙，想要咬断这两个人的喉咙。

    图华揉着小裙子，对师综腼腆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很喜欢，可要是被校医发现，你……”

    师综好了伤疤忘了疼，完全忽略了后半句，一听到图华喜欢桂花香，就乐的什么气都忘了。

    黄景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图华能看上你真是瞎了。”

    刚刚挡在图华前面的姑娘冷冷瞥着黄景，黄景瞬间就蔫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个字。

    叶白把目光落在余诗行身上，柔和了一些，眼神中不乏警惕：“你就是新来的老师？”

    余诗行只觉得对方才是老师，自己才是个学生，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最自信亲和的笑容。

    同图华的可爱动人不同，叶白的长相极为清丽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但她那双湛蓝眼睛却透着一股子媚意，像一只……高傲优雅的白猫。

    黄景作为一个男生打扮的很骚气，染成黄色的大背头梳的油光滑亮，师综就显得很朴素了，如果不看他那四仰八叉的头发的话。

    “小露，今天那位老师不来吗？”图华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裙子。

    随着图华的话，其他三个人的目光也直直地盯着小露，迫切的寻求一个答案。

    小露有些尴尬，“今天她休息。”

    四个人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像是松了口气。

    余诗行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重新介绍自己，四个人同样也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不得不说他们的笑容真让人如沐春风，余诗行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特别是图华，可爱的想捏在怀里揉一揉。

    孩子们对余诗行的态度，与对小露的态度有天壤之别，连余诗行本人都觉得有些怪异。

    余诗行弯下腰，伸出右手，挨个与他们握手，两个女孩子自然不必说，师综对余诗行抱着歉意，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露出阳光的笑容，余诗行最担心的是黄景，结果没想到在轮到他时，黄景在第一时间也握住了那只手。

    余诗行笑的更加温柔了，真是一群好孩子。

    再握住最后一只手的刹那，手机微微震动，“即时任务：获得四个学生的认同，完成度40%，请您再接再厉。”

    小露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微微吃惊，在她第一次来这里上班的时候，这四个孩子连看都没有散发出任何一点善意，反倒是警戒的很，最近才有些缓和，但依旧不会表示出一点亲近。

    余诗行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在握手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轻轻的在她掌心上蹭一蹭，仿佛是某种动物在撒娇才会发出的动作。

    余诗行正在想着，图华突然就从背后抱住她，鼻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像只小老鼠似的，“老师你身上好香，是人类社会的香水吗？”

    少女的鼻尖粉粉嫩嫩，眼睛澄澈无垢，余诗行心里一个荡漾，精神模糊：“这大概就是体香吧。”

    何姝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嘴角微微上扬，认真的看着她：“很好闻，我也很喜欢。”

    余诗行惊讶何姝林什么时候站到这里了，接着不争气的脸红了，小声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何姝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是你的宿舍钥匙，放心，环境还不错。余老师还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在忙什么？”余诗行愣愣的接过钥匙觉得她意有所指，嗫嚅：“谢谢”

    每次遇见何姝林，都会有一种老鹰遇到小鸡，被盯上的感觉。

    何姝林被她的反应逗笑，细长洁白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幕山特殊教育学校很好，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干，我很期待你。”说完也不等回复，离开校门而去。

    余诗行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所有的领导都会说自己的地方好，可以好好干，同样也会认可员工的价值，以求获得他们的忠心和力气，都是套路。

    余诗行重新拿起手机查看任务，“完成度只有40%，剩下的60%需要慢慢磨合？”作为老师，太知道学生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得到，甚至花上一年半载没有成效的都太常见了。

    她才发现，在即时任务下面有一行芝麻点大的小字，“任务时限为三天，如若失败，厄运不休，祖坟不安，天打雷劈！”

    余诗行：“……”不讲道理。

    抬头看着笑盈盈的学生们，余诗行报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