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是生活技能,无名、紧缚在完成它的阻滞任务后齐齐断裂,哀川惑本想的是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便敛了攻势,却不想,这个银发莽夫竟是找死的把脖子往他刀刃上撞。
哀川惑心中一窒,还以为这是新型碰瓷,身体先于意识,将黏合断刀的血鬼术解开!
咔嚓咔嚓的响声震如雷鸣,在血浆喷散间,他透过男人惊诧到震颤的瞳仁中看见了快要被劈成两半的自己。
那不是寻死。
在男人超人的腕力下,贯穿锁骨的刀刃以势如破竹之态、撕裂肌肉绞碎骨头、向哀川惑的脖子砍来!
原来如此,这家伙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啊。
明明生命已经走入了倒计时,哀川惑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样子,脸上表情平静到淡漠,只是微皱眉头。他甚至有闲心如此猜测,「我生前大抵是跟他结了什么血海深仇」,又带着几分怒气的在心中嘲讽,「不过真够愚蠢的,把脖子凑这么近,是生怕我砍不着吗?万一被抢先砍下脑袋怎么办?那可不就白白送命了!」
但无论如何,此等英勇觉悟很难不让人心生敬意。
他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但理所应当,被劈成了两半的锁骨根本没法带动手臂再用力更多,隔挡在胸前的断刀最多只让所向披靡的利刃走向稍缓,堪堪争取到遗言时间——
遗言,顾名思义,是将死之人留给活人的最后一句话,但哀川惑是鬼啊,还是只没记忆的鬼,大可以闭紧嘴巴无牵无挂的潇洒离开。刀刃已经游走到脖颈,哀川惑作为一只鬼也死到临头了,这时再无话可说吧,又实在有点凄凉意思,「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我是只鬼,但道理没差啦,而且」哀川惑看着那人燃着冲天怒火更显坚定决绝的黑瞳,心中暗叹,「真漂亮啊,就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不由舒展开一个笑意,轻声道,“恭喜,这次做的很好,尽管道路还相当漫长。请继续努力吧,祝君武运昌隆。”
可在千钧一发之际,刀刃借力一转,竟生生变了个方向,砍穿了哀川惑的胸腔。
是看着很可怖,实际却造不成威胁的位置。
“你……”难道不是来找我报仇的?话还没问出口,被砍断脊骨的哀川惑就被抽刀的惯性带的狼狈前倾,却被男人接住。不死川实弥揪紧哀川惑衣领,用力大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要亲手折断眼前仇敌的脖颈,「这可不现实」,哀川惑正想提醒,抬眼瞬间,却哑然失语了。
“你这……罪无可恕的混帐。”
银发男人抖着手低下了头,于是银发将脸遮挡,神情也教人看不明。你听他话语刻薄冷利,可又觉声音里满含悲拗的叹息。汗水又或别的什么液体从他下巴滑到地下,啪嗒啪嗒的直砸哀川惑心底。脊骨也好锁骨也罢,鬼的生命力总是顽强的让人恶心,没一会儿功夫,哀川惑又回到巅峰时刻,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直取眼前「天敌」的首级。
只是哀川惑根本没思考这个问题,他只看着男人低头无言,仅剩悲愤的咆哮卡在喉头反复抽搐,却半点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意样子,终于不再自欺欺人。「遇见了熟人啊」他这么想,莫名有些悲伤,甚至涌来一股……生无可恋的颓丧。可还没来得及细思,「本能」如此对他解释:“太扫兴了!难得遇上的强敌还是以前熟人,这就没法生死相拼了啊!”
「太扫兴了」哀川惑在心中咀嚼一遍,很快就认同了这种说法。
“我只问你一次,”不死川实弥缓缓,缓缓的抬头,面容狰狞凶狠的堪比恶鬼,他的眼中满含血丝,带着恨不得把哀川惑抽筋剥皮的暴戾,喉头酝酿着狂岚将起的呼啸,语气却平静的惊人,“你吃过人吗?”
刚刚面对死亡都面不改色的哀川惑一听“吃人”,立马露出对这种好逸恶劳行为的嫌弃鄙夷,还带一点被败类拉低档次的不忿,“我才不会做那种掉价事。”
“那就证明给我看!”
不死川实弥举起刀,目标却是自己的手!
却被哀川惑拦住!
“你他妈是要做什么!”哀川惑想放下屠刀做个好鬼,却万万没想到对面人不惜自残也要钓鱼执法引他犯罪,更不知道这个举动背后藏着多少复杂感情,他满心满眼只见着一个剑士,一位强者试图自伤手臂,于是满腔无法言喻的怒火扑面,炸的哀川惑满眼通红。
哀川惑垂在一旁的手操纵血鬼术将手中断刃黏合,另一只狠狠打开不死川实弥紧抓他衣领上的手,留下一道血淋淋掌印,皮笑肉不笑的说,“先生,在对决途中自损实力,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说罢,一脚将男人踹的老远。
“我说先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不觉得这有点——过分了吗?”
不死川实弥无视身边人聒噪抗议,他抱着刀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神色还算平静,身周却总凝着股生人勿进的煞气来,再加上横贯面部的狰狞伤痕,把想上前确认情况的列车乘务员都唬的再三止步,于是更没人愿意制止了,哀川惑只能强忍无力与恶心感,像蠕虫一样左扭右扭试图挣脱束缚。
哀川惑现在心情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只觉得熟人不好下死手,但时间一长,又凸显了人鬼对决的不公平性——鬼可以无限再生,能够一直保持巅峰状态,可人不行啊——很不恰巧,在这方面哀川惑有点精神洁癖,否则他就不可能因为厌恶吃人这种“廉价的变强途径”一直抵抗本能。所以他选择点到为止,让对决保持一个相对的公平,在男人刀脱手而出的瞬间,同时收了刀。
然后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憨憨竟给他玩这等卑鄙无耻伎俩,在他放下刀一瞬间,不死川实弥长手一伸从袖间掏出什么东西的同时立马朝他扑来,哀川惑有点懵,身体本能却下意识试图躲避,却发现双脚像是深扎进了土里似的沉重不堪,就是这零点几秒差距,他整只鬼都被这捆沁满紫藤花汁的麻绳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挣扎了良久,哀川惑终于明白这只是徒劳无功的抵抗,他索性找了个舒服位置一副死鱼样瘫在那儿装死,石榴红的眼盯着车顶看呀看,视线顺着车体哐哐哐的震荡滑到男人脸上。
「暴殄天物啊这家伙,安静下来明明有张这么漂亮的脸」哀川惑一边赞叹,一边又在心中吐槽男人热衷的夸张颜艺到底对这张脸造成了怎样的毁灭性打击,「怎么把自己搞得比我还像个鬼」。
可能是哀川惑盯的太专注了,让不死川实弥想忽视都难,他睁开眼,恰巧这时过道有餐车经过,便向乘务员说,“这里一份炭——”说道一半才反应过来已经没人想吃炭烧牛肉饭了,硬生生转了尾音,“炭烤椿饼,谢谢。”像掩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窗外。
像是望着漆黑的天空,辽阔的田际,又像只在看窗户上被捆成一团滑稽的倒影,心里缅怀着谁。
缅怀着已然远去的某某。
“我刚刚看到鳗鱼烧汁饭了,”就在刚刚,哀川惑脑中突然闪过几道画面,紧接着那个名字也就脱口而出,“实弥不吃那个么?”
他歪着头,正好撞上猛的转头看来的男人震颤的瞳孔,沉默片刻,无辜问道,“我记得那个挺合实弥口味的,如果你不是实弥双胞胎兄弟的话。”
口气熟念轻松,就一切好像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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