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存心

    巧的是刘玉前脚从马场带走“小点儿”, 后脚陆生便带着李淼来马场练习骑射。

    李淼的“小红”和“小点儿”是养在一个马厩里的。李淼见没了那经常和自己的“小红”抢草料吃的黑马, 便问一旁的马夫。

    “方才刘公公牵走了, 说是长公主殿下要送给平津侯府的小公子。”马夫回道。

    一旁的管从中恨不得将那马夫的嘴给堵了, 殿下早先因为平津侯府家的小公子在长公主那里哭了一场, 现在好不容易安下心来, 怎就听到这个事儿了？

    管从中偷偷的望向李淼, 就见李淼紧抿着唇, 小脸很是严肃。

    “殿下……”管从中试探的开口。“平津侯来京述职，在京城待不了几日就会回去的。那位小公子下次再见长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何年月了喽！”

    李淼没有说话, 但表情比方才到是好一些了。管从中暗暗从了口气, 而当天李淼射箭的力道比之以往似乎要大一些。

    怡华宫

    “大胆, 你们竟敢以下犯上！”被两个宫人按在床上不得动弹的纯妃怒骂着。

    管事嬷嬷端着药碗，神情木然。“娘娘，长公主殿下交代，若是您在继续绝食绝药，咱们这些侍候您的, 都要受了庭仗自请去浣衣局。只是娘娘, 身为下人虽然自是要听命与主, 可也不能眼看着娘娘这样折磨自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等娘娘身子好了, 老奴任凭处置。”

    管事嬷嬷说的冠冕堂皇，可在场的人都清楚，后面的话不过是维持那已经不存在的体面罢了。

    因为身体原本虚弱，又加上这两日绝食绝药, 纯妃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身边的人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全然倒戈。

    出身开国公府，一进宫便被封妃，成为一宫之主。她本该有更多的荣耀，她本该能获得更多的恩宠，都是皇后、都是那个早死的皇后……

    若非因为皇后，凭着她容貌和才学，怎么可能会被皇帝厌弃？若非因为她留下的那个女儿，自己又怎么可能落到这般地步？

    羞辱与愤恨充斥着纯妃的大脑，原本甜美的面容变的狰狞。“李璟、李璟，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会将你对我的羞辱全部讨回来。”

    未等纯妃说完话，管事嬷嬷给了那两个按住纯妃的宫人一个眼神。那两人立即便将纯妃的下颚给捏住，让她合不上嘴。

    管事嬷嬷走上前神态恭敬，可手上却是没有半分的犹豫。

    药汁灌入纯妃被迫张开的口中，苦涩的味道让她反胃，而因为纯妃的挣扎，一些药汁泼出了外面，淹入纯妃的鼻中，落入衣襟。

    药很快的灌完了，管事嬷嬷和那两个宫人立即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恭敬的向在床上不停咳嗽干呕的纯妃施礼。

    此时的纯妃发髻散乱，脸上沾着被撒出来药汁，还有呛出来眼泪和鼻水，凌乱的宫装也都是沾染着黑褐色的药汁，着实狼狈，哪里还有以往清高雍容的模样，

    “娘娘还请好生休息，晚间老奴再来侍候娘娘。”管事嬷嬷说完，便领着那两个宫人退下。

    “死、我要让你们全部都死……”纯妃瞪着赤红的眼睛，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嘶吼。

    然而，对于一个即便是还保有妃位，却已经完全失势的人，在宫中怕是活的要比下人都不如，又有谁会在乎她此时的愤怒？

    翊宣宫

    “这是怎么了？这是在陆师傅那里被训斥了？”李璟瞧着双眼含泪、委屈巴巴的李淼有些不解。

    又或者是今天迫着他去进学，一直堵着气？

    就见李淼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挪到李璟面前很是委屈的说道：“姑母很喜欢平津侯的儿子吗？”

    “为何这样问？”李璟问道。

    李淼抿着嘴，直直的望着李璟，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控诉的意味。“姑母把小点儿给他了。”

    “湘儿第一次随父来京，我作为长辈自是要送上见面礼的。平日里姑母也给你不少东西，怎么？不喜欢小红想要小点儿了？”李璟笑问。

    “不是的！姑母给的，阿淼都喜欢。”李淼生怕李璟误会，忙解释道。“就、就是……姑母送给阿淼的第一个礼物就是马儿，现在又给别人也是……他也是姑母的侄儿……”

    李璟听着，笑出声来。“说起来我还是显儿他们的姑母呢！也没见你这般在意的。”

    李淼却道：“在意，都在意。只是阿淼知道姑母不喜欢他们。”

    “那你觉得我是喜欢湘儿了？”李璟托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自家闹别扭的侄儿，好笑道。

    不过是一夜，阿淼倒是变了不少。以前这种话怕都是憋着不敢说呢！

    李淼点了点头。“姑母还摸他的头。”李淼边说边伸手摸着自己的头顶。

    李璟瞧着李淼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强忍着爆笑，点头道：“阿淼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喜欢那孩子，小娃娃讨喜得很。”

    李淼闻言猛地抬起头，小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果然还是年纪小的孩子更讨喜欢吗？李淼委屈，他也不想长这么大啊！明明都是侄子，为什么他就比姑母年龄大呢？李淼突然有些自我厌恶。

    “外祖家里，如今只有表哥在了。当年表哥成亲之时也不过是给母后寄来了信，只说表嫂是表哥同僚的妹妹，其他的还都是母后派人查了才知道的。湘儿出生之后，表哥给母后寄来一缕胎发，请了母后给赐名。母后写了一个‘湘’。所以对湘儿我自然是喜欢的。”李璟慢慢说道。

    看着李淼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李璟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力道不小，白嫩的皮肤上立时泛起了红。

    “可怎么办呢！谁让阿淼这般让人心疼呢！操心你一个也就够了。”

    李淼揉着自己的脸，原本委屈的样子瞬间被欢喜占满。他低着头，带着些许的期待，抬眼望着李璟。

    李璟失笑的伸手轻轻的在李淼的头上拍了一下。“怎么就这么喜欢撒娇呢？”

    李淼却是一脸的满足的摸着李璟触碰的地方，笑的格外的开心。

    张嬷嬷瞧着李淼因为李璟一下哭一下笑的，心中无奈。殿下何必要逗着人玩呢？

    虹安宫拟好的宴请名单的帖子，还需得盖印方可让赴宴宾客进入内宫。

    李璟瞧着开国公府最后呈上来的进宫的折子，让内务司的人将允准开国公夫妇二人进内宫的回函与虹安宫的请帖一同送去了开国公府，而进宫的时间正好是虹安宫宴请的前一日。

    开国公府

    国公夫人看着宫中送来的回函，有些不解的问：“老爷，长公主这究竟是何意？”

    开国公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无论如何，总归是你我都能进宫去看睿娘。”

    他已经没有从西南回来之时的意气风发，短短几个月之间，让年近半百的国公夫妇重新体会了一边人情冷暖。

    为了能够进宫看看女儿，国公夫人亲自去了陈府，虽然陈夫人的态度似乎依旧如往常一般，可国公夫人如何看不出她掩在眼底的得意。

    他们于家一向中立，几位皇子如何拉拢也从未参与其中。可他们那个不省事的儿子却是和卫王亲近不说，还企图想要让国公爷在陛下面前说项主持议和。这无异于表明他开国公府投向了卫王一派。刚立下战功，便有如此行径，陛下责罚自是意料之中。

    自国公爷回朝到现在，宫中传出纯妃病重的消息，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也被抬出了宫，听闻是在搅扰陛下议事被杖责，最后不治而亡。

    无人知道纯妃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的内宫在长公主的掌管之下，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他们试图向陈家和温家打听宫中消息，可那两家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西南水军被平津侯接手之后，原本对他们礼待有加的温氏似乎都开始避着他们。

    无奈之下，国公夫人在得知皇贵妃要宴请南周来人之后，才会亲自上门去求。

    可如今，人情已经求了，却是得到了允准进宫的帖子，还是允许他们夫妻二人一同。

    于氏夫妇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那皇贵妃请宴，我是去还是不去？”国公夫人看着虹安宫的帖子犹豫道。

    国公爷摆手道：“不去！不能再去。”若非担忧女儿，他又何尝愿意去求他陈家？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

    长公主回函中允准他们进宫的时间太过凑巧，凑巧的让他们不敢多想也不敢不想。

    虹安宫

    “你是说长公主同意开国公去看纯妃了？”皇贵妃问道。

    姝儿点头道：“方才内务司送帖子的人说，回函是同咱们的帖子一同送到开国公府的。”

    “岂有此理！”皇贵妃将手中的册子摔到几案上。“她李璟存心要和本宫作对。”

    温家以为开国公府已经没有用处了，可他们却是忘了，开国公府这般百年前随着太、祖一同打下江山的功臣后裔。陛下借着开国公敲打了那些人，却是不会因为这件事将开国公府弃置一旁。纯妃如今已然是要被废了，但之后陛下定是会安抚开国公府。

    然而好不容易让开国公一家自己向他们求取人情，却是不想李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冒了出来。

    因为开国公世子的事，开国公府现在已然是惊弓之鸟，既然已经达成所愿，便不会与他们再有牵连，请宴自然也不回来了。

    这样一来，想要得到同开国公府一样的簪缨世族的支持便更加的不易。

    怡华宫

    “娘娘，内务司传话过来，说过两日国公爷和夫人便会进宫，希望娘娘好好修养身体，莫要让国公爷和夫人担心。”管事嬷嬷说道。

    “我爹娘能进宫来看我了？是陛下的意思吗？”纯妃慌忙从床上起身问道。她并不认为这会是李璟的意思。

    管事嬷嬷回道：“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这些日子内宫事务繁忙，长公主今日方才看到夫人的折子，便立即派人写了回函。想着国公爷因为西南战事方才回京，便允准国公爷也可一同进宫。”

    管事嬷嬷方才在得了内务司传信之后，也是询问过这个问题，她也同纯妃一样，以为是陛下之意，本还担心纯妃转眼就要起复，结果竟然是长公主的意思。

    虽然摸不准长公主究竟是何意？但已经得罪了纯妃的管事嬷嬷也已经是找好了门路，去别的宫中做事了。

    虽然说也许不会如现在这般做一个宫中管事，但好歹留有命在。凭着她在宫中的资历，倒也不至于被小崽子们欺负。

    南周驿馆

    “小姐，皇贵妃宴请，一定是要相看小姐的。”周丽兰的丫鬟欣喜的说道。

    周丽兰虽然也是心中欢喜，可面上却是说道：“皇贵妃是要请一起来京都的所有女眷，哪里是专门要看我的。”

    “一定是的，滕王殿下可都比宫中的帖子都要先一步来给小姐送礼呢！”丫鬟瞧着衣架上搭着的华服说道。“即便不是，待到皇贵妃看到小姐之后，也会觉得只有您配得上滕王殿下。”

    “莫要胡说。”周丽兰也是随着那丫鬟的视线看向那件衣衫，心里生出一丝甜蜜。她已经想象到，等她进了滕王府之后，与滕王举案齐眉的美好情景了。

    而南周的其他随行的适龄千金，有些人也是见过几位皇子的。虽然其中也有意属滕王的，可谁都知道凭着家世，是没有人能争得过周丽兰。

    然而一旦周丽兰进了滕王府，其他人便没有机会在进皇子府。

    而有些因为家族所迫前来京都的庶女，倒是觉得即便是没有机会进入皇家，可若是能够进入京都世家也是好的。即便嫁不了那些要袭爵的世子成为正室，可成为妾室也不是不可，又或者运气好些嫁给族中其他子弟。能留在这般繁华的京都如何也比回到南周在被家族利用的要好，毕竟即便是留在南周，受了委屈，家族也不会为了她们这些庶女而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