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林云氏天天让杨林榆出去买肉, 不拘多少,一斤也好,三斤也吧, 反正要有肉。
杨家人也在晴宝的口述指导下, 做各种猪肉炒菜,猪肉饺子,家里的饭一天比一天香, 偶有失误, 就是大柱和二柱在练菜,他俩每次从厨房炒好菜出来都扭扭捏捏,像即将要见公婆的小媳妇一样, 就因为这样, 一家人也总是打趣他们。
“哎,大哥你这菜不会是炒糊了吧, 这苦味大老远都能闻出来了。哈哈哈。”多米调笑说, 她觉得当年大柱去相亲也就这样了,害羞的不得了。
“糊不糊不要紧, 不咸了就行。”何氏本想安慰一下大柱,结果家里人笑的更厉害了。想到上次张椿被桂花叫出来问了一下绣花的事情,就那么三句话的功夫,二柱把肉炒的咸死人。
“等以后学会了就好了,你们别天天笑了。”二柱笑着说,他自己也想到了炒肉咸的问题。
“你还好意思说学会?昨天中午你剁好饺子馅, 晴宝进去看了就决定中午不吃饭了,直接跑了出来。哈哈哈哈。”杨林榆也要笑疯掉,晴宝昨天气呼呼的从厨房出来,对何氏说:“娘,你给我做饭吃,我不要吃二哥哥做的饺子,我不吃饺子了。”
本来是晴宝说吃饺子,张椿开始让二柱剁饺子馅,张椿都说饺子陷好了,晴宝进去玩的时候看见切的一块块小肉丁,有些还是长肉丁,觉得这个不是饺子陷,让二柱接着剁,二柱好不容易才得到张椿说可以了,自然不愿意改,就哄晴宝出去玩,直接把晴宝气走了。
后来一家人才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村子里人包饺子几乎都是要加很多很多菜陷进去,比如白菜猪肉,白菜肯定加很多,这样一来,肉就要剁碎了,争取能把陷拌均匀,可这个剁碎的标准是不一样的,肉一旦剁碎看着就变少了,本来不多的猪肉,怎么能变更少呢。所以饺子陷剁的都不细腻。
问题是这个不细腻的肉是肥肉啊!你能想象自己一口饺子咬下去,吃到一块指甲大的肥肉的感觉吗?那肯定立马就要吐出来,觉得恶心反胃。晴宝绝对不能容忍的,她连红烧肉上的肥肉都不吃,肯定更不能接受饺子里煮的刚刚熟的肥肉了,更体会不到大家口中的香。
于是在晴宝盯着的目光下,二柱重新开始剁肉,直到一刻钟后,三斤五花肉被剁成红色的肉泥,再分不出肥瘦,晴宝才离开厨房。
不过昨天的饺子是真好吃啊!林云氏多年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饺子了,她年龄大了,肥肉不好嚼,每次饺子就吃几个尝尝味道。昨天,何氏才明白,不是娘不喜欢吃饺子,是她们做的不好吃。
经过这几个月大柱二柱不断的练习做饭炒菜,厨艺进步不小,虽然还比不过自己媳妇,但馒头,包子,油饼,油条都做的不错。杨林榆全家人最近吃得好,也都长了肉,尤其大嫂二嫂,怀孕前九十斤的人,现在已经一百一十斤还多了,看着白胖红润健康的很。大嫂二嫂娘家人来看她们,都夸何氏是个好婆婆,林云氏心善。
十一月刚开始,林云氏就带着何氏去找了接生的姜婆子,带着两包自己家卖的花生芝麻糖,两斤猪肉,四斤豆腐。
“这媳妇生孩子到时候你叫我一下就行,真不敢收这么多东西。”姜婆子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送这么多东西给自己,她可看过的,杨家这俩媳妇看着挺好,没啥问题啊。
“我那俩孙媳妇人年轻,还是头胎,难免劳你费心了,这日子我也估不好,她俩就是这两月了,想着到时候肯定要找你,就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忙,东西都是该送的,我们家人多,肯定少不了让你操心了。”林云氏拉着姜婆子说,对这种有能耐的人林云氏觉得必须不能得罪,礼往大了送肯定没事,万一人家觉得你们家今年挣钱了还抠不用心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们家就是心善,对儿媳妇孙媳妇都用心,现村子里谁不知道你们家孙媳妇从怀了孩子就没有下过地,这快生了还天天买肉吃,就是你们心善有福气才儿孙出息,都是你们积的祖辈福德!”姜婆子拉着林云氏认真的说,她们私下里都议论杨老三家发了财,仔细想想他们家人都不赖,婆婆对儿媳妇都好,这是心善的人家才发了财。
“我家之前不宽余,亏了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补补也是应该的,孙媳妇现在挺着肚子还在给我和她娘做棉被呢,也是孩子孝顺。我家俩个人,你看着这礼多,其实是送的双份的,倒是我们沾了你便宜。”林云氏觉得人家误会他们家买肉是为了怀孕的孙媳妇挺好的,但不能留下孙媳妇不懂事要吃的的说嘴,不然这不平白冤枉人吗?
“还是你会教导持家。”姜婆子收下礼物,和林云氏拉了会家常,保证好好给他们家接生。
何氏回去的路上问婆婆:“村子里都盯着咱家议论,这会不会不好啊?”
“没事,都是闲的,随便说说而已,咱家天天买肉确实是稀罕了点,难免有人胡思乱想,其实都是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咋摸不了谁。”林云氏对村子里的人□□故看的极为透彻,也较为冷漠。
天冷后,杨林榆家买了很多棉花,布匹,因为他们家几乎没有一双新被子,好点的是桂花桃花盖的被子,因为她们结婚晚,被子还是新婚的时候,娘家陪嫁和婆家准备的被子,剩下都结婚早了,用了六七年的被子,何氏现在铺的还是自己结婚的被子,都二十多年了,也就晴宝出生后,她身子弱才做了新棉被,何氏和杨林榆也趁着盖了新被子。
现在有钱了,自然要给大家买床过冬的被子啊!其实还是他们家之前太穷了,需要补的东西多着呢。
张椿带着几个妯娌开心地做棉被,晴宝在旁边也忙的热火朝天,她一回给这个递线,一会帮那个找剪刀在哪不算,每当缝好被子,她就要在上面滚一圈以做庆祝,其实就是小孩子想玩,觉得新被子滚着舒服。多米本来不想让晴宝捣乱,结果被二嫂抢了话,说小孩子有福气,多滚滚她们也沾沾福气。于是晴宝滚的更理直气壮了,直接成了必备步骤,谁的被子缝好都要让晴宝滚一圈,不然就觉得自己吃了亏。
家里几个嫂子现在看晴宝是哪哪都好,大嫂二嫂觉得晴宝差不多就是送子观音来救苦救难了,恨不能把她供起来,多米不用说,她俩就像亲姐妹一样,在吵闹也觉得是一个娘的关系,桂花桃花还年轻,心思简单,对自己家的小孩子本就喜欢,就比路边小姐姐逗孩子的喜欢更深一点,但看晴宝天然有种自家漂亮小神仙的滤镜。
三柱回来的时候,就是几个嫂子带着晴宝刚做好全家的棉被,一群人正在院子里开心的庆祝,看着晴宝拿着野鸡长毛和桃花拿着晒干的姜苗打闹。三柱走进家门,听见院子里的热闹,突然有点不敢进去,他强忍住眼泪,再三告诉自己不能哭,丢人,给自己打气。
结果杨林榆出来看见三柱:“三柱,你咋现在回来了?”这本是惊喜的一问,直接把三柱问哭了。
“这是咋了?你哭啥呢?你给爹说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杨林榆担心的问,三柱老实,肯定是被谁欺负了,混蛋玩意,敢欺负他儿子。
“爹,师傅不要我了。”三柱哭的仿佛被抛弃的孩子,委屈可怜又迷茫。
杨林榆:“你好好说,为啥不要你?是咱做错啥了吗?”
“没有,师傅说我学成了就让我走了,明明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我,他就是不喜欢我,不愿意我做他弟子。”三柱说的特心酸,这么多年了,师傅就是不喜欢他,无论他做的多好,师傅就是不喜欢他。
杨林榆一听云师傅说三柱学成了让三柱回来就放心了,他不了解这木匠要学什么,但今年三柱做的牛车他觉得学的就可以了,至于喜不喜欢,又不是爹娘媳妇,多大点事。
想着孩子还小,就安慰他:“咱回来也好,给人家当学徒多受气啊,在家,吃喝的好,你过得也舒坦多了。”
三柱委屈没被安慰到,听见学徒哭的更伤心了,他做的不比任何人差,师傅的几个弟子都不如他,他就这么不够格做人家弟子吗?
多米她们从杨林榆和三柱对话就出来了,但其他人看三柱哭了,不好意思围观,都散开去烧热水,做饭了,让三柱一会哭完了好喝口水,吃顿饭。只有多米站在门口不动,她一直听完俩父子的谈话,心里生气的骂三柱这个呆子!
“好了,爹说的对,你回家多好,在家你喜欢木匠也能接着做啊,咱家后山的木头,竹子你想做啥就做啥。别哭了,我们去洗洗脸吧。”多米温柔的说,拉着三柱去洗脸,她知道三柱一根筋的想学木匠,想让云师傅收他当弟子,好好跟着人家学,他有时候和多米闲聊,都说云师傅收了他,他以后赚钱了给云师傅养老。
多米心疼三柱傻,又气他傻,看着他洗脸洗手后,就直接把他拉回了房间,关上门谈话。
门一关上三柱就想哭,他陷入自己的想法中走不出来,觉得委屈、不公、也自卑。
“你就是傻,你这明明是好事,你哭什么?你好好想想啊,本来你跟着人家学了也快十年了,一般学徒学个五六年也该出师了是不是?出师后一般都是被师傅压着做白工,人家云师傅让你跟着学十年了,现在也不让你给他做长工,这多好的事啊!至于收不收弟子,这种情义上的事情,又没有影响你学木匠,不当弟子你还不能做木匠了?”多米一半安慰,一边试着给三柱说明白。
“那不一样的,多米你不懂,我又不比别人差,这十年,我不说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也做的不比任何人少一点,他怎么就不认我,现在连呆都不让我呆了。”三柱心里其实是抱怨的,他说出了对师傅的抱怨,其实内心对自己也是抱怨的,怨自己无能。
“你啊,就是一根筋!”多米看着三柱说不通道理,决定忽悠他。
“当年你上学堂,教书先生教了你五年,对你也不比四柱差啊,你不也说走就走了,人家夫子不委屈吗?”多米诱哄的问。
“这不一样,我是喜欢木匠,想学木匠的。”三柱反驳道。
“你看,夫子对你好,云师傅对你也就一般,你为啥愿意跟着云师傅呢?因为你喜欢木匠,那要是夫子能教你木匠,你就喜欢夫子了。说到底,你只是喜欢木匠而已。现在你回来了,不一样可以继续做木匠吗?有没有师傅多大的事啊?”多米看三柱被他说懵了,接着说。
“师傅是谁都没关系的,你就是喜欢木匠手艺而已,而且你不是给我说什么天下百工,木匠占九十吗?什么下至农田水利,上到保家卫国吗?你想想木匠这么厉害是为了啥?”
三柱一时间真的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让多米问住了。
多米:“为了用啊!再厉害不能用不是凭空吹牛吗?你学了这么多年木匠,不应该把他用出来吗?你跟着云师傅,云师傅啥也不让你干,天天让你给他刨木花有啥用吗?你喜欢木匠,你自己做木匠把它用出来不好吗?”
“而且啥叫学会了?四柱读书成不成要靠考功名,你这木匠成不成就看能不能做出来知道吗?你做好了就能改进更好,这不相当于自己学了新东西吗?做不好就知道哪错了,多改几回就等于学会了,可见这木匠是能做着学着,有没有师傅不重要,动手做才重要,不然当初祖师爷咋学会的?你现在想的就不对,你不该高兴自己终于能做木匠,能真正学会了木匠了吗?”
三柱听完觉得多米说的很有道理,这木工就是做出来才有用啊!他现在自己做,也能摸索着学,说不定比待在师傅那里更有用,反正师傅也不愿意教他,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捣鼓半天。
“多米,你说的对,人家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反正是我想学木匠手艺,本来就是我脸皮厚粘着人家学,现在这样两头清净才好,我自己学。”三柱立志自学成才,当年祖师爷可以,他也可以。
“对,自己做木匠自己学多好,还能给家里添置一些家什。”多米鼓励道。
多·忽悠·米再次成功,觉得自己果然聪明绝顶。
三柱出去吃饭的时候已经大概想清楚了,开始想着自己做什么了。杨家人一看三柱想开了就放心了,同时也佩服多米,这一会儿就把人开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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