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的剿匪计划定在了后日,?到时候周皎便可以出手杀了他,趁着军营大乱、守备松懈的时候,?与苦安一起拿着蔡显的令牌借机出城,?虽然如今计划中多了个诸葛均,却也不碍事,?只要安心在住处等着就是。
这几日天气闷热,天上偶尔也有乌云蔽日,想必是要下雨,?却迟迟没见有雨点子落下来,?周皎之前在孙坚军中也听过一些事情,?出兵有时也和天气有关系,?要是天气不好,一般是不会出兵的。
不过黄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周皎也难以猜测他的心思,?只好时时借着买东西的借口观察城中的兵马动向。
第三日,城中的兵马似乎就开始大幅度走动起来了,?周皎也因此换了男装,?还特意把鞋垫高,?打扮成苦安的样子,?假装去军营中探望甘宁。
也许是因为今日黄祖要攻打水贼的营垒,?军中戒严,?周皎拿着令牌也进不去,只好抓住一个落单的巡逻兵打晕,就着他的盔甲换上,?轻车熟路地摸到甘宁的营帐。
好在黄祖兵精粮足,手下的士兵个个披坚执锐,盔甲一套,谁也认不出谁来,周皎往甘宁营前一杵,装作巡逻站岗的样子,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士兵之间相相互接班巡逻站岗,本应该都是熟面孔,只是黄祖知道甘宁过去的底细,担心甘宁和水贼狼狈为奸,又加上甘宁受到蔡显举荐,黄祖担心他与蔡瑁有勾结,因此将他手下的兄弟们抽出了一部分做人质,然后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人来监视甘宁和他的人,因此甘宁的营帐里有不少生面孔,所以周皎才不必担心被人认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甘宁也身着盔甲走了出来,周皎赶紧低下头,听着甘宁安排作战计划。
水贼的营垒在上游,他们要逆流而上,乘船去袭击水贼,这个计划看起来明显吃力不讨好,很容易让士兵们沦为水贼的刀下亡魂。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们去只是为了吸引水贼的火力,削弱营垒其余地方的守卫,这样可以协助黄祖率领的主力军攻破水贼的营垒,说白了就是传说中的敢死队,负责嘲讽和拉仇恨,死亡率极高。
也不知道黄祖和甘宁多大仇,不是将他冷落在一旁,就是安排他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有生命危险的活……
这伙水贼之所以难处理,正是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并且占据了地理优势,加上他们大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因为缴不起赋税才跑到山上落草为寇,自然是一致对外,之前几次征讨,甚至还有城中的百姓跑出去偷偷通风报信,是以纵使黄祖也是一员猛将,也依旧拿这一伙水贼没办法。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直到今日要发起攻击,黄祖才开始命人部署军力,又下令在部署完毕之后绝对禁止任何人出入军营,以免消息走漏。
周皎心中暗暗叫苦,她这也太倒霉了,好死不死地跟上了甘宁的队伍,有生命危险不说,而且与黄祖的距离还越来越远了,到时候要想出手,她还要绕小半个山头才能抓住黄祖,说不定还会贻误机会,可这军营之中,她熟悉的也没多少人,蔡显那边想都不用想,要是知道她混在军营里,说不定蔡显直接把她交给黄祖了。
周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在听完甘宁布置的任务之后,她看了看盔甲内侧标着的序号,这才找到这个人所在的营帐,坐下来准备休息,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响动,估计不是来做战前动员,就是来分发武器的。
一个营帐内住着七八个人,周皎估摸着其他人应该很快也会回来,只好躲到营帐后面,等到响动不大了,她才回到营帐内,将放在桌上的刀拿起来佩在腰间。
天色渐暗,所有的士兵就被带到了船上,他们这次要装作“奇袭”来吸引水贼的火力,因此,整个过程都保持着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除了这些士兵之
外,还有一些人在往船上搬东西,放到了主舱侧面的小型船舱之中了。
周皎跟着其他人坐在船舱内部,心中也有些沉闷。
这样一搅和,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能不能得手。
一切只能看命了。
她正想着,甲板上忽然有人哎呀了一声,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从船舱中探出头,只看到有个人坐在地上喊疼,看样子是摔了一跤。
“去去去!藏好了别出来!”
周皎缩了回去,等到摔倒的那个人下来,这才好奇地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怎么摔了一跤?甲板上有水?”
那人皱着眉头,委屈道:“我倒是没事,但那甲板上不知道洒了什么东西,像抹了油一样,我一踩上去就给摔倒了。”
周皎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那人难得遇到一个说话的人,还想要再搭话,周皎已经转过身不理他了,他只好作罢。
这船舱极大,里面密密麻麻坐了不少人,加上船面上也有不少士兵,周皎粗略地估计了一番,这么一艘战舰上少说也容纳了三四百人,而且侧面船舱只有船工,并没有载士兵,不知道藏着什么。加之甘宁麾下并不止这么一艘船,加起来至少也有个一千来号人,虽说是“敢死队”,但看黄祖的意思,也没有真的想让甘宁白白送死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周皎依稀听到外面有人发号施令,周围的士兵腾地站了起来,她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一片黑暗之中,她什么都看不大清,唯有木梯前的那一方天光,偶尔会有惨叫声传进来,外面有人催促道:“快出来!准备攻城!”
周皎微微一愣,便被后面的人挤着退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拔刀,已经听到了直冲她而来的羽箭声,她本能地偏过头,不等她出声,箭头已经直直地插入她身后的人的咽喉,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向后倒去,骨碌骨碌地滚到了船舱内部。
周皎抬手擦掉脸上溅到的几滴血,迅速从船舱里爬了出来,躲到桅杆之后。
对方居高临下,他们这样哪里用得着吸引火力?对方不用抽出太多人就可以搞定他们,方法简单又粗暴,只要箭簇够用,一直射就对了。
周皎躲在桅杆之后呼出一口气,偶尔回过头看看情况,前面是一片漆黑,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溜了,忽然听到头顶传来蔡显的声音:
“攻城!攻城!”
周皎看了看天色,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紧张,她暗中咬牙,随后拿起一旁不知是谁跌落的盾牌,迅速地爬上飞庐,向蔡显移动。
蔡显原本正在发号施令,忽然被人扑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正要还手,忽然听到羽箭插进盾牌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愣。
周皎见他平安无事,这才骂道:“你站这么高,连个盾牌都不拿,你在明,人家在暗,没一箭射死你算好的了!你是不是傻了啊?你以为打仗是凭谁的嗓门大吗?我们要用脑子,要知道谋略!懂?”说罢,她伸手拉着蔡显蹲在盾牌之后,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蔡显听出是周皎的声音,见她身上套着一身盔甲,这才反应过来,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不然嫂嫂该多难过。”周皎懒得和他废话,从缝隙处向外瞄了一眼,又转过头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这样强攻,恐怕只能等死了。”
蔡显摇摇头,道:“黄将军让我们吸引水贼,除了守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可怜了这些士兵……”
周皎哼了一声,道:“知道他们可怜就赶紧想办法,打仗不是光听别人怎么说,还要动你自己的脑子啊!”
“可是军令如山——”
“如什么如?人是你自己的,论功行赏也是你自己的,你就这么让人家送
死,以后谁敢在你手下谋生?”周皎将盾牌立好,一双眼睛闪着光芒,紧紧地盯着蔡显。
蔡显与她对视,问道:“你有办法?”
周皎眨眨眼。“这办法可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恐怕甘将军也有所准备了。”
蔡显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我们和这艘船同归于尽,另一个就是我们让这艘船和他们同归于尽。”周皎指了指脚下,道:“下面还藏着别的东西,我之前看到有人在甲板上摔倒了,正是踩到了运输时漏掉的油,想必这船上还有不少,既然如此,我们直接点燃整艘战船,全力撞击他们的屏障不就好了?到时候也可以在接近屏障的那一刻让他们”
蔡显惊讶地看着她,道:“用船身撞击?这船是州牧给的……”
周皎看向他,敛起所有的表情,认真地说道:“你才是主帅,用这一艘船去挽救这艘船以及其他船上的人是否值得,只有你能决断。如果我是主帅,我自然会选择这个方法,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加重要。”
当然,周皎也有一点私心——船是刘表的,不烧白不烧嘛。
蔡显望着她,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终于道:“我知道了。”他站起来,对着一侧跟着的战船大声喊道:“甘将军,下令点燃战船吧!”
甘宁听到他的话有些讶异,毕竟这是他偷偷准备的东西——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就这么白白丧命,只要情况允许,他会立刻下令让人点燃战船,当然,最好的时机就是蔡显丧命的时刻,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蔡显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今既然是蔡显这个主将下令,事情自然更加名正言顺,甘宁也乐得少担这么一个罪责,让黄祖抓住自己的把柄针对他。
“去,传蔡少将军的令下去!点燃主战船!”甘宁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人群的嘶吼声中。
箭雨此时也消停下来,估摸着是对面没有多少箭了,又看蔡显这边忽然没了声音,疑心有诈,也不再动手,想要静观其变。
两边突然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伤员的喘息声。
在黑暗之中,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之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丝火光,火光越来越大,周皎借着光亮果然看到下面死伤惨重,不由在心底低叹一声。
火光越来越大,有的水贼不由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觉得看着不像是点起了灯,甚至还隐隐有热气扑过来,还不等他收回身子,站在飞庐上的周皎早已经看见他,从蔡显的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她一路跑过来,箭筒里的箭早就没了。她就着火光,立刻弯弓搭箭,瞄准了目标的头,狠狠地射出一箭。被瞄准的目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命中,直直地摔了下去。
甘宁迅速下令道:“主战船听令!撞击屏障!”
战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屏障,狠狠地撞了上去。
原本站着的周皎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飞庐,还好她即使伸手扶着栏杆,这才没有跌下去,蔡显急忙站起来拉住她,以免她没有站稳而摔倒,愈演愈烈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给她的脸上沾了胭脂似的,周皎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紧紧盯着火光,满是笑意。
水贼哪里有钱修城防,这唯一的屏障也是他们千辛万苦从山中找来材料一点一点收集,逐渐搭建起来,经受时间考验才会坚不可破,这次撞上战船这么大的火苗,加上船上还有其余士兵向上泼油,屏障很快就燃了起来,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连同守在这里的水贼一起吞噬。
周皎敛起笑容,又觉得心头涌起一股苍凉之感,她抬手摘下头盔,递到蔡显手边,道:“这个给你,戴着吧。”
“你为什么会……”蔡显忍不住问道。依照周皎睚眦
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殷切地跑过来救他,她不补一刀蔡显就谢天谢地了。
周皎看向他,一边解开盔甲,一边道:“如果我还在阿兄身边,跟随他一同见证这火光,我也会好好保护他的,何况在荆州这段日子里,你对我也有照顾,今日就算是还你人情了,日后我们若是再遇到,我一定抓你泄愤。”
蔡显见她坦荡卸甲的样子,不由偏过头,他还要问什么,忽然意识到其他人还在等自己号令,只得匆匆将头盔戴好,道:“攻城!”
等到他再回过头,周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她脱下的盔甲,而蔡显的箭筒已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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