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府门口的官兵看起来很吓人……
赵弘扶着膝盖喘了口气,而后正了正衣襟,整理好仪容,带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气势硬着头皮往里面闯。
他都计划好了。
如果这些官兵阻拦他,他就叫破自己的身份。
他是皇亲国戚,他们不敢对他下手!
赵弘胡乱安慰着自己,一面按着颤抖不停的心脏,一面闭着眼睛往府里冲。
官兵认出他大驸马的身份,没有阻拦。
赵弘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进大公主府,腿脚踉跄了一下,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看到官兵、衙役们到处拿人,还有熟悉的宫女太监扯着嗓子叫他救命,不过很快被堵住了嘴。
他急了,之前因为官兵不为难自己而产生的出事的不是大公主的猜测一下子变得不确定起来,忙往大公主的书房跑,跑到一半被一个衙役拦下,知道大公主在大堂,又换了个方向。
***
大堂里。
宋希音正和顺天府尹说话,讨论那些背主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看到赵弘满头大汗的向自己跑过来,她吓了一跳,刚要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被人欺负了,赵弘就连声发问,对她嘘寒问暖。
“公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被说成“他们”的顺天府尹哭笑不得,他是什么身份,大公主又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为难得了她?不过看大驸马对大公主的紧张程度,他们感情甚笃,传言果真不可信呐!
顺天府尹感叹了一句,笑眯眯地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大公主柔声细语地安慰大驸马。
等赵弘平静下来,他才起身拱手道:“大驸马误会了,臣是被大公主请过来的。”言下之意,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赵弘看向宋希音,宋希音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文尔雅,连声致歉。
顺天府尹不以为意,加上宋希音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一点不带犹豫的“原谅”了赵弘的无心之言。
两人彼此客套了几句,赵弘方又问道:“不知府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劳烦顺天府尹包大人?”
顺天府尹正要回答,宋希音就先沉下脸色,冷声道:“府里的奴才胆大包天,偷了不少东西。今日一番搜查我才知道,背主的奴才不是一个两个,也亏得他们只是贪些金银,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收买了给我下毒,本宫便连命都保不住了!”
赵弘见她面带薄怒,忙安慰道:“不过是背主的奴才,严惩就是了,公主不必为他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他真心是这么想的。
赵弘虽然性格温和,生性良善,但不是傻白甜。他不会一味同情旁人,尤其是背叛了自己的人。
要知道,大公主虽然凶了些,但平时出手很大方,尤其是对自己人,如果发泄时伤了他们,还会给出不少补偿。正大光明、来路没问题的银子不想拿,偏要偷东西,无非是贪心不足罢了。
早些年父亲没死时,赵弘是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做杀伐果断,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同情心。更何况大公主是皇族,她府里背主的奴才能造成的后果就更严重了。今日能贪金银,明日就能下药,后日就敢污蔑主子造反。
这些人,不能留。
宋希音不知道赵弘有这么高的觉悟,她以为他还和自己记忆里一样温吞懦弱,又心软,之所以提出严惩,也不过是想先将她安抚下来然后再求情。
但是……不行的,放了这些人不行的。
她要肃清大公主府,还要立威。
宋希音皱眉,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驸马说得有理,不过本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包大人,本宫想在你办案的时候加个人监督,你不介意吧?毕竟是本宫府上的人犯事,本宫希望能及时知道案子的进展。”
顺天府尹道:“臣当然不介意,不知大公主想派谁来监督这个案子?”
“自然是本宫的驸马。”宋希音理所当然道,然后看向赵弘,拉了拉他的手,“大公主府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家,如今家里出了贼人,我不好出面,驸马便要多劳累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另一方面,宋希音想锻炼赵弘,让他多生出些信心来。
以前永河公主对他总是打压,就算是世家公子心气怕也被磨没了,但宋希音想要的不是一个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生怕惹自己生气的爱人。他可以心疼自己,但不能没有主见,或是有了主见也不敢直言。
她不想要一个被驯养的宠物。
她会心疼。
“应该的。”赵弘喜道:“我愿意为公主做事。”
“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宋希音纠正道。
赵弘低了低头,复又抬头,眼中含着星光,笑道:“是,弘知道了。”
顺天府尹摸了摸胡子,撇开眼,觉得牙有点疼。
话说回来,以前他怎么没觉得大公主和大驸马相处时这么甜呢,难道真是年龄大了,味觉严重退化?
***
赵弘和顺天府的人一起做事时很认真,他以前在家时因为父亲过世,母亲病重,弟、妹又年幼,管过一段时间的内务,所以对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基本都能看出来。
但因为这,他气得不行。
因为大公主府的下人们几乎把府里都给搬空了,只维持了表面的光鲜!
他怒了,积极地捯饬着两条筷子腿儿跟着顺天府尹抄家、缉拿豪奴。等他气消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府里的宫女太监去了大半,不是被他送进了大牢,就是遣返回了内侍省,忙向宋希音告罪。
宋希音却没怪他,反而夸他做得好。
在赵弘忙碌的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一番调查后发现,她府上的奴才不仅仅是贪墨银钱这么简单,与他们在外面做的事相比,贪钱简直算是小事——好多奴才借着她的名头办事,强买良田、强抢民女、收受贿赂,更过分的是还有些丧良心的人在放印子钱,这可是有损阴德,要报应到下一代身上的!
怕顺天府尹因为自己大公主的身份不敢细查,宋希音让赵弘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转交给他:“驸马替我传个口信,让包大人务必彻查。你也是,不能因为他们是我们府上的奴才而包庇,他们做的事情触犯唐律,我大公主府断断不能容!”
赵弘应了,抓犯人的时候就更用心了。
顺天府尹看着,觉得这么做太过严苛,没有必要,劝他“水清无鱼”。
赵弘却坚持:“不能放过拿了大公主府一针一线的人!”
顺天府尹没办法,见大公主府的奴才越来越少,甚至连以前在大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心儿也因为收了超过一百两银子被送到顺天府,只能求见宋希音,委婉地劝她留点儿奴才维持大公主府的正常运作。
宋希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制止了赵弘。
末了,见赵弘有些颓丧,便把处置后续的事情交给了他。
按理说顺天府抄到的金银物品在结案之前不能被事主领走,不过“永河公主”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而且宫女太监不应有私产,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因此顺天府便没把抄到的东西带走,只是做了个记录,现在都堆在两间空屋子里。
宋希音对赵弘说:“我这些日子左右思量,那些奴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但到底是我御下无方,我有一个主意。你带人查查那两间屋子里的东西,是公库、私库单子上有记载的,确定是我们府里的便原样放回去,至于银钱……我们便不要了,留着做善事,你觉得如何?”
赵弘没想到宋希音会这么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高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些钱该怎么用呢?”
宋希音沉吟片刻,细细安排道:“你去顺天府要一份名单,对照着单子给那些被府上奴才祸害的人家送些补偿。”
“有被强买良田的,把地契还回去;被强抢民女的把女儿还给人家,要是她们被家人嫌弃就在我的店铺或者庄子里给她们找个差事,收留她们,顺便到官媒那儿替她们报名,务必让她们能嫁个好人家;至于借了印子钱的,便把单据销毁,不用他们还了。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你看着办就是。”
“如果这些事情都办完了还有银子剩下,便由你处置,施粥、放粮,办慈幼院什么的,德彰你总比我熟。”
——德彰。
被大公主这么正式地用表字称呼,赵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前几天和二驸马他们聚会后,二驸马传来消息说大公主身边有人在挑拨他和大公主的关系,他还有些不信,但随着他抓的人越多,看到奴才们犯的罪越重,赵弘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这些宫女太监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妄图挑拨驸马和公主的关系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只有大公主和自己不亲近,才会越来越信重他们。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赵弘才会疯狂抓人。
想惩罚这些恶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和大公主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他不希望再被人破坏。
他不知道破坏他们感情的奴才是哪一个,只能寄希望于把所有的恶奴都抓光。
脑海里的思绪千回百转,面上赵弘却不动声色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永河你人美心善,慈悲心肠,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别人误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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