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在萧迟预料之中, 裴月明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

    他代入一下自己。

    要是有个俊俏郎君给她自荐枕席, 赤.条条扑在她怀里, 哪怕是意外, 哪怕明知没什么, 她完全没这个意思。

    他心里也会膈应极了。

    不,光想想, 他就受不了了。

    他肯定会闹一场的。

    而不是, 还笑语盈盈宽慰他。

    她怎么能这么轻松?

    之前存下的心事,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他白皙潮红的脸上一丝错愕, 有些怔怔看着她,许久都没接话。

    “阿迟?阿迟?”

    裴月明有些担心了, 随手挥退伺候的人,站起身,面露关切。

    这反应不大对劲啊。

    萧迟动了动, 忽他问:“那日你告诉桃红的话,那你也会吗?”

    酒意上涌,心绪翻腾,他忍了又忍, 还是忍不住了, 他握着她的肩:“你告诉我。”

    “你不许骗我?”

    骗什么, 这什么跟什么啊?

    裴月明语塞,“怎么了?”

    好端端的,这哪天和桃红说的话?

    但萧迟的眼睛很认真,认真得她马上回忆, 福至心灵,她霎时就想起那天和萧迟的对话了。

    她愣了愣。

    “我不喜欢你这样想。”

    他撑着额头,低低道,他心里很难受。

    “换了我,我舍不得的。

    虽然说出来很不争气,但他确实是这样的。

    哪怕,哪怕有朝一日她背叛了他,他大概也不会舍得割舍了她的。他会把她关起来,不许她走,也不许她再有机会看其他人一眼。

    酒意熏红了人眼,哪怕只是想想,他心里也割肉似的。

    而不似她,不行就分了。

    轻松洒脱,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样的感情,其实是不对等的,他比她深,深多了。

    真爱得入了骨,哪能潇洒转身?

    他的爱,刻骨铭心。

    而她,相较而言更趋向及时行乐。

    但萧迟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性子是这样,这是观念问题。

    没怪她,就难受。

    就想她改变观念。

    想她和他一样。

    萧迟有时候恨自己的敏锐,世人说难得糊涂,他总是做不到,通过表象,他就很清楚意识到问题根源的所在。

    一针见血,让裴月明哑口无言。

    他真的太过敏感了。

    她愣了好半晌。

    可这问题它,它没法解决啊!

    她现代长大的一个人,三观早已成熟定型刻进骨子里去了。

    归根到底,她不是这古代以夫为天的女人啊。

    现代人感情观基本都这样。

    合则聚,不合则散。

    有感觉了,那就快快乐乐爱一场;但有一天发现不合适,及时止损以免害人害己。

    爱别人之前,先得爱自己啊。

    死心眼的话,太伤了呀。

    她只是洒脱点,又不是渣,不好吗?

    裴月明认为是好的,可显然萧迟并不觉得,他希望她付出同等的感情,但这也不是错。

    可现在不是她答不答应的问题。

    这不是她想改就能改的啊!

    对上萧迟一双执拗的眼睛,他还握着她的肩,一瞬不瞬盯着她。

    裴月明牙疼,半晌,她叹了一口气,“……我试试好不好?”

    萧迟就生气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这话哄他的成分多。

    头疼,心里也难受极了,他甩开手,冲进了内室上床,翻身面朝里,背对着她。

    他就算这么生气了,也没舍得甩门。

    看得裴月明无奈又心软。

    在床畔站了一会,她脱鞋上床。

    ……

    其实今天的事情只是诱因。

    回忆起那日他说的话,估计他心里在意了好些天了。

    要是萧迟要她解释为何笑脸没有生气的话,她还能分辨一下。

    裴月明倒不是一点不膈应,男人被裸.女投怀送抱,膈应多少有点的,但这不关萧迟的事,纯属无妄之灾,不舒服一下就过去了,小事一桩,当然也不能怪他。

    见他上火,她还哄他。

    只是通情达理不钻牛角尖,不是一点不舒服。

    可现在萧迟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这只是表象。

    他一下子就直击根源了,剖析得彻彻底底清楚明白,让人没法回避一丁点儿。

    敏感又执着。

    裴月明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她是感动于他的深情厚意的,可问题是,三观它不是橡皮泥啊?

    被人追根究底到这个份上,她也真的很无奈。

    她伏过去,“阿迟,阿迟?”

    轻轻晃他,哄了好一会儿,他还是闭眼抿唇一动不动,她无奈坦白:“我不会啊。”

    “你也知道的,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了。”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了。”

    “这个事情,又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

    “你不会,你不会那你学啊!”

    萧迟气急了,翻过身来,见她有点点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己,明知她故意的,可偏就无法,他霍地坐起,气道:“学不就是了!”

    裴月明真的无奈,但也只好点头了,“好吧。”

    虽然她心里明白,此不会不同彼不会,又不是读书写字,观念不同,和学是没联系的。

    但也只好先应了,不然他还有得折腾。

    “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萧迟大约心里也是明白的,心里难受极了,无处宣泄,最后重重吻住她的,两三下扯了她衣裳,狠狠地入了她。

    裴月明存心哄他的,很配合,他竭尽全力,很狠,弄了好几回,最后完事她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枕上就睡了过去。

    萧迟喘着,将她搂着怀里,紧紧箍的,他也不想梳洗,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她微微皱着眉,实在吃力了。

    萧迟伸手,给她轻轻揉开。

    她睡了过去了。

    可他却毫无睡意。

    酒意化作汗水都出了,人也冷静下来,贴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细细的鼻息喷洒在他耳侧。

    长夜寂静,他就思考,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导致她和其他女子有这么多的不同?

    难道就真的无法改变了吗?

    ……

    萧迟变文艺青年了。

    白日还好,私下相处的时候,他有点忧郁,时常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打破隔阂?

    两人相处间,就不似之前那般亲亲热热欢声笑语了。

    桃红偷偷说,让她哄哄殿下呗。

    只要她哄一哄,殿下就会高兴起来了。

    裴月明就叹了口气,这回真不是哄的问题了。

    况且,他待她一片赤诚,她也不愿意骗他。

    只能暂时这样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明白求同存异的道理。

    诶。

    除了这一点点不和谐以外,其余事情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当中。

    萧迟其实也很忙,他和萧逸指挥着莫县令,正借着新官上任熟悉情况的借口,正火速对通县进行摸底。

    很快就有了进展。

    先是拔除了不少钉子,锁定了好几处水道,另外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一个疑似靖王粮仓的线索。

    靖王多年来一直都在朝廷的严密监控之下的,当然,他也会想隐瞒一些实力的以作出其不意的,私兵不知有没有,但私粮现在发现了。

    这人往泗州通济渠伸手长达数年,截了差不多二十次的漕粮。

    这么多的漕粮,肯定不能大张旗鼓运回矩州的。

    只能屯在外头,借着商队一点点往矩州挪,不着痕迹就第一要务。

    这么一来,外面就需要一个粮仓屯粮了。

    现在,他们找到这个粮仓的线索了。

    似乎在通县往西的一片山峦里头,那边地形复杂容易藏匿,又水网交错,方便运输,可能性挺大的。

    萧迟萧逸霍参窦广等人商议过后,认为该探一探,若是真的,打掉这个粮仓非常有必要。

    一连几天,萧迟都跑外面。

    裴月明就没有去,她得留下来随时处理暗地里的事情,县衙有什么新进展,就遣人回来告诉她。

    王鉴小文子等人也没去,他们是太监,声音形态还挺特殊的,会惹人注目,暂时就不出去了,先跟在裴月明身边伺候。

    值得一说的是,王鉴第一天就找了机会和解释那日的事了。

    和桃红不同,他异常气愤,骂完卢刺史莫县令又骂那个姬女,再三描述萧迟当时的表现,保证他家殿下没丁点异心。

    又骂窦广,最后连萧逸也映射了,他叉腰怒道:“说不定啊,是他们嫉妒殿下有娘娘分忧,这是想着离间娘娘和殿下呢!!”

    是吗?

    听到这里,裴月明忍不住搁下了笔。

    其实这年头,给上位者献美人这操作太常见了,所以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这会被王鉴这么一带,她忽就回忆窦广和牛氏夕阳下的背影来了,她总觉得,窦广不大像默许这种操作的人。

    除非,他是得了什么暗示或者命令?

    她想了想,吩咐:“看冯慎在不在,叫他来见我。”

    冯慎很快来了,裴月明就问:“最近窦广有没有和萧逸见面?还有,萧逸有给他传信吗?”

    “并无。”

    冯慎肯定回答,大约为了避嫌,也以免勾起前事扎萧迟眼睛,窦广到了这几天,安安分分的,从没特地去拜见萧逸。

    至于萧逸,他大概也猜到萧迟会盯梢他,除了往京城送信送折子以后,就前些日子给窦广传了一封通知的信了。

    那信萧迟看过,他亲眼看着装封送出去了,他和裴月明说过,并没写其他。

    至于前者,更是交给霍参一并发出去了。

    没有私下联系吗?

    裴月明没再说这事,她想了想,只叮嘱道:“我总觉得,这萧逸不会这么安分。”

    这人焉坏焉坏的。

    “你们回头再留神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死角是忽略过去了的。”

    盯梢盲点什么的,以免被萧逸钻了空子。

    姬女一事,窦广没联系也就罢了,她想起的是那个假窦安。本来她和萧迟都猜测,淮南一行这个假窦安很可能会和萧逸联系见面的,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是!”

    ……

    冯慎马上就去办了。

    同去的还有邬常。

    邬常之前奉命去江南查窦广,可惜窦广新到江南,未能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窦广接通知急急赶过来,他也率人一并跟了过来了。

    回来后就接过了盯梢萧逸的任务,现在这事儿就由他具体负责。

    此时已是日暮,夕阳沉入大地,余晖一片橙红,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两人闪过御前禁军的岗哨,借着暮色绕行一圈,在山麓眺望萧逸所居的一片。

    现在这个别院,萧逸住临湖的南边,萧迟住近山的北边,而东边本身是霍参住的,窦广来了,他就往萧迟这边挪了挪,把位置腾出来给窦广安置。

    三块地方,挺泾渭分明的。

    湖水粼粼,芦苇荡随风摇摆,顶端染上一层黯淡的橙晖,底下陷入黑黢黢。

    两人举目望去,见戍守的禁军已经举起火杖了,正沿着指定的路径在萧逸别院外来回巡视。

    盯着对面,冯慎和邬常在苦思冥想。

    “所有门户和墙外都放人盯着,缺口也没有遗漏。”

    打开两幅舆图,一幅是宅子里找到的,一幅他们自己绘的,正在一点点地扫过去。

    这处别院,是本地一富商的,富商有点品味,这别院并非全部被围墙围死的,除了前院,后面近一半是开放式的,尤其临湖这一截。

    门户,墙外,交通要卡,甚至野外,都放了隐哨,远近配合,互相补充。

    冯慎敢说一句,只要是从陆上过去的,哪怕是个侏儒,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至于湖面,他们安排了五个方位的岗哨,能确定,没有船从湖面过。

    至于盲点漏洞,究竟还有没有什么盲点漏洞呢?

    两人借着那点点夕阳余晖,对照实际地形一一辨别过,连位置都挪了两三次。

    并没有。

    皱眉,长吐一口气。

    这时,天已黑全了,风吹草木刷刷,冯慎无意一抬头,他视线扫过湖边那一大片的芦苇。

    密密麻麻的芦苇荡在月夜下黑黢黢的,从湖边一路延伸出去,通往通水河,一眼望不见尽头。

    视线一顿,冯慎忽想起那日王乡河在芦苇荡里头冲出的小舟。

    他捏笔的手顿了顿:“是有一个!”

    ……

    邬常亲自领人,盯梢湖边那一大片望之不绝的芦苇丛。

    月夜下,高高的芦苇荡随风摆动,刷刷婆娑。

    第四天。

    萧迟查到粮仓线索的当天。

    深夜。

    风疾吹,弯月被流动的乌云蔽了去,丑时,正在人最困倦的时候。

    又一阵风起,芦苇荡往一边摆去刷刷而动,陈云最眼尖,“你们看!”

    将声音压至最低,手一指。

    黑黢黢的,隐隐约约,似乎有一点的芦苇的摆动有点点异常,但天太黑太远了,看不真。

    在此之前,他们吃了好多次诈和了。

    心里是又惊喜又怕失望,个个瞪大眼睛使劲瞅,邬常骂道:“你小子别又是哄老子啊!”

    脖子却仰了起来。

    风继续吹着,这时天上的乌云终于过去了,一片皎洁的银白洒下大地。

    小舟无声,缓缓推开茂密的芦苇,在内里悄然无息穿行着。

    窦安站在小舟中央,微微闭目养神。

    风吹过,芦苇迎风摆动,舟过那一小片芦苇顶端的叶尖抖动略显不同。

    映着月光,终于看得清楚了。

    邬常大喜:“没错,是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诶,摸摸小迟子,也摸摸月月。

    不过终于到了!明天真相揭晓,明天加更!!!

    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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