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地,就有车来接。
去往酒店的路上,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对卿衣客客气气的, 说明早七点,车子会将各位大师送到工地,老总和股东们在那里恭候。
卿衣点头, 表示了解。
转而以咬耳朵的方式把具体事件跟廖则说了。
原来那个做房地产的, 也就是秘书口中的老总准备搞个新楼盘, 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结果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一口棺材。
但凡盖楼盖房子, 挖出棺材是常有的事,老总照着老规矩处理了, 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后面就出事了。
先是钢筋铁板无缘无故地掉下来, 再来是守夜的工人总感觉有谁拍自己,可转头一看, 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
工人们接连被砸伤、被吓病, 老总起初还没在意,直到有天他去工地巡视, 眼睁睁看着条钢筋从高空砸落, 跟他之间就那么几厘米的空隙, 顿时吓得够呛。
老总心里清楚,这是他没处理好那口棺材, 惹恼了棺材里的主人, 连忙求爷爷告奶奶, 花了大价钱请动天南地北好几位名声响亮的大师,想一鼓作气地把棺材给重新处理了,免得往新楼盘上花的钱打水漂。
廖则听后,问“老总请你花了两千万,请别的大师呢”
卿衣说“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吧。”
廖则说“没有超过你的”
卿衣说“没有。”
普天之下唯一一位天师的名头,绝不是说着好听的。
到酒店时,天已经黑了。
卿衣也没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其他几位大师,她只把明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跟秘书说了,让提前准备好,秘书应下,她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秘书拿出张名片,说他的房间就在这层另一头,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才关门离开。
廖则拿起名片看了看,说“我还以为会出现那种看你太年轻,就怀疑你是骗子,然后各种轻视你,嘲讽你,最后反过来被你打脸的事。”
卿衣说“你爽文看太多了。”
搁现实里,干秘书的哪怕不是人精,也得有点眼力见儿,他老总花了两千万请她过来,他傻了才会轻视她。
廖则说“虽然但是,我想看你打脸。”
卿衣闻言,抬手往他脸上一拍。
轻飘飘的。
在床上玩情趣也就这样了。
廖则“”
廖则“不是这种打脸。”
卿衣“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再说吧。”
这次被请来的几位大师,尤其是那个张天师,一旦遇到了,就算没打脸,也得有虐渣,她老公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这么想想,爽文套路没跑了。
廖则一听也是。
他很乖地喝药吃饭洗澡睡觉,静等他老婆大发神威。
休息一夜,翌日早上七点,卿衣穿着道袍坐进车,廖则抱着七星剑跟在她后头,乍一看跟她的剑侍似的,根本不像家属。
廖则对此解释,到时各位大师手段齐出,那种场面,家属不一定让留下,他这种身份就没问题。
卿衣夸他怪聪明的。
因为频频出事,新楼盘目前处于停工状态。放眼望去,除老总和他那个秘书,以及少数几个股东外,整个工地上就只有保镖和刚到的大师,没有一个工人。
确定大师里,那个手持拂尘的就是高总说的张天师,卿衣回想了下最近听说的事。
好像老太太出院后,高总有找上张天师,一方面是让张天师赔钱,把那两百万还回来,一方面是想把张天师告上法庭,告他蓄意谋杀。
高总有没有成功,卿衣不知道,总之她现在见到的张天师完好无损,精神矍铄,她估摸着高总多半没有成功。
看来还是得靠她。
正想着,就见张天师微微一含身,向她行了个道家礼。
卿衣顿了下,没回礼,只回了个点头。
张天师可能是听过她的名声,知道别看她年纪是在场大师里最小的,可论资历,她是最高的,于是他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愉。
卿衣不再看他,目光一转,在某个股东身上停住。
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于准。
“小然我那天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把你给请来了,”于准走过来,神情讶异,望见她身后抱着七星剑的廖则,顿时更讶异,“怎么连小则也跟来了。”
卿衣审视了下他的表情。
似乎有点假。
果然,系统也说“他在演戏。”
卿衣说“这整件事都是个圈套”
系统说“不一定。”
至少搜索结果显示,这里的磁场确实不太对。
“应该是棺材出事在前,于准作为股东,最先想到的是怎么解决问题,之后想到可以拿这件事给你下套,就跟老总提了你,”系统分析道,“正赶上了。”
卿衣在心里鼓掌“老父亲分析得越来越犀利了。”
系统说“那可不,你都精英了,传说级预备役,我也得与时俱进着点儿,拖谁后腿也不能拖你的。”
卿衣说“老父亲对我越来越好了。么么哒”
系统说“么么哒。”
父女两个说着,没忘继续盯于准。
这一盯就盯到于准以极其不经意的姿态,和张天师碰了个十分隐秘的眼神。
哦豁,实锤了。
这俩果然是一伙的。
指不定就想借棺材这事,让她受伤,或者直接把她留在这里。毕竟她给廖则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已然看透真相的卿衣收回目光,不再关注于准和张天师,免得被他俩看出什么猫腻。
她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听老总絮絮叨叨地讲棺材出事前后经过。
那经过简化简化,跟她和廖则说的差不多。好容易絮叨完,老总接着絮叨各位大师肯赏脸前来,他着实感到蓬荜生辉,又说对各位大师的能力,他是无比信任加景仰的,今天这一遭,甭管成不成,事后都会按照商定好的付酬劳,一分不少。
卿衣心想她的这笔大钱妥了。
絮叨到这里,可能是看出有大师不耐烦,老总匆匆说了结束语,抬手做出请的动作,表明棺材就在前方那个凹下去的坑里。
这时,张天师开口道“无关人等且先到后面去。”
颇有点仗着他张天师里的天师二字,就要当领头羊的意思。
卿衣不由问系统“他知道我是天师吧他这样子,是要在我面前假扮天师他看不起我”
系统说“不然怎么能叫张天师呢”
卿衣说“没脸没皮的,老不修。”
系统说“可不就是个老骗子。”
卿衣说“等着看吧,打脸虐渣,待会儿我全给上齐了。”
系统说“没问题。”
心里这么和系统吐槽着,卿衣表面却没吭声,其余大师也没吭声。
他们默认让张天师当这个领头羊。
毕竟领头羊的另一层含义,是出头鸟。
但凡有点真材实料,少说也能感受得到这工地上气场不对,知道那棺材里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这样的状况,稍微轻举妄动,那就是枪打出头鸟,下场不太妙。
原本他们即使不讲话,彼此也都心照不宣的,要么谁都不上,要么一起上。眼下张天师毛遂自荐,想成为首当其冲的那个,无所谓,让他上,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真出了事,那也是张天师自不量力,跟他们没关系。
其余大师在原地站得很稳当。
卿衣也站得很稳当。
老总则如同他的话里所说,很相信张天师,闻言立即说拜托各位大师了,就急忙带着人往后退,保镖们也迅速跟上。
这期间,卿衣没注意,一直关注着于准的系统倒是发现,于准又和张天师碰了个眼神。
是真的实锤。
很快,棺材前的空地上,只留各位大师,以及抱着七星剑的廖则。
张天师看了眼廖则。
许是看出廖则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张天师凭此联想到什么,眼里升轻蔑之色。但下一瞬,他看向卿衣,轻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谨慎,还有点试探。
他道“奚观主可要先上前”
卿衣答“在场论年龄,我算是小辈,诸位可先上前。”
不消说,卿衣这么一谦虚,张天师很受用地把手里拂尘一甩,道“老朽不才,且先上前一观。”
他文绉绉地讲着,端方方地抬步,几步就到了坑边。
卿衣和剩余的几位大师都没动,只抬眼瞧着。
只见那凹陷下去的大坑中,一口漆黑的棺材上洒满了纸钱,跟前还供奉了瓜果酒水。香也在燃着,不过那烟却不像寻常那样形成条直线,或是被风刮散,而是像有谁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气般,忽而往上升,忽而散开来,诡异极了。
不知道其余大师看不看得到,总之开了天眼的卿衣看到吹那烟的不是谁,正是一个女鬼,即这口棺材的主人。
女鬼身上的寿衣做工十分精美,生前应当出身大户人家。且看那寿衣的用料、色彩、样式等,距今少说也有千年。
诚然,这是个千年女鬼。
此刻这女鬼坐在棺材上,一头乌发长及地面。她手指勾着头发,时不时鼓起嘴巴吹一吹飘到面前的烟,好似童心未泯。
张天师这会儿没开天眼,哪里知道自己面前蹲了个女鬼。
他只对着那被女鬼玩坏的烟左看右看,面色极其肃重。看了许久,他肃然道“此地有异。待我启开天眼,再行一观。”
听见这话,卿衣说“他还知道开天眼啊。”
系统说“敢拿天师的名头在外面混,多少还是有点能拿得出手的真本事的。”
他们看着张天师开天眼。
天眼一开,张天师面色剧变。
似乎是发现他终于能看见自己,女鬼抬头,朝他露齿一笑。
这笑容森然极了。
张天师不由深吸一口气。
后面老总喊“张天师,怎么样啊”
张天师道“噤声”
然后拂尘一甩,他当机立断地施法,想要以雷霆之势制住女鬼。
可女鬼在棺材里待了上千年,就他那哄哄普通人还成的三脚猫术法,哪里能镇得住她
于是原本只开了天眼的大师才能看到的女鬼,就那么以普通人意想不到的姿态,在这青天白日里现身出来。
老总当场就晕了。
几个股东也接连晕过去,只剩保镖们还勉强能顶得住。
注意到这会儿连廖则也能看得见女鬼,卿衣抬手画了个符,往廖则身上一拍,掩去他容易招鬼的特质。
接着她转回头,继续看张天师斗鬼。
对鬼而言,天师是猫,鬼是老鼠,天师斗鬼那就是猫戏老鼠,没有半点技术含量。
可放在张天师和女鬼身上,却变成老鼠戏猫,张天师连完整的术法都没施展出几次,被女鬼穷追不舍着,躲得狼狈极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张天师想着,索性把心一横,在确定了某个方向后,他没有再躲,而是生生挨了女鬼一爪。
这一爪不仅撕裂了他身上的道袍,更是堪堪见血露骨。
剧痛传遍全身,张天师更狼狈了。
事已至此,张天师只能咬紧牙关,将全身法力灌注在拂尘里,一面喊道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一面把拂尘高高抛起,手印一结,拂尘迅疾冲向女鬼。
女鬼又是露齿一笑。
她微微侧头,长发瞬间暴涨,像是尖刺,又像是利刃,与拂尘缠斗起来。
张天师趁此机会后退。
看张天师实在独木难支,其余大师互相对视一眼,正待出手,那边犹如琴弦崩裂般的声音响起,竟是女鬼的长发把拂尘生生搅断了。
拂尘乃是张天师的本命法器。
法器一毁,张天师嘴一张,喷出好大一口血。
体外体内皆是剧痛,眼见女鬼丢开拂尘,又朝自己冲来,张天师无法,继续后退。
这一退,就退到了卿衣跟前。
似乎是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竟然是卿衣,张天师道“奚观主,快躲开”
卿衣站着没动。
张天师又道“躲开”
音落,女鬼已经冲到近处,张天师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他是成功躲开了,却把卿衣给露了出来。
他急道“连我都重伤,足见此鬼极凶奚观主,你年纪尚轻,身后又有道观,绝不可逞强乱来。快些离开此地,待我”
待我什么,张天师没能说出来。
但听“锵”的一声,七星剑已然出鞘。
卿衣仗剑,二话不说,对着那正扑来的女鬼直挺挺就是一剑。
这一剑既出,霎时黑影狂舞,在场众人皆骇然变色。
只因卿衣这一剑下去,没让女鬼灰飞烟灭,也没让女鬼魂飞魄散,而是让女鬼那一头极乌黑极漂亮的长发,险险挨着头皮全削掉了。
狂舞着的黑发被风吹走,重新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女鬼,俨然成了个秃子。
这种难以预料的反转,让得女鬼呆愣不已,也让得在场众人惊奇不已。
张天师更是瞠目结舌地望着。
这,这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过了足足半分钟,“呜”的一下,女鬼哭出声来。
不及哀痛那逝去的长发,女鬼扑通跪下地去,一边朝卿衣磕头,一边哭着说“大人,奴知错了,奴不该冒犯大人,求大人饶奴一命,大人放过奴吧”
女鬼声音好听,哭得也非常哀婉,很是有些动人。
可衬着她那光秃秃的头顶,卿衣有点想笑。
到底记起自己是观主,出门在外是道观招牌,得有风度,就忍着没笑。
于是七星剑一甩,把缠在上面的一根长发甩掉,卿衣垂眼看着女鬼,说“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女鬼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根长发离自己远去,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好在她明白能一剑让自己变成秃子的人,是自己怎样都无法抗衡的,抽抽噎噎道“奴知道,奴不该不去投胎,不该出来作乱,不该存害人之心,千不该万不该,更不该意图冒犯大人”
她哭着,抬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几乎真的要流出泪来。
后悔。
十二分的后悔。
她哭道“奴不该,奴真的不该呀。”
卿衣说“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还不算糊涂。念在你只伤人,没害死过人的份上,罚你三百年禁闭。如何”
女鬼哭着说“但凭大人处置。”
卿衣这就指尖按上七星剑,往上头画了个符,再把剑往空中一抛,手印结出,刹那间剑光闪烁着,就要将女鬼封进七星剑里。
女鬼忙道“大人,三百年禁闭,奴的头发还能长出来吗”
卿衣说“能吧。”
得到这么个回答,女鬼安心了,也不哭了,毫无抵抗地被封住。
原本光滑如镜的七星剑上,很快多出个小小的符印。
卿衣往这符印上又多加了个符,确保不到三百年,里面的女鬼出不来,她这才转身,看向张天师。
“没看错的话,张天师刚才是故意把女鬼引来我这里,”她微笑着说,“怎么,我哪里对不住张天师,张天师居然想要我的命吗”
亲眼目睹她轻轻松松便降服女鬼的一幕,张天师已经手脚冰凉,头皮发麻。现在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冷汗涔涔,面如金纸。
但还是撑着道“奚观主误会了,刚才那等危急时刻,我哪知道奚观主身在何处,我”
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斜在颈项前的七星剑给打断。
七星剑的主人笑吟吟道“你什么,继续啊。”
张天师道“奚观主,有话好说,你且先放下剑。”
卿衣道“不放。”
她眼不瞎。
在场众人眼也不瞎。
谁都看得出那危急时刻,张天师是真的故意把女鬼往卿衣面前引。
于是偌大工地安安静静的,谁都没出声,更别提帮忙求情。
张天师只能僵着脖子听卿衣说“你想要我的命也就罢了,这点可以押后。先来算算你假冒天师,跟于准联手,借高总家的风水阵和老太太,想要我老公的命的账吧。”
张天师闻言一抖,竟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这么不打自招了。
大概他也清楚,卿衣敢这么说,至少掌握了和他有关的证据,否则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公开处刑。
同理,在真正的天师面前,他即使想否认,也没那个机会。
于是卿衣便敛了笑,面容冷漠地将七星剑往下一送。
锐器入肉声响起,鲜血溢出,卿衣撤回七星剑的同时,人也往后撤,避免被血喷一身。
再看于准,早在女鬼现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吓到昏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小反派昏迷,大反派被废,身为女主角的卿衣自觉这样暂时可以了,转头喊她的男主角“老公。”
在场众人这才知道,她说的老公并非作假,她是真的结婚了。
他们不禁重新打量起廖则。
被这么多人注视,廖则面不改色,应道“老婆。”
卿衣问他“有没有觉得像看了一篇打脸虐渣的爽文”
廖则点头“有。”
卿衣继续问“有没有觉得神清气爽”
廖则说“有。”
“有没有觉得身体更松快了”
“有。”
“有没有觉得你更爱我”
“我爱你。”
看他想也不想就说出这么三个字,卿衣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七星剑还背在肩后,她身穿高华道袍,风一吹,束带飞扬,广袖飘舞,恍若成仙。
然而事实却是她不仅没有选择成仙,反而还身处红尘中点了点下颚,矜持地说“知道啦,我也爱你。”
廖则看着她,也笑开来。
红尘世俗,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五阴炽盛。
我此生尝遍八苦,
病入膏肓,
痛入骨髓。
好在你是我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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