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猫爪上的药并未对沈知的身子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是御医说了需要静养, 柳书言也不忍她太过劳累, 比起从前, 每日留在东宫里的时间便多了一些。她帮沈知看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偶尔沈知问她, 她也跟她说一些从前在江湖上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对两人来说,都算是一种放松。
而那只猫,本性不恶, 但沈知也不愿意将它这个威胁留在柳书言身边了, 便让曹闵差了个人好生看养起来。至于怎么处置薛若雨, 二人虽未明说,但也不约而同地都不曾主动提起过。
没有了沈泰这个威胁的存在, 沈知心里的担子比从前轻了不少, 但伤好得差不多后,她又更加忙碌了起来。好在柳书言还是日日陪着沈知,她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于乏闷, 只是薛若雨的事情仍旧一直压在她心底, 偶尔想起时, 也不免唉声叹息。
这日, 沈知批阅完还不算多的奏折之后,简单用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瞧着离用晡食的时辰还有一会儿,便想着去杜府寻杜沁宁走上两局棋, 顺便也好看看薛若雨的情况。
杜府的人都是识得沈知的,也知道她与杜沁宁的关系亲密,见她到访,也便省去了先行通报,直接将沈知带去了后院的花园中。
沈知去时,杜沁宁正坐在正对着幽幽小径的理石上,一脚撑着地,一脚耷在一旁的草堆里,盯着微低放着的手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动静,她连忙收了收手,站起身来朝沈知迎了过来。
“殿下,杜大人慢聊,在下先退下了。”
识趣的那人步伐声越来越远,花园中只余下二人,沈知便也不与杜沁宁见外,问道:“沁宁手中所拿何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柳书言呆久了的缘故,现在沈知碰到心下觉得好奇的东西,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能忍了。
显然杜沁宁也没想到沈知会问,一瞬的愣神后,她便也笑了笑,应下:“不过是一瓶金疮药罢了,臣刚从师父那里回来,向他讨要的。”说着,杜沁宁也摊开手心让沈知瞧了瞧,果不其然只是一个红色的小药瓶,看那花纹,的确还挺精致的,里面的药物应当也是难得。
不过沈知越看,越觉得这药瓶似曾相识,但想了一会儿,她也没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也就罢了。
“殿下怎的过来了?下次若是有事,差人跟臣说一声就是,臣可去东宫寻殿下,也不劳殿下亲自走一趟。”见沈知没有追问的意思,杜沁宁也便将那药瓶收进了衣囊中,转而问起了她的来由。
“左右无事,只是想过来寻沁宁下两局棋,怕沁宁有事在忙,便先过来瞧瞧。”沈知道出了来意,杜沁宁自然答应了下来,二人便去了书房,熟练地摆好了东西。
二人对坐,一局作罢,收拾棋盘之余,沈知又趁机问道:“薛姑娘近来的情况可好?”
“比从前好一些,臣托人给她弄来了许多她喜欢看的话本,无聊时她也会看,”说到此处,杜沁宁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什么,过了几息,她才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她还是一直对她哥哥的事情无法释怀,每每提起此事时,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还是会跟臣急眼。前段时日伤到殿下,她也是因为那事一时冲动,殿下和先生仁慈不肯追求,但错了还是错了,臣代她向殿下认个错。”
“沁宁也知道了?”对于这件事,沈知和柳书言几乎算得上是将消息封锁死了,杜沁宁知晓,应当也是薛若雨自己告诉她的。
杜沁宁点点头,又环顾四周确认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若雨以为殿下是男儿,又以为先生和殿下传言是真,所以弄来了些麝香……”对于沈知,杜沁宁不避讳,但后面的话她不必说,沈知也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
薛若雨失去了唯一的至亲,所以也不想让二人能有子嗣……
“她还知道了九江公主和淑妃的事,觉得这一切都是你们联手设计好的,所以才会失去理智,干出这等事。”
沈知果然还是猜对了,那日她去宫里,应当就是恰巧撞见了两人的关系,才会回去之后大发脾气。只是即便如此,沈知还是对薛若雨心怀愧疚,对于这些,她也依旧只是打算将之一笑了之。
“看来沁宁和薛姑娘的关系发展得甚是神速啊,薛姑娘都肯将这些事情同你说了。”一句打趣,让氛围瞬间轻松了下来,二人也开始了下一局的棋。
这样的话从沈知口中说出来,杜沁宁也不知道作何感想,可微一愣神后,她也只能随沈知一般笑了笑,轻道:“殿下说笑了,倒是听闻先生最近每日都会在东宫待上小半天时间,不知殿下与先生,进展如何了?”
听到这话,沈知敛了敛眸子,脸上的笑意未曾散去,却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了。
“贵妃是父皇的妃子,孤与她的关系,自然也只能是那样了……”
一子落下,对弈形势大好,沈知松了口气,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在杜沁宁面前说了句——
“只是我好像,越来越习惯她每日陪在我身边,我也……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
日子过得飞快,这一转眼,便已到了沈天和班师回朝的日子。许久未曾看见他了,说不想念也是假的,这日沈知起了个大早,处理好每日的常规事务后,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人出城迎接他们回京了。
她本还想让柳书言一起前去,但柳书言竟与她说后妃不便参与这些事情,沈知虽然对此感到奇怪,但想到柳书言或是有什么不便言之于口的难处,她便也不再强求,带着卫峰、杜沁宁和柳修筠还有其他几个大臣以及一支禁军便前去了。
沈天和也许久未曾见到沈知了,二人碰头,欣喜之意都难得地溢于言表。
“儿臣恭迎父皇凯旋。”沈知携众臣与沈天和行了礼,沈天和身后的诸位将士也正式地拜见了她。
说来也好笑,那些将士见到沈知这段时日变了不少、比起从前更有储君之气势时,都还略有些惊讶,甚至有不少年轻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不过即便是远在战场,他们也对朝中之事略有耳闻,之前总以为这些都是柳书言一手操持的,如今一见,对沈知的信任和寄托又添了几分。
“太子不必多礼,这段时日在京城监持政事,你也辛苦了。”将沈知扶起来后,沈天和又免了其他人的礼,“诸位爱卿也请起吧。”
沈天和这才仔细看了看沈知身后的那一群人,都是男子装束,没有看到他以为回来的人,竟下意识地轻叹了口气。沈知当然将他的这个动作收入了眼底,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过问,只是接着按照惯例道:“儿臣已差人在宫中备了酒宴,替父皇和诸位将士接风洗尘。”
“如此,便回宫吧。”
*
柳书言虽没有去接沈天和,但身为旁人眼里圣宠不衰、宠冠后宫的柳贵妃,这接风宴,她还是去了。
在沈知的记忆中,自从柳书言进宫之后,大大小小的各种宴会,她都是坐在沈天和旁边的位置。即便如今沈知已经知道二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但不可否认的是,二人每每对视和互动时眼中的浓情蜜意,很难让人相信那都是装出来的,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是这一次,虽然柳书言依旧在从前那个位置,但两个人的恩爱互动明显不如此前那般多了。即便是偶尔两人相对而视,相互的眼神之中也显得有些敷衍。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知多想了,她总觉得,沈天和在因为什么事情与柳书言暗暗生着气。
莫非……是沈泰之事?
可是这件事情明明沈知自己也有参与,而且还做了不少,若是沈天和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为何他见到沈知时,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提起都不曾提起?
可若不是这件事,那又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此前远在前线的沈天和,与一直在这深宫之中待着的柳书言置气呢?
心中有着疑问,又久久想不通,沈知也不免不自觉地多饮了几杯酒。到了酒宴散时,沈知已有些微醺了,好在她带着面具,倒也没有显得太过失色。
众人各自散去,今日许多人都在,沈知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去找柳书言。杜沁宁说要送她回东宫去,她望了一眼最前面的沈天和和柳书言一眼,突然心中有些闷得慌,但也将杜沁宁说的是答应下来了。
沈知与杜沁宁同行慢步行至了东宫,途中说了一些近日的朝中之事,又说了说薛若雨近来的情况,倒也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因为沈知和杜沁宁走得极慢,曹闵早早就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宴会已经散了,他便在宫门口等着沈知,见二人过来,也主动迎了过去。
“太子殿下、杜大人。”
“沁宁,时辰已晚,你也先回去吧,免得薛姑娘担心。”也都不是什么外人,免了曹闵的礼后,沈知与杜沁宁玩笑道。
杜沁宁知道沈知今日喝得有些多了,但好在没醉,有曹闵在旁边照看着,她也放心。想着柳书言看到沈知喝这么多,晚上应当也会过来看看,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便顺着沈知的话请辞了。
目送杜沁宁远去,沈知也跟着曹闵进了东宫,可刚没走几步,因着晚上一直在想沈天和和柳书言的事,加上脑子有些糊里糊涂的,她便脱口而出问了句:“贵妃呢?”一问出口她立马便后悔了。
可虽是有些为难,但曹闵还是立马便接了她的话:“回殿下的话,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已经……已经和圣人一同回蓬莱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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