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排,第三个,是和我一起入学的白蛇,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身鳞片我羡慕了半个月,又光又亮,能当镜子使。”师综的声音僵硬而麻木。
“师综……”余诗行道。
“第三排,第六个,是比我早一些来的前辈,虽然是只蜥蜴,但是大家都很喜欢他,见他爬墙比谁都快,每次有东西落到屋顶上,头一个冲上去的就是他,即将离开学校的时候,他说‘我要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下次见到面,方便面随便吃,我请客!’”师综淡淡道。
余诗行从来没见他用如此平静的声音说过话,也从来没见他的眼睛这样毫无起伏,简直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头人偶。
“最中间的那一个,谁也说不清他的原型是什么,有人说是企鹅,熊猫,或者是刺猬,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可爱,就像这些动物的一样可爱。我们想去问何校医一个究竟,但是不敢,就一直拖着没有问,在他离开的时候说,以后如果相见一定告诉我们,骗子……”师综哽咽,眼眶通红,眼泪在其中打转,一直没有落下来,看的人心疼极了。
“老师你看,最右边的那一个……”师综深呼吸了两下,开口。
“别说了。”余诗行打断。
“老师?”师综没想到余诗行会突然打断他,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想开口却不敢说,最后黯然的低下头,“抱歉,这些人老师一个也不认识,我不该奇怪的自言自语……”
余诗行用力拍上他的肩膀,弯下腰和他对视,“你为什么来这里?”
师综:“……什么?”
余诗行透着镜片看他受伤的表情,冷静:“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图华,找你家小姑娘,你现在的悲伤并不足以改变曾经的同学安眠地下的事实,懂我的意思吗?”
师综咬了咬牙,眼眶通更红了,“我明白。”
余诗行安抚着他的后背说,“我和你分头找,一定能找到关键线索。”
师综:“好。”
余诗行露出满意的笑容,若是师综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抱着排位就是一通痛哭,她束手无策毫无办法阻止。
“你可真绝情。”怀中的小狐狸不满,如果是她,定然会把这样的好孩子圈在尾巴里怜爱的用舌头梳毛!
余诗行薅了一把他脖子上最细软的绒毛,边走边说,“在谁也不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胡乱猜测,任由恐怖的想法在脑中四处蔓延,影响到关键时候冷静的判断,这才是得不偿失。”
小狐狸舒服的嘤了一声,“你们当老师的都是无情无义。”
余诗行抓住重点:“你还见过哪个老师?”
狐狸小眼睛突然瞪圆,舌头一僵,立刻乱叫:“嘎嘎嘎?”啥?我说了啥?
余诗行:“……”
即时任务:图华消失的秘密,任务完成度为80%,请您再接再厉,切勿懈怠。
“!!果然和这片墓地有关。”
原先让她深更半夜走在坟地上,余诗行怕不是会疯,现在满脑子都是任务推进的喜悦,甚至脸撸狐狸的快乐都翻了一倍,加起来一共有三份快乐。
小狐狸:“……”求你别笑了,你笑起来像个变态。
余诗行穿行在一座座红木牌位间,上面的字迹大多看不清晰,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的产物,而最新的也像是几年之前,“这些年没有添新牌位?”
她温柔如水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中,最后消失不见。
“问你话呢。”余诗行捏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
“我不知道。”
“再说一遍。”
“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像那一个人啊!”小狐狸缩了缩脖子,快要哭出来,那个女人的眼神和周遭冰凉的温度,她再也不想回忆第二遍。
余诗行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以前在学校面对不听话的学生时,他就这样盯着对方看,嘴上也不苛责,光是看着那学生就会忍不住把事情全盘拖出,再真心实意的道个歉,出办公室后后背都是潮的。
余诗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眼神很可怕……
“我只是一个看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学校里有比我对学校更加了解的人,你何不去问她?”小狐狸意有所指。
余诗行:“何姝林。”
小狐狸:“你——”居然直呼她的名字?!
余诗行对此莫名其妙,有点同情:“……”你是跪太久站不起来了吗。
“我只知道,没有新的坟墓是好事,说明你的学生们过得都很好。”小狐狸只能说那么多,尖尖的小嘴巴一闭,谁也撬不开。
墓地很大,一眼望不到边,红木牌位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枯树中间,想要全部走一圈几乎是不可能了,余诗行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走,脚下踩着干枯的树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又空旷又发毛。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余诗行警惕的看向四周。
“听到了,有人在哭。”小狐狸舔了舔后背上赤红的毛发。
余诗行:“半夜在坟上哭,不是鬼也是鬼了,艹。”忍不住爆粗口,她懊悔的抿了一下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一点一串烟雾直线上升,最后和月色融为一体。
尼古丁进入身体,带来短暂的安宁,余诗行吸着浓醇的烟味,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害怕,甚至积极的从地上捞起一根铁管,跃跃欲试。
小狐狸:“如果我没记错,你抽的是男士香烟吧?”还是中年大老爷们会抽的那种。
余诗行斜睨了她一眼,现在说关你屁事,目光直视前方:“走。”
小狐狸对这个普通人类彻底怕了,果然来这里上班的,没一个是简单的,和那女人一样都是疯子。
余诗行哪里知道自己的人设从原来的温柔善良好老师,变成了后台超硬冷漠无情的可怕女人,还是会抽烟抡水管的那种。
余诗行说到底只是二十余岁的小姑娘,身处在荒郊野地也会害怕,更别说是这儿,她不过是强行压在心底了而已。
连余诗行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熟练了。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那哭声也逐渐清晰,声音不大,细细小小的很是戳人心,余诗行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她不敢断定,只能把铁管拖在地上,地面上有很多碎石头,铁管在上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简直就是午夜杀人狂!
听到铁管拖地的声音,那哭声果然减小了,余诗行咧嘴一笑,心说没有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鬼素质也太差了。
余诗行刚要抡起水管,给着鬼一个教训,突然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乌黑的长发,雪白的小裙子,一双纯黑色水光流转的大眼睛,柔柔弱弱的捧着一束白花,跪在一处坟地上哭着,鼻子红彤彤的,脸侧垂下两个长长软软的耳朵。
“图华?!”
“鬼啊!!”
余诗行赶紧收回在半空中即将飞出去的水管,她虎口阵痛,只听铁管咕咚一声巨响,落在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
在这里见到图华,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里仔细一想,任务都到这程度了,也该有突破性进展了。
图华被吓得花容失色,看清来人后,面色转惊为喜,“老师!”说着便跑过去一头,埋在余诗行的怀抱里。
小狐狸:“嘎——”轻巧地跳在一块小土包上,摇摇尾巴,露出嫌弃的表情。
图华呼吸着余诗行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一股不同于少女芬芳的偏向于成熟,但又没有成熟/女人的那种熟透果子的味道,反倒是半开不露,想要一直沉醉在温柔乡的气息。
余诗行赶紧把烟给灭了,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香水抹在锁骨和手腕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极速的掩盖抽烟的事实。
“师综!”余诗行回过头大喊一声。
“出危险了?”师综听到声音立刻奔来,“这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余诗行一只手上下安抚着图华的后背,另一只手覆盖在她丝绸般的长发上,喉咙里轻轻的哼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月光下,余诗行在镜片反射着柔和的光,一双眼睛如母亲慈祥,破损的衣服也如吟游诗人的长袍般具有独到的韵味。
现在的她和刚刚手提铁管嘴里叼烟的女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余诗行抚摸着她的小脸,“受伤了吗?”
图华乖巧摇头:“没有。”
余诗行:“我们都很担心你。”
图华懵懂的看着她。
余诗行心里有点异常,转了又问:“知道你离开学校几天了吗?”
图华想了想回答,“大概……两个小时,我刚从学校里的巷子回来,就上山了。”
余诗行:“你消失了三天,学校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余诗行话音刚落,师综就从杂草丛中冲出来——
“余老师——!”他惊讶的说不出话,“图——你……”师综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图华,终于找到你了。”他没有冲上去拥抱,也没有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只是卸下全身的力气,轻松的站在那里,眼眶不红,却簌簌的流着泪。
余诗行不去打扰这两人的相聚,微笑的站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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